方縱聞言，很詫異。
他沒感覺到身後有人，也沒感覺身後有鬼，略微偏頭，就看見一雙手放他肩膀上，手指甲染成猩紅。
“我死的……好慘啊……”有人在耳邊說話。
“嗯，知道。”方縱點點頭，順手從兜裡拿出煙盒，抽出一根菸。
怪不得沒感覺到了，太弱，就是鬼氣復甦之前那種只能嚇人的小鬼。
女小鬼看見方縱叼上香菸，耷拉幾十釐米的一隻眼球晃悠到方縱手掌的地方，發現方縱在拿火機，很自然的豎起一根猩紅色的指甲，啪的一聲，點着了幽幽鬼火。
“謝謝，我自己有。”
方縱點着香菸，抽一口，問前方的男性鬼：“你來還是我來？”
“勞駕您。”
對方苦澀笑道：“西裝暴徒之名如雷貫耳，還是您來。”
方縱聞言點頭，真陽之氣略微一震，就把女小鬼震成了碎片，然後笑道：“接下來呢？”
“我還有一點小遺願，能不能再勞駕您一次？”
男性鬼不好意思的說話，忐忑觀察着方縱的表情。
“成，上車！”方縱特別乾脆。
男性鬼感激涕零，臉色雖然扭曲，還在抵抗自身朝着鬼物的蛻化，仍然對方縱鞠躬。
隨後，他走大自己屍體旁邊，拿出錢包裡的照片，一邊看，一邊飄着跟隨方縱，進入方縱的越野路虎。
車輛調轉車頭，朝着十五里外的鳳陽古鎮駛去。
臨到老交警旁邊時，方縱略微一停，把一盒香菸塞過去，裡面夾着自己的武將卡。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不負天，不負人，也天不負，人不負。”
方縱輕笑道：“剩下的你看着處理，有事情打我電話。”
說着，車輛再次啓動。
老交警鄭新不吸菸，手卻哆嗦着，珍而重之的把香菸塞進懷裡，捧着卡片瑟瑟發抖。
二十多年的矜矜業業，今天才有了回報。
有點晚，但是……
“謝謝您！”
鄭新對着車輛行駛的方向彎曲腰肢，然後加急飛快，繼續投入緊張的疏散工作中去。
“其實，我能變靈鬼的。”
男性鬼看着窗外，遠山如剪影般朝着後面流淌，也映在他矛盾的瞳孔裡。
方縱略微一怔：“爲什麼不變靈鬼呢？”
“活着，沒意思。”
男性鬼道：“我死掉的時候，感覺自己可以變成靈鬼，也能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鬼物，本來想變靈鬼的，但發現她死了，而且要變成鬼物，就覺得沒意思了。”
方縱搖頭：“不變成鬼物雙宿雙飛嗎？”
“鬼物又不是我，也不是她。”
男性鬼慘笑道：“看到她變鬼物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不是她，不然怎麼會讓你殺掉女鬼物呢？愛情這種東西很奇妙的，我愛我老婆，就算出現100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我也能分辨出哪個是她。”
“太誇張了吧？”
“一點也不！”
男性鬼特別堅持，用手劃拉一下導航頁面：“就是這裡了，鳳陽中醫院。”
方縱點頭，按照導航駕駛。
在停車場放置了車輛，方縱露出左手上的暴泣驚雷，一手扶刀，在前面行走。
男性鬼在後面跟隨，哪怕他明顯不是活人，有方縱在，周圍的路人也只是遠遠避開，沒發生太大的慌亂。
竊竊私語的聲音不少，方縱懶得搭理。
親子鑑定項目不屬於常規的醫療服務，所以一般醫院裡沒有這樣的部門，但鳳陽的鑑定部門設立在中醫院的西邊，沒多久，就到達了服務窗口。
工作人員看見方縱，剛想接待，發現後面跟着的男性鬼，就停住不動了。
“你們先出去，我來處理吧。”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出現。
方縱看過去，發現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女子，並不漂亮，但是幹練的短髮，利落的西裝，還有簡單的無框眼鏡，都讓她有一種特別冷漠的氣質。
中年女子牽着一個小女孩的手，小女孩也冷冰冰的。
“我叫石燕。”
中年女子對方縱點頭，看一次男性鬼，問道：“出事了？”
方縱點頭：“你好像很淡定？”
石燕道：“親子鑑定是一場考試，這場考試只有一道選擇題和兩個選項，是與不是，自願報考。我在這裡十幾年，從來沒勸過選擇報考的人一句話，被稱爲‘婚姻粉碎機’。砍人的，跳樓的，當場淡定回去就點煤氣罐的都見過了，出事不是意外。”
結尾時，她習慣淡定地補上一句：“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們遇不到。”
方縱點頭，也再點上一根菸：“那你見沒見過這種呢，強忍着不變成鬼物，就是想見不是親生的女兒一面？”
石燕聞言，瞪大了眼睛。
冷冰冰的小女孩也突然發抖，眼淚嘩嘩的落，和男性鬼互相對視。
男性鬼拿出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都在笑，很甜蜜。
他看看照片，再看看小女孩，心裡特別矛盾。
女兒不是他親生的，但他看着女兒長大，七八年，感情卻是真的。他去追自己老婆時的那個瞬間，已經覺得和女兒沒有了感情，現在卻慌亂至極，不敢直視小女孩的眼睛。
“茜茜！”男性鬼喚道。
小女孩再也忍不住了，被拋棄的痛苦讓她內心冰冷，冰封卻一下瓦解，撲進男性鬼懷裡痛哭起來。
方縱搖搖頭，走到石燕身邊，嘆道：“你哪怕勸一句，耽誤他們個三十秒時間，慘劇就不會發生了。”
石燕很有哲理的道：“做人還是做石頭，做火熱的人還是有一顆石頭心的人，都是命，天註定，我勸或者不勸都沒用。”
方縱問道：“你很信命？”
“對。”
“所以看見我來了也不躲開？”
方縱突然眯起眼睛。
石燕的身軀也突然僵硬，眼底閃過一縷灰白色的光。
想要走開時，卻發現方縱無視了她，看着男性鬼和小女孩。
男性鬼抱着小女孩，急促說道：“記着，一定要去銀行，咱家在工商、農行、建設都有卡，還有零錢和知府寶。房產證什麼的都在鞋櫃下面的抽屜裡，讓你二表姐幫你辦，千萬別找你大伯……”
把錢的事情安排了，還細心的給小女孩錄了音後，男性鬼已經忍耐不住，渾身發抖的來扯方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