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異樣不祥的氣息,緩緩流淌在空氣裡,就好像李小意的身後,正在漸漸消散的霧氣一樣,一場劇幕正在緩緩的拉開。
擂臺之下,鴉雀無聲,目光的焦點從李小意的本身,移到了他的身後,伸長脖子等待着最後一幕的到來。
人性嗜血是本性,恐懼之後的戰慄,是因爲興奮。
儘管主觀意願是排斥血腥的,潛在的意識,則是在幻象中,躁動不安着。
雲臺之上,天荒門的門主君昊,臉色陰沉的彷彿能滴出水。
其餘的衆位掌教真人,神色各異,如果說鬼頭大將噴出的鬼霧,對於下方的人來說,是一道不可窺探的帷幕。
真人境以上的修爲,觀之視之,則是毫無遮攔的一覽無餘。
霧氣終將散盡,擂臺之上,不見猙獰恐怖的鬼頭大將,只有逐漸顯化的血跡斑斑。
不遠處,就在擂臺的中央位置,居然躺着一個人,一柄靈光隱晦的飛劍,斜斜的插在地上,輕顫微吟。
臺下的諸位,終於看到他們想要看到的一切,心裡雖然有所準備,但一見到全身被血液染紅的王力坤,仍不免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人算是廢了!”有眼尖的人,這時小聲的嘀咕了一聲。
天荒門的長老以及門下的弟子,一見此情此景,立即迫不及待的衝上了擂臺。
蜀山的判事長老早已登臺,王力坤還有呼吸,口中雖然不斷的吐着血沫,呻吟微不可聞,卻是性命無憂。
然而蜀山長老的面色,仍是極其難看,只見王力坤的腹部,赫然有着五個鮮血淋淋的五指血洞,正不斷地咕咕冒血。
也不知天荒門的長老用了什麼手段,手指連戳血洞的四周,又唸了一聲咒,這才止住了他的傷勢,可隨後看向李小意的目光,意欲噴火!
“你竟然廢了他的紫宮丹腹!”天荒門的這位長老,此時雙目充血,身形站起,彷彿一頭隨時便可擇人而噬的猛虎。
蜀山的判事長老,身形一橫,和道景真人一起擋在了李小意的面前。
“宋長老,規矩你是知道的,不要讓我難做。”
宋姓長老很是不甘心的瞪着道景真人,目光時不時的掃向李小意,一臉殺機!
“宋長老!”蜀山的判事也冷下臉來。
重重的一聲冷哼,宋姓長老轉身之際,目光則是又看了一眼李小意,便帶着天荒門的一衆弟子,氣勢洶洶的離開了擂臺。
目視着天荒門弟子的背影,道景忽然轉身,對着蜀山判事道:“多謝孫道友了。”
孫判事搖了搖頭:“在下只是盡了本職而已,道友不必謝我。”
道景點了點頭,轉身便拉着李小意等人走下了擂臺,衆目睽睽,聚焦點,全在李小意的身上。
生怕再有變故發生,道景真人吩咐李濘和徐雲還有幾人,帶着李小意回了住處。
他則是和陳月玲一起走向了四號擂臺,準備接下來的比賽。
雲臺之上,天荒門的門主,一張臉上,幾乎能擰出水來,目光幽幽的盯視着李小意離開的背影,一語不發。
身旁之人,心知君昊此時的情緒,已然到了火山爆發的邊緣,沒人會在這個時候,閒着沒事幹兒的觸碰那條引線。
而在雲臺的第一層,更沒人去說這件事情,只有雷霆老道,在比賽剛完的時候,說了幾句。
李小意壞人紫府丹宮,如此作爲,的確有些挑戰道門底線的意思,但妙可先生突然一句道:“爲什麼沒人出手阻止呢?”
衆人皆默!
道臨也是適時的冷笑:之前王力坤和張生的一戰,明知是生死局,已然過了比賽該有的界限,我崑崙不也是一言不發麼?”
天荒門,崑崙宗,一個是後起之秀,這些年閃亮耀眼,另一個則是底蘊深厚的老派宗門。
新舊交替是自然更迭,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規則,藉由比賽的新舊兩宗,如果你覺着它們能有正常比賽,那纔是見鬼了。
而對於六宗來說,未嘗不是一場試探,
崑崙到底還有幾層實力,能否繼續能有留任六宗一席之地宗的實力,都在這幾場比賽裡。
如果崑崙在天下道門面前,比賽盡失,這樣一個讓六宗丟盡臉面的門派,六宗不需要,態度上也就會有截然不同的變化。
說白了,蜀山劍宗這一次,將本是六宗之內的試劍會,演變成了天下道門的一次大比拼,不可謂不是別有用心在裡頭。
明眼人看的明白,更何況破人丹宮的事兒,李小意做的隱秘,生死搏殺,一瞬間的事情。
既然崑崙勝了,也就不需要再多說什麼,此刻彼此的沉默,也可以算是心有靈犀。
苦果已然吞下一顆,但勝利的秤桿,究竟會導向哪裡,就要看接下來的一場比賽了。
住處內,李小意盤坐於炕上,一臉似有似無的笑意,盡情回味着讓對手絕望的那一刻。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是喜歡上了這種感覺,甚至是可以說成是上癮。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李小意的思緒在飄,杏花小鎮外的那個山峰之頂,冰冷的觸感中的一點溫熱,掌控他人生死的酣暢淋漓。
自詡強大的修者,看不起自己的那些人,李小意想着在光芒退盡,生命消逝的那一瞬間。
還有白骨山背後的一刀,相同的表情,同樣的驚恐,不可置信這是真的,卻已經發生了。
接着便是鬼臉和尚以及疤面大漢,從獵物變成獵人,不單單只是偷襲,他開始主動出擊。
最後是林家鎮的荒郊野外,夜色如洗的夜裡,鼠妖侏儒徹底釋放了,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兇性。
崑崙宗的林凡,則是讓他明白了,凡事留一線的後果,做人要狠,對自己狠,對別人就更狠。
一直到蜀山劍宗的試劍會,幾場正面廝殺之後,李小意越加的遊刃有餘,並且漸漸地開始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他想着,回味着對手在最後一刻的驚恐與絕望,越能體會到轉瞬即逝的勝利,的確沒有任何的意義。
然後他披上了兩層外衣,崑崙之內,他成了替師門報仇雪恨的英雄,對外他則是同修爲弟子當中,談虎色變的笑面閻羅。
完美也不完美,李小意摸着自己的下巴,想着崑崙對自己越來越多的呵護有加,越來越多的重視之心。
卻如慕容雲煙所說的那樣,可接下來呢?李小意揉搓着尾指的鬼頭戒指,心思一變,嘴角微翹道:“出來吧!”
房間裡的溫度,彷彿一下子變成了寒冬臘月,青面獠牙的鬼臉,森然翻卷的層層綠髮。
鬼頭大將有些不情願的,懸浮在李小意的近前。
四方寶鏡一晃的出現在手中。李小意眉角一擡:“吐出一半即可。”
鬼頭大將嗚嗚咽咽的,傳遞着自己十分不願的情緒。
一道七色光暈的出現,如鯁在喉的讓鬼頭大將老老實實的,對着四方寶鏡,噴吐出一股精純無比的至陽之氣。
看着滿臉衰敗之色的鬼頭大將,李小意心念一動,後者極不情願的回到鬼頭戒指裡,然後把目光轉視到了四方寶鏡上。
在接受了一股至精至純的純陽之氣後,久未露面的鬼靈,神色萎靡的從四方寶鏡內探出頭來。
因爲之前幫助李小意進階靈動中期,鬼靈的修爲損害極大,本想着能借月精之華的陰氣,讓其快些恢復,未曾想卻是效果不大。
至於眼前的這股氣息,則是李小意破了王力坤的紫府丹宮時,讓鬼頭大將偷偷吸來的純陽之氣,對於陰靈鬼物來說,這絕對是難得的大補之物。
鬼靈幾乎是從四方寶鏡內跳了出來,不用李小意吩咐,便一頭扎進了這股精氣之中。
隨之而來的,是李小意的神識腦海裡,莫名的多了一股雀躍歡呼的情緒。
而最讓李小意介意的是,鬼靈的恢復之快,幾乎就在幾個呼吸間,繼而再有一股極爲激烈的靈壓波動,隨即傳了過來。
驚喜的望着鬼靈,李小意隨手在房屋內,簡單的佈置了一層結界,生怕精氣不夠,他不得不再次喚出鬼頭大將。
後者看了一眼鬼靈,知道這傢伙和自己一樣,同是李小意的器靈,鬼頭大將似乎對這玩應有些鄙視的不願靠近。
卻沒想到,李小意一巴掌拍了它後腦一擊,見到他滿眼冰寒的目光,鬼頭大將極其不願意的又是大口一張,吐出了一股煙兒……
“雷聲大雨點小,你當是在放屁?”李小意擡手,又是毫不留情的拍在鬼頭大將的後腦上。
好像打了一個飽嗝,又是一股精純的至陽之氣,被鬼頭大將愁眉苦臉的吐出來,轉眼就被鬼靈吸食殆盡。
鬼頭大將一臉怨恨的,瞪了正在閉目打坐的鬼靈一眼,彷彿是在宣泄一樣的,在屋子裡颳起了一陣冷風。
然後一溜煙的,鑽入到了李小意戴在尾指上的鬼頭戒指裡,不見了蹤影。
只留下安然修煉的鬼靈,以及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的李小意,只見他一臉怒容的打了個冷顫道:“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