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特麼高啊!”
視覺誤差關係,無論什麼東西遠近看來都會有所區別。
比如葉席面前這座險峻山峰,湊近後就會現其坡度並沒有遠眺的九十度那麼誇張,雖然依舊陡峭,但視野範圍內還是可以找到攀爬點的。
當然也是因爲走近的關係,站在山腳下的葉席仰起頭來,根本就看不到山頂。單這個視覺效果,就能令人產生望而生畏感。
葉席也畏懼,所以纔會出開頭那樣的感慨。但他沒有選擇,等了一個月方纔等到這樣的機會,他不會放棄,總要試一試再說。
搓了搓手掌,葉席沒有耽擱,也不敢耽擱,這山實在太高太陡,他完全沒有把握能在一天內爬上去。而若在入夜前上不去,那基本也就可以宣告失敗了。因爲那時的高度,凍也能凍死他。
原地蹦跳幾下,並做了幾組肌肉伸展運動,葉席乾脆抓着塊突出岩石,正式開始攀爬。
其實山腳處因爲山峰本身的地基寬度原因並不算陡,以葉席的身手,完全可以在前幾息內輕鬆上爬十餘丈。但他並沒有這樣做,因爲那是愚蠢的。就像現世跑馬拉松,你見過有人在前一百米直接加衝刺的嗎?那除了浪費體力外毫無用處。
勻前進,儲存體力纔是王道。
剛爬不久,葉席便有所察覺的向下看了眼,隔着約莫一丈距離,尹長青正抱劍宛若幽靈般站在那裡。
笑了笑,葉席沒有意外,傅儒生的性格擺在那呢,只要知道就肯定會派人過來看護。不過以葉席對尹長青的瞭解來看,對方此次過來除了保證他安全外,應該還有層監督他是否偷奸耍滑的心思。
當然對於後者葉席並不在意,兩世爲人,他很清楚什麼時候能搞點小算計,什麼時候又必須得直面應對。
沒有理會跟着的尹長青,葉席就當他不存在,一步踩着一步,穩穩向上攀爬。
其實對於爬山,葉席並不陌生。現世道觀就建在山上,此世西水村周圍也全是山,他的爬山經驗可謂豐富。當然,如眼下這般高度的山峰他沒有爬過,只在現世那些作死歪果仁拍下的極限攀登視頻中,見過類似這樣的高度。
不過當時只看個刺激的葉席,是怎麼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也會走上這條作死道路的……
果然是人前風光,人後滄桑。只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東方日頭正式初顯熾熱威力的時候,葉席便明顯感覺到身體各處開始傳來異樣,尤其是連着四肢與身軀的筋骨處,隱隱痠痛。
隨即而來的就是精神上的疲乏,注意力開始不如先前那般集中。
這個時候最明智的選擇便是休息,待疼痛減緩、精神恢復後再行攀爬,方能在避免給身體健康留下隱患的同時,最大程度上杜絕登山危險。但很可惜葉席不能,他必須得抓緊一切時間,休息只能捱到中午進食喝水時順帶着。
與此同時這個高度的山峰,已然開始顯現出陡峭威力。
葉席再不能如先前那般直線而上,必須得繞着弧度向上攀爬,這樣雖會不可避免的拉長距離,但更重要的是能節省體力。
至於精神上的疲乏,如不能休息,登山過程中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觀賞周圍景色,讓心情愉悅起來。但很遺憾的是這座孤峰幾乎全是石頭,連綠色都很罕見,更不用說什麼優美景色了。
不過沒關係,葉席有自己的解決方法。
喝口水,清清嗓子,俯瞰周遭明顯被比下去的矮小山峰樹林,不禁豪情滿懷,張口就唱,
“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是誰留下……千年的祈盼。難道說還有……無言的歌,還是那久久不能忘懷……的眷戀……”
一邊穩穩抓着縫隙突石,攀爬而上。一邊放聲高歌,鬼哭狼嚎,“哦哦哦哦哦,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一座座……山川相啊啊啊連。呀啦索,那可是青藏高原……”
葉席在前面唱的開心,跟在後面的尹長青卻聽的隱隱皺眉,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人莫不是瘋了吧?
尹長青心中所想葉席並不知道,知道也不會在意,他只覺自己在歌聲buff加成下,像吃了興奮劑一樣身體各處似乎又重新涌起力量,於是唱的愈加歡脫,
“是誰日夜……遙望着藍天,是誰渴望……永久的夢幻。難道說還有……陝北(知道是讚美,狸貓以前聽着一直以爲是陝北,有和本貓一樣的嗎?)的歌,還是那彷彿不能改變……的莊嚴……”
“噢噢噢噢噢……”
“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嗷嗷嗷嗷嗷嗷……咳咳、咳咳……”
樂極生悲啊,就在唱歡了的葉席意圖挑戰高音部分,來個狼嚎,展示豪情壯志的時候,毫無懸念的飈脫了,一口氣沒回得上來,咳的胸膛像個破風箱似的劇烈喘息顫抖,好懸沒抓住手邊石塊摔下去。
瑪的,選錯歌了……
出了這麼個意外,葉席哪還敢囂張瞎玩,待氣息喘勻,便在尹長青看白癡一樣的目光中,老老實實繼續攀爬。
這時約莫是巳時三刻,也就是上午十點左右,太陽開始變得毒辣起來,不一會葉席就像是從水中剛撈出來一樣,渾身溼漉漉。每爬一段,便不得不停下來擦拭滴落眼前的汗水。關鍵是他還不敢就此脫下外衣,那樣只會更熱更易散身體水分。
後面跟着的尹長青此時也不如先前那般無動於衷,不再雙手抱劍,而是將長劍系在腰間,不時擡手拍擊巖壁,藉此攀升。
總體來說,尹長青還是輕鬆的。因爲他有修爲在身,只要真氣不耗盡,就不會有問題。但也正是因爲清楚這點,尹長青看向前方狼狽攀爬的葉席,冰冷目光有了些許變化。
雖然沒有修煉天賦,但倒是個有大毅力之輩……
如此想着,前方葉席忽然轉過頭來,盯着他臉龐看了會,隨即仰天長呼口熱氣,像是喝了杯爽利涼水般,轉過身去攀爬動作都快了幾分。
尹長青不由皺眉,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對方第三次轉頭看他了?
不等尹長青想明白其中緣由,前方葉席再次轉頭,還是盯着他臉猛瞧,尹長青忍不住了,寒聲開口:“你在看什麼?”
“你的臉啊。”葉席很坦白。
“恩?”
“難道沒人說過你的臉像塊寒冰,看着都哆嗦?不過現在剛剛好,看着就解熱……別皺眉啊,保持住。對,就這樣!”
深吸口氣,尹長青神色愈加冰冷,這當然不可能是配合葉席所致。現在他只覺得剛纔對對方的欣賞觀感,應該是錯覺沒錯!
……
午時一刻。
在半山腰找到個勉強容身的小平臺後,葉席終於停下攀爬步伐,仰倒喘息。並不是堅持不下去,而是他餓了,需要進食補充能量,順帶着也休息下、好躲過日頭最爲毒辣時刻。
尹長青躍上來時,葉席正好似泥鰍般在地上扭動身軀,解掉外衣係扣。一邊脫着,一邊忍不住咧嘴皺眉。半天攀爬已將他手指掌間因爲長期練刀而形成的厚厚老繭,給磨沒了。破皮處沾上鹽分汗水,火辣辣的刺痛!
仰天喝了口水,一邊慢慢嚥下,尹長青一邊掃了眼因爲滾動而灰不溜秋的葉席,淡聲開口:“以你的毅力,無論做什麼,在俗世間都必將有份成就。何必非要學這印道呢?”
“凡人百年,呼……太短!”這不是騙人,完成道觀師傅宏願、揚道家文化這等涉及到現世的真實原因,葉席當然不會說,不過求長生確也是他感興趣的地方。畢竟能活長點,誰願意百年就死呢。
“短嗎?”尹長青不屑輕撇嘴,“你可知若是踏入印道,成爲修印師,可能連百年都活不過?”
“凡人皆羨慕我等印師高高在上,舉手投足有大威力,又豈清楚此道兇險艱難。不說居心不軌的邪門魔道,單論修行,只行錯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葉席沉默,並不是被說服,而是尹長青一反往常半天不說一句的冰冷性子,開口介紹起了印道常識。他不願打斷,想多聽聽。
“你方纔說凡人百年太短,你又可知凡人百年之後會變成什麼?”
死了就是死了,還能變成什麼?葉席疑惑擡頭,就見尹長青淡然道,“說書人口中那些冤屈者常言,死後化作厲鬼也不放過你……沒錯,凡人百年後必然化鬼,開啓另一段不同路途。而我輩印師則不同,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後身,一死便一了百了。”
“等等、等一下,我需要理一下。”葉席猛然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嚴重衝擊,腦子有點亂,身上各處疼痛都忘記了,不可思議道,“你的意思,是說普通人死了肯定會變成鬼,而修印師死了就徹底死了……恩,是這個說法?”
葉席的反應態度沒出尹長青意料之外,輕鬆點頭:“因爲印道世界一些約定俗成的禁令,有些事情凡人並不知曉。這個,也包括其中。我希望你聽完後,能徹底死了成爲印師的念頭。”
“死不死心另外再說,關鍵是這完全不合情理啊。”葉席愣神撓頭,“若真如你所說,那千百年來累計的死亡人數,鬼界就不會人口……哦,不對,鬼口膨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