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臨瞪大了眼睛。
是玦。
那位出身西崑崙,曾經被天人系所利用,最後被姜臨從灰界帶出來的少女。
也是因爲她,才引出了閭山的伐山破廟,姜臨的赴天斬孽,血洗上清院。
可她不應該是在武當山上嗎?
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嗯……
好像也沒有什麼毛病。
玦的來歷,經過師相真武大帝的一番對話之後,姜臨已經有了一些篤定的猜測,雖然這個猜測足以讓三界震驚,且違背了常理,但絕對真實不虛。
這名爲玦的少女,或許是如今依舊在活動的大神之中,位格實力都排在最前列的之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玦,就是西王母……
哪怕,只是不完全的西王母。
但是,玦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意味着,現在的世間,已經沒有了完整的西王母。
至少,已經沒有了完整的太古大神,奉天道而治三界的西王母。
‘嗡!’
七彩的神光綻放了出來,僅僅是出現,就壓下了在場的一切神異,就好像這一方天地,只剩下了那一道七彩的神光。
姒呈瞪大了眼睛,這般的偉力,讓這位在場見識最高的塗山當家都驚駭動搖。
方纔祖青鸞的本源氣機,只是讓姒呈驚訝,卻沒有在他的意料之外。
畢竟,西崑崙的那個青鸞,也是自家閨女的競爭對手。
但現在的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姒呈的預料。
那綻放在北俱蘆洲之上,甚至於,氣機威壓已經遍佈整個北俱蘆洲的恐怖七彩神光,就連他都不曾見過。
威壓一洲的大神通,塗山也不是沒有族老能夠做到,可絕不會這般的舉重若輕,彷彿那少女一般輕鬆寫意。
自家老祖宗倒是可以,但,老祖宗那個層級的存在,整個三界都是有數的,每一位都是鼎鼎大名,姒呈只消一眼就能看出來。
但眼前那綻放七彩神光的少女,他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姒呈看向了一旁沉默的姜臨,丹鳳眼中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來。
姜小子顯然是認識那突然出現的神秘少女的,難不成這小子還藏着一個??
‘嗡!!’
正在此時,那七彩神光暴動,化作了一片天幕,這一片天幕,結結實實的籠罩住了整個北俱蘆洲。
一時間,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大神的目光。
人間界乃是三界承上啓下的重要節點,一旦有了大變動,自然會吸引很多的目光。
更不要說,是這般恐怖超然的七彩神光。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七彩神光沸騰的方向,也是北俱蘆洲的佛門祖庭所在。
姜臨等人所在的位置,距離那裡相當的遠,但卻依舊能夠看到那沖天而起,彷彿一顆大樹,遮蓋了整個北俱蘆洲的神光。
“過去看看。”
姒呈眯了眯眼睛,不能摻合歸不能摻和,但如果只是看戲的話,也沒誰能奈何他。
“爹……”
塗山語無奈的張了張口,但也沒有拒絕,因爲她也清楚,相比於自己的那點小心思,顯然是正事更重要一點。
所以即便能看出來,姜臨認識那神秘少女,也沒有多說什麼。
興許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呢。
塗山語心裡想着,下意識的看向了小白。
雖然倆人明爭暗鬥的,但現在顯然是同仇敵忲的時候。
白素貞也微微點頭。
然後二人一道看向了不遠處的檀若,面對一位突如其來的,可能是另一位新情敵的少女,顯然要聯合一下“老對手”。
間歇性聯盟,持久性對抗,就是小白小紅和小黑現在的默契。
檀若也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天穹之上,已經將三千赤鳳軍都派遣了出去的劉雲秀,也駕馭着戰車來到了姜臨的附近。
“大家上來吧。”
劉雲秀招招手。
衆人也沒有猶豫,登上了劉雲秀的戰車。
“嗯?”
一上來,姒呈就有些驚訝的眨眨眼,一旁的天人長老也有些驚訝,也就是亢金星君,並沒什麼反應。
這三位有這般的反應,是因爲這戰車之上,帶着一股隱晦的,但卻讓人打心底裡敬畏的氣機。
來自大天尊的氣機……
在場有幸拜謁過大天尊的,也只有姒呈等三人,也唯有亢金星君是天庭之神,所以不是很驚訝。
‘嗤……’
見衆人都登上了戰車,劉雲秀對着姜臨微微點頭,而後腳下一動。
頓時,戰車微微振動嗡鳴,周圍的空間頓時被積壓出了褶皺,而後,乾脆利落的破開了空間,直接降臨在了北俱蘆洲的佛門祖庭所在。
姒呈不由得挑了挑眉毛,三界的空間之堅固,非得是至少金仙巔峰才能做到空間挪移,而想要帶着人一道跨越空間,至少也得是金仙之上的境界。
更何況,現在的北俱蘆洲佛門祖庭所在,已經完全被那七彩神光籠罩,空間挪移的難度又提升了很多。
反正姒呈自問,自己這個金仙之上是做不到的。
可這輛戰車,卻完全沒有任何的阻礙,流暢且自然。
這就是來自大天尊的加持嗎?
女兒啊,你的這個對手,稍微有點超標了。
姒呈心裡感嘆着,目光落在了那北俱蘆洲佛門祖庭之上。
這祖庭的佔地面積極大,至少在十里方圓,簡直就是一個小號的城池一般。
其內雕樑畫棟,無一處不精緻,無一處不恢宏。
大雄寶殿之前,更是有四十八尊前殿,其內各自供奉佛門四十八尊佛的金身法相,通體黃金鑄就。
只有兩尊特殊,是泥塑木胎,看起來暗淡無光,但香火卻非常的旺盛。
一尊是身穿錦襴袈裟,手持九環錫杖的俊秀僧人,一尊是身披金甲,手持金鐵大棒的猴子。
這兩尊神像,與其他那些金身法相有些格格不入。
因爲上空七彩神光的綻放,驚動了這北俱蘆洲佛門祖庭之內的佛門弟子們。
其中有人族,有妖族,甚至還有魔族和異獸化形,簡直就是大雜燴。
完美的貫徹了什麼叫做衆生平等。
但其實這也是有些無奈的選擇,北俱蘆洲這地界,人族的佔比並不如何多,更多的反而是其他的異類。
姜臨看向了那恢宏寺廟的大門,八十一層白玉臺階之上,是一尊鎏金門戶,門戶之上,則是三個燙金大字。
尊佛寺。
其含義不要太明顯,簡單直接到反而有些不像是佛門神神叨叨的風格。
正在此時,姜臨察覺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視。
那目光來自於尊佛寺大雄寶殿之前。
一位鬚眉皆白的老和尚,身穿樸素的灰色僧袍,除此之外身無長物,甚至佛珠都沒有一串。
但就是這樣的一位老和尚,卻被一羣天仙乃至於金仙境界的佛門弟子圍攏着,佔據着毫無疑問的主位。
‘踏……’
老和尚看着姜臨,緩緩的邁步。
一步邁出,其氣機驟然綻放蒸騰,原本樸素的僧袍被一襲赤紅袈裟取代,鬚眉皆白的模樣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位面帶慈悲,雙耳垂肩的中年僧人。
這僧人腳下生蓮,一朵朵蓮花自發的聚攏在一塊,化作了一尊蓮臺,出現在了僧人的腳下。
與此同時,僧人擡手一揮,將一朵蓮花持在手中,那蓮花本是花苞,卻在下一刻開放,花瓣簇擁之中,悄然浮現出了一枚紫金色的寶珠,那寶珠綻放金光,層層金光迭加衍化,凝聚爲一方五佛冠冕,緩緩的升起,最後落在了僧人的頭上。
‘嗡!’
隨着五佛冠冕浮現,僧人的氣機再次蓬勃,那五佛冠上,金光層迭,如意珠內,佛炁氤氳。
金光層迭,顯化佛尊三十五。佛炁醞釀,催出十方佛陀名。
這一切說來慢,其實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那老和尚邁出一步,衆人只感覺金光徹地,伴隨着金光散去,老和尚就已經變成了這副形象。
僧人腳下蓮臺緩緩的飄飛而起,懸於半空,慈悲若海的眸子看向了戰車之上的衆人。
其一身氣機,已經不是金仙之上能夠形容的,而是一個更高的境界。
在這位僧人的身上,姜臨感知到了曾經在魏法祖身上感受到過的,那種如深淵,如大海一般深不見底的恐怖氣機。
除了姜臨和劉雲秀之外,其他衆人都對着僧人拱手行禮。
“見過虛空藏菩薩尊駕。”
姒呈儀態極佳的行禮問候。
不是因爲旁的,更不是卑躬屈膝,而是對神通者的敬意,說白了,敬的是虛空藏菩薩的實力,而非是其他諸如身份之類的東西。
姜臨不拜,是因爲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去禮敬佛尊。
至於劉雲秀……
頭頂五佛冠,手持如意珠的虛空藏菩薩鬆開了手中的蓮花,而後雙手合十,對着劉雲秀微微躬身行禮。
“老衲拜見殿下。”
劉雲秀微微點頭,示意虛空藏菩薩不必躬身太深。
沒錯,她不讓虛空藏菩薩行全禮,就已經是敬重了。
堂堂佛門八大菩薩之一,智慧功德與誠實的代表,雖無佛尊之位,卻有佛尊之力的存在,在這三界都是赫赫有名。
但即便是這樣的存在,在大天尊的女兒面前,也只能先行禮。
不要說是他,如果是在天庭宴會之上,便是世尊如來見了劉雲秀,也要先行見禮,再由劉雲秀還禮。
大天尊嫡女,天庭公主,就是有這般的地位。
“今日紛擾,不知所謂何事?”
虛空藏菩薩語氣平緩的開口,目光擡起,看了一眼那很沒有儀態的蹲在青鸞翅膀之上,正在催動七彩神光的神秘少女。
卻也只是看了一眼,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姜臨的身上。
“菩薩何必明知故問。”
姜臨越衆而出,劉雲秀也隨之推後了半步,將原本與她並肩的姜臨更加凸顯出來。
面對虛空藏菩薩,姜臨沒什麼好語氣,但也說不上敵意,只是帶着黑律法師獨有的冰冷古板,照本宣科一般開口。
“塗灰外道,源自大自在天,而大自在天是佛門二十四天之首。”
“菩薩爲靈山牧守北俱蘆洲,有大神通,一眼遍觀北俱蘆洲想來不是難事。”
“這般的邪道,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北俱蘆洲,更與佛門關係匪淺,菩薩卻不知?”
虛空藏菩薩聞言,卻只是擡起眸子來,淡然道:“施主錯了,貧僧在北俱蘆洲,有我佛法旨,更有天庭敕命,只看尊佛寺,眼光不落其他。”
“塗灰外道出現於否,與老衲無關,與尊佛寺無關。”
“阿彌陀佛。”
姜臨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自己也是瞎了心,和一尊證道無數歲月的菩薩扯淡。
自己方纔一句話把塗灰外道打成了邪道,更帶着明晃晃的質問,而虛空藏菩薩就跟沒聽到一樣,一句施主就把姜臨噁心的夠嗆。
身爲黑律法師,不得參詳佛門,以免流入異道,永失中guo男子福德之身。
這一句施主,來自一位菩薩佛尊,旁人聽來是再正常不過的稱呼,但在姜臨看來,簡直就是噁心。
虛空藏菩薩真不知情?
別鬧了,怎麼可能。
真以爲佛門在北俱蘆洲的佈置只是爲了傳道?
只不過我佛會給自己蓋一層皮而已,道門在北俱蘆洲傳道,就明晃晃的擺出了道爺就是要滲透北俱蘆洲,把這裡變成第二個南贍部洲一般的道門祖地的態度。
而佛門會甘居人後,尤其是被道門壓下去纔怪。
佛門最可笑的一句話,就是出家人不打誑語。
也不對,人家不管撒謊叫誑語,叫打機鋒。
你理解錯了是你自己的事,跟我佛有什麼關係?
北俱蘆洲有問題,尊佛寺也有問題。
餓鬼道之內的混洞,老頭子和后土皇地祇絕對進行了干涉。
姜臨也確信,自己不是平白無故的來到北俱蘆洲這地界。
這事,就跟和尚頭上的蝨子一樣,已經很明顯了。
蝨子就是和尚。
和尚就是蝨子。
姜臨已經懶得廢話了,他擡起頭,對上了玦那亮晶晶躍躍欲試的眼睛。
在其中,姜臨居然品出了自家老頭子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樂子人意味。
老頭子,你到底教了些什麼啊……
姜臨的感嘆並非無風起浪,這是有前科的,當初從灰界出去,到了武當山的時候,老頭子就和玦單獨談過,而玦一直都有一顆赤子之心,會下意識的模仿自己信任的人。
雖然不知道老頭子是怎麼做到讓玦信任他的,但很顯然,玦已經學到了一些精髓。
而老頭子這段時間,八成就是忙着對玦言傳身教,所以才面都不露。
真是……好的不學壞的學。
你說你,在武當山就不知道跟真武大帝學學,非得跟着我家那不着調的老頭子幹嘛呢。
姜臨心裡感嘆着,對玦微微點頭。
“嘿嘿。”
玦呲牙一笑,一口小白牙熠熠生輝,一直在維持着的七彩神光驟然振動蒸騰。
‘轟!!!’
霸道無比的威壓,從那遍佈北俱蘆洲的七彩神光之上迸發出來。
其中,帶着恐怖到了極點的,令人心驚膽戰的寒意。
這威能實在是太過霸道和兇戾,帶着太古蠻荒的意味。
西王母,司天之厲及五殘……
厲乃兇災刑殺,殘乃瘟疫疾病……
姜臨心裡下意識的浮現出這句話。
沒錯,西王母本身可能是一位慈悲的大神,但其被天道賦予的權能,可不是用來潤澤三界的。
而此刻正在綻放威能的玦,所繼承的恰好就是這一部分權能。
某種意義上來說,西王母的這部分權能,代表着天地間第一個“法師”的概念,只不過西王母的先天太古神籙權能,是尊奉天道之律。
一言以蔽之,比黑律更狠更兇,涵蓋範圍更廣,也更粗暴直接。
虛空藏菩薩的目光已經凝重了起來,其中隱藏着幾分焦急和驚駭。
顯然,他認出了這七彩神光的本質,流光溢彩,恢宏大氣的神光之下,隱藏着太古最兇殘暴戾的恐怖權能!
‘嗤……’
沒有給虛空藏菩薩太多的準備時間,在得到了姜臨的授意之後,早就迫不及待的玦直接綻放了威能!
一道道七彩神光落在了尊佛寺之內,霎時間,所有的佛徒,不管是什麼修爲,哪怕是金仙長生者,身上也渲染上了諸多的病瘟之炁。
那兇炁彷彿跗骨之癰,只是剛剛接觸,就讓尊佛寺的所有僧人都陷入了束手待斃的狀態。
玦的眼中閃過一抹不忍,但馬上就被堅定所替代。
針對我唯一的朋友,我纔不會忍讓!
就算要欺負姜臨,也得是我來!
玦心裡想着,小手猛然一翻。
‘轟!!!’
七彩神光暴動,幾乎是瞬間,就將藏佛寺給壓成了齏粉。
同時,也暴露出了尊佛寺之下的某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