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
古往今來,凡是能做出一番事業的大人物,無不用盡種種手段。
手段與手段卻不同,有人行事光明磊落,縱然有些算計,也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有人卻差了一層,雖然也能橫行天下,卻不免施展些陰謀詭計。
前者往往有一個名號,便是“英雄”,後者往往都被稱爲“梟雄”,只是英雄易死,梟雄易活!
不過,柳青山雖然病得要死,但在白城眼中,卻無半分英雄氣概,頗有些梟雄的模樣。
今日在山道上的這一場戲,他不但找來了費九宮、苗燒天與趙一刀三大高手擔當主演,還不動聲色的把江放鶴與魯抱石拖入戲中,規規矩矩的唱了一場兄友弟恭,殺雞儆猴的大戲!
唱戲要有演員,自然也要有觀衆,這場戲的觀衆不是別人,是在場的所有人。
對江放鶴、魯抱石來說,看到的是三大高手聯袂而來,一言不合血濺當場的戲。
對飛星門衆多弟子來說,看到的是柳掌門怒斥苗、趙二位結義兄弟,一力維護江、魯門中團結的戲。
對費、苗、趙三大高手帶來的手下來說,看到的是柳青山仁義無雙,寧願責罰結義兄弟,也要維持飛星門聲名不墜的戲。
對於白城來說,則是柳青山奄奄一息,爲了維持大局,不惜忍辱負重,也要苦撐下去的苦情戲。
柳青山一場戲演給許多人看,可謂一箭數雕。
從此之後,飛星門人心定服,柳青山美名遠揚,行事雖然陰險,但手段已有梟雄之色。
一場戲後,白城跟在隊伍之中,向山上走去,一路上沉默無語,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以柳青山的勢頭、實力、手段,自己真的能夠復仇成功麼?
白城是年輕人,年輕人最大的特點是年輕氣盛
柳青山卻是老江湖,魯、江兩位長老,費、苗、趙幾位高手也都是老江湖。
老江湖最大的特點就是沉得住氣,不會生氣。
剛纔幾個人還在山下劍拔弩張,就要一決生死,此時卻已平心靜氣,笑語盈盈地在堂中喝酒,就連性子最烈的魯長老也沒露出半分不悅之色。
白城實在沒這個本事壓住火氣,所以他也沒法跟這些人一起吃飯,只能一個人獨自離開正堂,去院中溜溜達達。
費九宮等人有柳青山招待,隨行的手下自然也有飛星門中的弟子招待。
江湖風傳,厚土旗的高手整日鑽研土木機關之術,向來一絲不苟,輕易不與人攀談,個個木訥的很,但三碗酒下肚之後,白城才發現他們每個人都能說會道,妙語連珠,逗得桌上其他人哈哈大笑。
火焰門自苗燒天以下,都是南方的少數民族,據說他們中有些人喜歡吃生肉,甚至連人肉也不放過。但白城在今天才知道,這些傳說都是狗屁,不要說生肉,就連酒的滋味差一點,他們也忍不了,非要嚷嚷着下山買酒。
至於快刀幫,江湖上都說他們刀法凌厲,速快無比,每個人都是自小練習快刀,正式加入的幫衆,每個人都能在一瞬間劈出五刀以上。這一點白城今天倒是要承認,單憑他們喝酒划拳的手速,就知道他們用起刀來,絕慢不到哪裡去。
白城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桌上四個人恰好分屬四方,一個是魯長老門下的記名弟子,其他三個人都是二十來歲的青年漢子,分別是厚土旗,火焰門,快刀幫的人。
那位記名弟子見白城坐下,連忙站起來替白城倒了杯酒,衝着其他三個人介紹道:“這是咱們飛星門的大師兄,爲人十分仗義,向來罩着咱們兄弟。”
其他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齊齊拱手說道:“拜見大師兄。”
白城擺擺手,說道:“諸位不必客氣,我也是過來蹭兄弟們點吃的。”
幾個人一起放聲大笑。
白城端起酒杯,敬了四人一杯酒說道:“有件事兄弟有些疑惑,想跟兄弟們打聽一下,也不知當問不當問。”
那位厚土旗的弟子大笑一聲,說道:“大哥有話直說,咱們兄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其餘兩位也一起點頭。
白城輕晃酒杯,說道:“剛纔在山下,幾位幫主和敝門長老有些衝突,眼看就要動手,你們當時怕是不怕?”
幾個人一怔,萬沒想到白城問的竟是這個問題。
沉默片刻,火焰門的弟子哈哈大笑,說道:“原來大哥問的是這個事,實話實說,兄弟我一點不擔心,也不單是我不擔心,只怕這幾位兄弟也都毫不擔心。”
白城“哦”了一聲,說道:“原來諸位兄弟都是視死如歸的豪傑,我倒是問的冒昧了。”
快刀幫那位漢子惜墨如金,搖了搖頭說道:“大哥莫開玩笑。”
白城問道:“怎麼開玩笑了?”
快刀幫那位漢子說道:“咱們兄弟是不擔心,但卻不是視死如歸。”
白城眉毛一挑,問道:“那又是何緣故?”
快刀幫的漢子沉默下來,看了另外兩人一眼。
厚土旗下弟子見狀,一拍桌子說道:“難得大師兄看得起咱們,肯跟咱們一起喝酒,難道這點小事也要吞吞吐吐嗎?”
說完,他轉過身來,對白城說道:“大師兄要是不嫌棄,容小弟細細講來。”
白城笑道:“兄弟請講。”
厚土旗下弟子說道:“大師兄是門中高手,英雄豪傑,不像我們只是門中的小卒子。但天下事,道理都是想通的,敢問大哥一句話,你與人交手之前,要不要做準備?”
白城點點頭,說道:“自然是要做準備的,除非是倉促迎戰。”
這位弟子說道:“大哥你與人交手要做準備,咱們這些人大隊出動,也要做足準備。”
白城說道:“那是自然。”
他接着說道:“大哥要與人交手要做什麼準備?”
白城想了想,說道:“自然是要了解對方的武功路數,交手地點環境,可能出現的幫手,戰不過如何退走,打的贏如何追擊,與你們有什麼不同嗎?”
這位弟子說道:“你說這些準備都是我們掌旗使做的,我們卻不用做這些準備,我們只要按上面的吩咐打就好了。”
白城問道:“那你們做何準備?”
這位弟子說道:“自然是做好準備去死,最主要的是萬一戰死沙場,如何安頓家人。”
這話他說的輕輕巧巧,白城卻有些黯然,當今之世戰亂紛紛,可無論是江湖紛爭,還是傾國大戰,都是屍橫遍野,不過,每具屍首之後,都有一家老小,每個戰死的冤魂,都是遠方的親人。
見白城不說話,這位弟子接着說道:“這準備光憑我們自己做不了,得我們費老和他們的門主、幫主幫着做。”
白城問道:“如何幫着做?”
這位弟子說道:“自然是發下賣命錢,讓我們安頓好家人再出戰。”
白城追問道:“若是沒有發下銀錢呢?”
這位弟子嘆了口氣說道:“若是沒有賣命錢,對付小股人馬那還好說,要是對付硬骨頭,只怕大夥就只好千方百計,先保住性命了。”
白城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你們這次前來並沒有領到賣命錢,所以一點都不擔心打起來。”
這位弟子嘿嘿一笑,再不說話,其他兩人面色也有些尷尬,只有魯長老門下的記名弟子有些驚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