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九仙觀中,練武場上,白城與清機道人一東一西,相距十丈,遙遙相對。
白城青色勁裝,青布束髮,倒提一杆熟銅棍,腳下不丁不八,身形輕輕搖擺,雙目似睜似合,就好似沒有睡醒一般。
清機道人一身藍綢道袍,腰間繫一根水火絲絛,手持一根銅柄銀絲拂塵,面容嚴肅,身形嚴整,雙目炯炯有神。
忽然,一隻春燕從低空掠過,從比武場東南角向西北角斜斜飛去,恰好從白城和清機道人的頭頂飛過,就在春燕從清機道人上方劃過的那一瞬間,一隻火鴉突然在春燕上方出現,釋放無窮飛焰,從上空撲擊下來。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這隻火鴉已被白城召出,緊緊貼在春燕上方,與春燕同步飛行,只是它收斂全身熱量,默默無聲滑行,故此瞞過了清機道人的眼睛和耳朵。
這隻火鴉收斂全身飛焰時與凡鳥無異,只是一隻普通的黑鴉模樣,這一振翅卻有焚金銷鐵的熱力。
火鴉撲擊雖然猛烈,但清機道人卻不慌不忙,右手手腕一抖,銀絲拂塵捲起一陣罡風,將半空中的火鴉擊的粉碎!
白城等的便是這個機會,清機道人拂塵閃動之際,白城飛身縱出,瞬息之間已越過十丈,欺身來到清機道人身前,手中熟銅棍斜斜劃過,飛點清機道人左腿膝蓋,正是拂塵最難防禦的地方。
清機道人面色不變,身形一卷,左腿急速後撤,避過熟銅棍,右手勁力催發,手中拂塵根根挺立,如萬道銀針一般,直刺白城面門。
白城一聲悶哼,身形一矮,雙腿一盤,已就地坐下,閃過拂塵攻擊,左手向上一封,疾點清機道人右手手腕,右手回縮,將熟銅棍撤回大半,手握銅棍正中,微微一挑,將熟銅棍前半截當做長劍,以棍梢爲劍尖,運轉快劍,直刺清機道人小腹。
這招“平地生蓮”本是敗中求勝的招數,雖然招式威力極強,但一旦出手,便將自己置於進退不得的境地。二人搏命,往往只有身處下風,萬難支撐時,纔會施展這種招數,冒死求勝,萬萬沒有一交手便施展這種招數的例子。
但今日交手之前,白城已瞧出,清機道人出身道門,修爲雖高,但卻極少與人交手,近身搏殺的經驗,更是近乎於零。
故此,白城一上手便用出這種凌厲招式,將戰鬥瞬間拖到生死之爭的局面。
清機道人果然經驗缺乏,本以爲兩人交手,要你來我往先行試探,待心中有底之後,再施展殺手鐗,萬沒想到白城居然不顧風險,擡手便要一決生死。
清機道人再要變招已來不及,情急之下,便已催動道法,口中輕吒一聲,一道旋風平地而起,託着他往斜後方飄去,瞬息之間已脫離白城的攻擊範圍。
白城見他騰空而起,長聲大笑之中,也挺身站起,雙足一前一後,猛然發力,向下一踩,腳下石板綻裂開來,藉着這股反衝的力道,白城抖動脊椎大龍,放鬆肩肘關節,將地面反衝的力道,盡數傳到手中熟銅棍上。
大吼一聲,白城手中熟銅棍脫手飛出,如怒龍出海,如猛虎上山,如長虹貫日,向半空中的清機道人激射而去。
清機道人身在半空,還未來得及喘口氣,這條銅棍便已飛到面前,剛纔那股旋風組成的風壁,在這條銅棍面前,就好似紙糊的一般,不能阻擋分毫。
清機道人面色終於大變,一聲怒吼,左掌直立胸前,竟要憑單掌去硬擋這根銅棍。
這根熟銅棍有白城全力催動,力道何止千鈞,清機道人卻向憑單掌抵禦,在白城眼裡似乎已看到他骨斷筋折的場景,不由喊道:“快閃!”
話音未落,只見掌棍相交之處,一面湛藍色的菱形小盾陡然出現,小盾只有一尺方圓,放出幽幽藍光,藍光之中無數符文生滅不定。銅棍擊在小盾之上,“嗡”的一聲巨響,陡然彈了回去,小盾卻凌空懸浮,紋絲不動。
白城在地面上瞧見這一系列變化,方纔長出了一口氣,口中輕輕說道:“武功與道法熔於一爐,應變的法子果然不少,看來以後與佛道兩門之人交手,只要敵手還有一口氣在,便不能放鬆警惕。”
清機道人身在半空,左手微微一擺,小盾消失不見,隨即飄然落地,站在白城是十餘丈外,笑道:“師弟果然厲害,下來該瞧瞧爲兄的了。”
說罷,清機道人念動真言,手中拂塵手柄之上陡然放出道道黃光,黃光飛速旋轉,注入銀絲之中,隨即拂塵前端的銀絲猛然暴漲爲千萬倍,化作無數飛絲向白城襲來。
白城雙足一點,飄然閃開,但這些飛絲不依不饒,如同沒有極限一般,依舊緊追不捨,白城數次變化身法,飛絲都緊緊跟隨。
白城心知一味躲閃,終究難以抵擋,有心試探銀絲威力,便飛身掠過之時,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運足腕力,彈向飛絲,只聽“嗤嗤”幾聲,石子竟被飛絲紮成無數飛灰,散落當場。
白城暗叫一聲厲害,隨即身形再變,躲過飛絲。
比武場中,清機道人站立不動,拂塵飛絲四面飛舞,始終追擊白城,白城變換數種身法,連連遁逃,但始終無法將飛絲拜託,而且這些飛絲每經一地,便會留下數根懸在空中不動,似是等白城再來。
隨着時間推移,場中留給白城輾轉騰挪的空間越來越小。
又過了片刻,白城眼見已經沒有空間可以閃避,長嘯一聲,竟然不顧生死,猛然正面向清機道人衝去。
清機道人面上含笑,數根飛絲已如閃電般直撲白城,白城見狀,身形一矮,貼地掠過,閃過銀絲攻擊,單掌直劈清機道人。
清機道人不慌不忙,手腕一抖,拂塵前端的銀絲陡然從四面八方縮回,根根盤起,化作一面絲織的牆壁,擋在白城面前。
白城見此情景,雙指一點,一頭身形龐大的兇猛火豬憑空出現,重重衝擊在銀絲盾之上,竟將銀絲撞散,露出一個大洞,雖然不是很大,但已足以讓白城飛身穿過,直面清機道人。
清機道人見白城竟然能穿過銀絲,輕嘆一聲,左手縮回袖中,輕輕抖動,一條黑影閃現,剎那間,白城只見面前無數鞭影,緊跟着已身中數鞭,被遠遠抽飛出去。
白城在半空中便覺得全身骨節發酥,遍體疼痛,勉強調整身形,才站在地上,落地時,已幾乎站立不住,吃驚說道:“師兄好厲害,憑這一鞭小弟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
清機道人搖搖頭,說道:“這一鞭莫說是你,便是更強的高手也難以抵擋,長鞭在手,縱然是煉神宗師也能抵擋片刻。”
白城驚訝說道:“竟如此厲害!”
清機道人說道:“這是我九仙觀初代祖師傳下,據說是仿造的雷聲普化天尊隨身兵器禁鞭,威力無窮,只是我修爲不足,沒法將它的霸道之處催發出來。”
白城沉吟片刻,突然擡頭說道:“如此說來,師兄也算得上半個煉神宗師了。”
清機道人笑道:“煉神宗師哪有如此容易,貧道道法修爲雖然高些,但武學的修爲不過爾爾,再加上隨身的法器,也不過能與練氣高手爭鋒罷了。”
白城搖搖頭,說道:“師兄武學修爲雖然不高,但道法精深,以小弟看來,尋常的練氣高手絕戰不過師兄。”
兩人正在場中說話,道童九如忽然從前院快步跑來,大聲喊道:“師父、師叔,有大事不好!”
清機道人目光一凝,問道:“什麼事情?”
九如說道:“剛纔玄龜堂分院有人來稟,今日一大早他們開門發現,離開此地多日的張道人忽然被人殺死,屍首被懸掛在門前的松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