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好巧啊，法空。”
“是夠巧的，楚兄要過來喝茶嗎？”
“那再好不過！”
這幾天，這樣的對話已經說了數遍，楚煜總是掐着點兒等他回來一起喝茶。
法空明白他的意思。
是要跟自己打好關係。
催自己早早踐諾，別等足足兩個月再去信王府。
通過幾天的交談，法空已然知道楚煜是通過兩顆舍利分別換得雷音洗髓經與飛天寺的圓覺飛天經。
法空暗自咋舌。
果然不愧是信王府，這便是權勢的力量。
能換來雷音洗髓經與圓覺飛天經的一定是知名高僧的舍利。
而知名高僧的舍利或被名寺大廟供奉着，或被信衆們放在家裡供奉。
尋常人想見都沒資格見，也沒機會見。
“大悟還神僧。”
“大悟還神僧……”法空沉吟。
兩人坐在小亭裡，面對面喝着茶，悠然閒聊。
“父王找到一座焚燬的古寺遺址，在殘垣裡找到了這位神僧的舍利，還有一串佛珠，由母妃戴在手上，靜心寧神很神效。”
“舍利還有吧？”
“……還有數顆。”楚煜笑道：“否則，母妃怎麼可能答應分我兩顆。”
法空頓時心癢難耐。
這大悟還神僧的舍利能被大雷音寺看上，以雷音洗髓經交換，必然有其妙。
他笑看一眼楚煜，搖搖頭。
楚煜笑道：“法空，要分你一顆嗎？治好了母妃，我向母妃求一顆給你。”
法空痛快答應：“一個月，我先回一趟金剛寺，一個月後便去信王府。”
“還要回金剛寺做甚？直接去我府上，一來一回不會耽擱很久的，半個月足矣！”
法空笑着搖頭。
金剛不壞神功雖然入門，可信仰之力還不夠多，還要回明月庵找蓮雪收集一些信仰力。
這樣才更穩妥。
況且，明月庵那邊也不放心。
神劍峰一定會報復，自己得了天誅神劍便是沾了因果，如果沒有神足通沒有金剛不壞神功，那就顧不得這些，現在則不能袖手旁觀。
“你這和尚，真是……”楚煜嘆氣。
自己這般利誘，只縮短了一個月時間，實在是不甘心吶。
如果可以，真想把他綁回信王府，逼着治好母妃。
法空道：“難道王妃一個月時間都挨不住？”
“每次咳嗽都痛苦之極，母妃承受的痛苦是我的數倍，每天都要一遍，你想想就知道那滋味了。”
“楚兄一片至孝，難得。”
“看在我一片至孝的份上，早早過去吧，解除了母妃的痛苦！”
法空嘆口氣：“實在是分身乏術，王妃那邊是痛苦，我那邊關乎生死。”
“到底什麼事？”
“神劍峰欲對明月庵不利。”
法空將事情的經過簡略說了一遍。
“大永的神劍峰？大永武林與我們大乾井水不犯河水……”
法空笑了。
“你笑什麼！”楚煜不滿道：“難道我說錯了？”
“大永武林從沒停止過入侵大乾。”法空搖頭：“只是被大雪山宗所阻而已，可能每天都有生死廝殺，……世人偏偏以爲大永武林安份守己。”
“這樣……”楚煜皺眉。
“看來楚兄不信。”法空點點頭。
“別人的話我不信，法空你的話我當然是相信的。”楚煜搖頭道：“朝廷爲何隱瞞此事？”
法空又笑了。
“唉……，罷了，我一介閒人，操這個心做甚。”楚煜擺擺手：“這樣罷，我隨你一起去，如何？”
法空稍一沉吟，最終搖頭拒絕。
楚煜的五個護衛個個都是頂尖高手，更何況還有陸玄明這個三品神元境宗師。
可陸玄明是釣月道的宗師，讓法空一直心懷戒意。
金剛寺萬佛峰裡還鎮壓着釣月道的宗師高手，自己可是金剛寺弟子。
——
一輪明月高懸天空，清輝遍灑。
精舍內，法空擁着被子睡得香，做了一個好夢。
他渾身放着金光，站在衆人跟前，任憑他們怎麼拼命砍殺，刀劍砍在他身上叮叮作響，他卻雙掌合什，宛如一尊佛像般巍然不動，刀槍不入。
金剛不壞神功的根本是令身體達到金剛之境，不朽不壞，永駐世間。
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只是附帶的效果而已。
對目前的他來說，反而附帶效果更重要，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最好。
“砰！”院中傳中一聲悶響。
法空驚醒，飄身而起，周身隱隱流轉金光，穿着月白中衣出現在院外。
被月光染白的臺階下，澄虛正趴伏在地，淨離滾落在一旁。
澄虛伏在地上看不清臉色，淨離則仰面朝天躺着，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
“師伯，這是……？”法空皺眉上前，要扶他起來。
澄虛艱難擡起頭，鮮血染褐了半邊臉，咧嘴笑笑：“先別管我，先看看淨離師叔。”
他說着話，“哇”的吐一口血。
“先救淨離師叔……”
他喃喃說一句，眼神變得茫然，迅速失去焦距，呼吸微弱下去。
這一口血好像把他的精氣神抽空。
法空雙手結印，以最快的速度誦持兩記回春咒。
搭上他手腕發現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元氣大虧，身體賊去樓空，五臟六腑受創。
但生機猶在。
回春咒就能救回他。
法空來到淨離身邊，探手一搭其頸，淨離已然沒了呼吸與心跳。
他臉色沉肅。
澄虛此時清醒過來：“沒救了嗎？”
“唉……”他嘆一口氣：“我到的時候，師叔他已經氣絕了，但我不甘心，你的佛咒原本就不可思議。”
法空搭上淨離的手腕，眉頭鎖得更緊。
澄虛喃喃道：“其實是我不甘心，其實也明白，佛咒再精妙也只能醫活人，不能治死人，死了總不能還陽吧。”
法空繼續沉默，眉頭鎖得更緊。
澄虛隨即痛罵：“狗屁的光明聖教，光明，光明個屁！沽名釣譽，連死人都不放過！”
“我揹着師叔回來，他們百般阻撓，就是怕把師叔救活！”
“光明聖教講規矩？簡直笑話！真講規矩也不會以多打少，呸，他們不配叫光明聖教！應該叫黑暗魔教！”
他罵得臉紅耳赤，聲音越來越大。
回春咒之下，他的元氣在迅速恢復。
“這個仇一定要報，一定要還回去，把他們揍得屁滾尿流，落花流水！”
“尤其那混帳單飛揚，虛僞之極，僞君子一個，不把他廢了，我就不配爲大雷音寺弟子！”
澄空忽然鬆開手，搖搖頭。
澄虛戛然而止，頹然嘆一口氣。
他慢慢拉起淨離一隻手：“師叔，待日後我們在西天極樂世界見面，我再請罪，怨我修爲不夠，輕功不濟，沒能儘快趕回來，說不定早趕回來一會兒，你就有救了！……師叔你放心，那老傢伙已經死了，我又補了一掌，保準他死得透透的，哈哈！”
法空搖搖頭：“師伯，淨離師叔祖還有救。”
“嗯——？”澄虛猛扭頭看他。
法空輕輕頷首：“是真的，有救。”
“那還等什麼，快救啊。”澄虛忙放開淨離的手，催促法空：“快快快。”
法空笑了笑，結印誦咒。
原本以爲要給淨離用甘露枝，自己現在練了金剛不壞神功，不必那麼多顧慮了。
可沒想到，竟然不用甘露枝，淨離身體隱藏着一絲生機，很隱蔽卻瞞不過他。
他心生無限好奇。
敏銳的感覺讓他感應出，這一絲生機並不屬於淨離自身的生機，是掠奪自外界。
十有八九就是阿修羅神功，看來阿修羅神功蘊着大玄妙啊。
他一口氣施展了數道回春咒，疊加之後的威力更強兩分。
——
一個時辰後。
明月正當空懸，月光灑落在法空的精舍院中。
法空、澄虛淨離三人坐在小亭裡喝茶。
月華如水
法空好奇的看淨離。
淨離宛如換了一個人，寧靜安詳，不是火山欲噴發前的寧靜，是真正的平靜。
法空推測，死而復生讓淨離大徹大悟。
也有可能大仇得報，再無心結，獲得了大寧靜。
最有可能是兩者疊加。
“恭喜師叔祖。”法空合什。
淨離合什微微一笑。
“哈哈，是要恭喜師叔。”澄虛大笑：“踏入二品！”
淨離微微一笑：“澄虛你也快了。”
澄虛搖頭：“我呀，差遠了！……看似離二品很近，其實很遠，師叔你輕鬆的踏入二品，要開始向一品邁進了。”
三品與二品也很難跨越，不遜色於四品到三品那到天塹，越到後來，每一品的跨越都難如登天。
“我準備下山了。”淨離悠悠說道。
“我也要下山！”澄虛道：“好好打磨一番心境，不信進不了一品，……還有光明聖教的那幫傢伙！”
他粗獷臉上露出冷笑。
實在是被那單飛揚給噁心到了，下決心絕不放過這個仇，否則念頭不通達。
法空沏了三盞茶，分別推給二人。
“法空，你呢，有何打算？”淨離問。
“我也準備離開了，我們下次不知何時再相聚。”法空端起茶盞：“以茶代酒，祝師叔祖與師伯得償所願！”
他沒多問淨離報仇的經過。
淨離與澄虛也沒說感謝的話。
雖然這一次又被法空救了一命。
澄虛問：“藏經閣的書看完了？”
“過一陣子再回來看不遲。”
“有什麼急事？說來聽聽！”澄虛道。
他總想幫法空的忙。
法空便將明月庵的事說了。
澄虛不屑：“神劍峰，來我們大雪山放肆？借他們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不得不防啊，師伯。”
“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狠狠收拾他們！”
淨離詳和的微笑：“法空，明月庵深不可測，神劍峰，應付得來。”
“師叔祖，明月庵有那麼強？”
“遠比世人想象的更強。”淨離笑笑。
法空若有所思點點頭。
淨離既然這麼說，想必是知道明月庵的虛實，不至於騙自己。
“這樣罷。”淨離沉吟道：“我們帶着寺內高手埋伏在明月庵附近，一旦你需要支援，便發訊號，我們再出手。”
“這個好！”澄虛拍膝蓋笑道：“別的不敢說，聚集十來個三品還是沒問題的。”
“……好！”法空合什。
他知道二人都是心高氣傲的性子，極端自負，所以是不屑於嘴上道謝。
用行動說，不用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