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中年男子從住持院子回到了大雄寶殿，奉上一柱香之後，身上帶着檀香氣息慢慢離開。
他們從住持院子到大雄寶殿的速度極快，看起來與其他香客奉香的時間差不多。
法空的目光注視着他們，隔着牆壁，看到了他們的未來，然後收回目光。
這兩個秘使行事極爲小心謹慎，悄無聲息，能安安穩穩的回到雲京繳旨。
他低下頭再次掃一眼手上的兩封信。
兩封信拿出單獨一封，上面都是不知所云之語，顛三倒四亂七八糟。
合在一起，還要顛倒過來看，才能看清楚上面所寫。
法空慢慢折起信箋。
“師父。”徐青蘿輕盈進來，帶着幽香來到近前，好奇的看他手中的信箋。
法空遞過去。
徐青蘿接過來打開，掃了兩眼，黛眉輕輕一挑：“竟然重傷垂危？”
法空輕頷首。
徐青蘿笑盈盈看着法空，美麗的眸子閃動着探究，想弄清楚法空的想法。
她不相信法空沒能看到這個，早就在這兩封信來之前就看到了這個消息的。
可他毫無異樣，好像什麼也不知道似的。
這意味着什麼呢？
她在思忖。
難道師父不想救人？
或者說，師父看到了未來，胡烈元雖然重傷垂危，卻並不會死去，能撿回性命？
更或者說，師父在等這兩封信來，在相機而動，火候不到時機不到，則不會貿然出手。
她在猜測其中的可能性。
法空道：“你覺得如何？”
“自然是出手救他了。”徐青蘿道。
法空伸伸手。
徐青蘿優雅的落座，明眸炯炯，容光照人：“師父，總不能眼見着胡烈元死吧？他一死，大雲肯定要亂，一旦亂，鎮龍淵恐怕要出問題。”
法空搖頭。
徐青蘿蹙眉：“難道不救他？”
法空道：“他已然掃清了諸多障礙，一旦身亡，繼位者便是二皇子靖王，大皇子太過遙遠，三皇子倫王已然被削了兵權，無法興風作浪。”
徐青蘿明眸閃爍，沉吟着說道：“如果他死了，靖王繼位，鞏固皇位還是需要兩三年的，這個時候便是大乾與大永的機會？”
她隨即搖頭：“大雲是不能亂，否則，鎮龍淵那邊也會生亂，……不過也不能讓大雲太好過，否則他們還是不會甘心，一定會生事端的。”
法空點頭。
徐青蘿所說沒錯。
現在的大雲，既不能太過動盪，又不宜太過平穩，最好處於一個內鬥不止且總體平穩的局面。
大雲心高氣傲之極，即使現在很狼狽，還是不損其傲氣。
在他們看來，大乾與大永聯手也不敵自己，自己只是因爲要鎮守鎮龍淵，抽調了太多的高手，導致實力大損，纔會給大乾與大永可趁之機。
所以在骨子裡極是不屑，極瞧不上大乾與大永。
同時大雲也絕不會就此罷手，一定會伺機反擊，第一步便是挑撥離間兩國。
徐青蘿繼續分析：“如果救回他的話……”
她明眸閃動，若有所思：“他難道會退位讓賢，扶二皇子一程，讓二皇子徹底坐穩皇位？”
法空搖頭。
依他所瞭解的胡烈元，可不是這般澹泊之人，皇位絕不會輕易的撒手，絕對是不死不撒手。
“如果他不退位的話，那麼二皇子坐穩了太子位，大雲便安寧下來了。”徐青蘿搖頭：“這可不太妥當。”
大雲一旦安寧下來，一定會生事的。
法空笑了笑：“怎麼可能太平無事，總有煩心事的。”
“有何煩心事？”
“奪嫡。”
“師父，奪嫡之事已經塵埃落定了吧？”徐青蘿不解的道：“大皇子且不說，他太過遙遠，而且根本全無，便是殺了靖王也當不了太子。”
法空點點頭。
大皇子基本與太子及皇位無緣。
徐青蘿訝然：“三皇子倫王？他已經被削了兵權，已經失勢，沒機會了。”
法空笑笑。
徐青蘿道：“如果啓王不死，啓王倒是有機會，可惜呀……”
她一幅惋惜的神情，搖搖螓首。
細細想來，啓王確實是可惜了，如果不是碰上師父，啓王可謂是前途遠大。
胡烈元忽然削了三皇子倫王的兵權，直接確定二皇子爲太子，很可能是受了啓王身死的刺激。
啓王一死，胡烈元也就沒了其他選擇。
她明眸忽然一凝，疑惑的看向法空：“師父，難道說倫王還有機會？”
“你覺得呢？”
“恐怕所有人都覺得倫王大勢已去，再無機會的。”徐青蘿明眸熠熠放光：“可師父你能化腐朽爲神奇，化不可能爲可能……”
她輕聲道：“師父你要助倫王奪嫡？”
法空點頭。
“……師父你真有把握？”徐青蘿遲疑。
法空搖頭：“沒有。”
徐青蘿明眸轉動，迅速的思忖法空的用意，爲何沒有把握，卻非要去做。
依師父性情，沒有把握是不會做的。
這一次大違平常，必有其緣故。
“師父你想找點兒刺激？”徐青蘿笑道：“看自己能不能做到逆天改命？”
法空笑了笑。
徐青蘿半信半疑。
師父可能有這個原因，但絕不僅僅是這個原因，一定還有別的緣故。
師父行事向來是一箭數凋。
法空道：“試試看吧，不覺得這件事有趣嗎？”
“是。”徐青蘿道：“我會讓人蒐集倫王與靖王的消息，加派更多的人手往兩邊。”
不僅僅只向靖王府眼線，還有倫王府，不能只知道靖王府動靜而不知倫王府的。
有時候，最容易騙過自己的反而是身邊人。
法空頷首。
不能完全依恃於神通，還需要藉助於其他力量，有些事，神通能看到，可僅僅看到是沒用的。
他一刻出現在玄空寺。
神京那邊是華燈初上，此處卻已然是半夜時分，夜色深沉，一輪明月高懸。
法空站在玄空寺的蓮花池上，擡頭看了看月光。
片刻後，衣袂飄飛聲中，一道黑影無聲無息落到了他跟前，合什行禮。
法空頷首：“請皇上過來吧。”
黑影再次合什一禮，一閃消失。
法空打量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細思這黑影施展的到底是什麼輕功，什麼奇術。
看來一直在這邊盯着，隨時看自己過不過來。
一刻鐘後，衣袂飄飛聲中，四個紫衣內侍擡着一張龍牀，身邊跟着八名臉色沉肅之人。
他們腳不沾地的飄入玄空寺，來到法空跟前。
龍牀上盤膝坐着胡烈元，面如金紙，呼吸急促，隨時會斷絕呼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