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韓家又雞飛狗跳了起來,辜雀跑,韓秋追,兩個人你來我往,把一個個婢女嚇得大叫。
辜雀心中暗暗慶幸,還好黎叔跟着殷子休兩人離開之後,回到家便一直閉關,據說衝擊人劫之境,一直沒有出來,否則一定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
另外,經過了萬里大峽谷的洗練,辜雀已然今非昔比,逃起命來也沒有那麼笨拙。
然後有些事根本是躲不掉的,他忽然回頭,大聲道:“韓秋!我要試刀!”
韓秋身影一頓,眯眼道:“好!韓府背後有山鉅鹿,拔地三百丈,乃百里最高峰,可俯瞰整個青柳平原,橫視千山萬壑,今日我便好好陪你練練!”
她說着話,豁然回頭,直接騰空而起,朝那後山飛去。
辜雀身影一縱,連忙跟了上去,大聲道:“喂!我還不能御空飛行啊!”
韓秋臉色有些不好看,猶豫了片刻,見辜雀要落下去了,才一把拉住他,冷冷道:“事兒多!”
她說着話,也不轉頭,直直看着前方,像是在欣賞沿途的風景。
而辜雀,則不禁心猿意馬了起來。
韓秋的手很涼,牽過好幾次,總是很涼。
他不禁低下頭去,只見手指嫩如青蔥,掌若無骨,白皙細膩,幾乎看不到毛孔。
觸感實在太好,他不禁捏了捏,還未說話,只見韓秋忽然一瞪眼,手一抽,辜雀的身體便頓時朝下落去。
他嚇得魂不附體,連忙大叫道:“哇!韓秋我錯了!快!會摔死的!”
話音剛落,只見一縷白紗已然飛出,穩穩托起他的身體。
韓秋冷笑道:“真以爲全天下女子都想溯雪那般好欺負?”
辜雀鬆了口氣,不禁苦笑道:“我哪裡欺負溯雪了......”
韓秋瞥了他一眼,緩緩道:“那便是,欺負我咯?”
“不敢不敢......”
辜雀乾笑兩聲,也不敢再搭話,隨即朝四周看去。
只見青山巍峨,壯麗多姿,盛夏草木茂盛,禽獸縱飛。下有白雲縹緲,橫山越嶺,遠處山脈輪廓隱約,皆消失在這雲霧之中。
青柳城方圓百里皆是平原,唯有這鉅鹿山巍峨聳立,於是對比之下,鉅鹿山顯得更高。
小路狹窄蜿蜒,陡急難行,還好兩人踏於神蠶紗上,否則要上來,還需要一些時辰。
越往上植被越少,到了峰頂,已只有一片青草。但依舊生得茂盛,蔥蔥蘢蘢,郁郁青青,讓人心情舒暢。
兩人穩穩落在地上,然後再朝外望去,彷彿大江大河盡收眼底,羣山萬壑橫亙四周,說不出的壯麗多姿。
辜雀不禁感嘆道:“風景果然秀美,要是能在這上面結廬隱居,美人清酒相伴,荷鋤來去,看日落雲卷,那就太棒了。”
韓秋輕輕一哼,像是心情並不是很好,冷冷道:“我看你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想到美人!”
山頂有風,凜冽呼嘯,把韓秋的長髮灰衣都吹了起來。
辜雀不見你慨然一嘆,笑道:“天下美人雖多,韓秋卻只有一個!”
說到這裡,他又忽然心中有感,道:“我就很奇怪了,你的五官明明算不得精緻,至少比不得溯雪媚君,但爲什麼那股氣質卻那麼讓人驚心動魄?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韓秋臉色早就沉了下來,咬牙切齒道:“你敢不敢重複一下你剛纔說的什麼?”
辜雀縮了縮頭,連忙閉嘴。
而韓秋卻像是有些不解氣,大聲道:“溯雪和媚君長得好看,你找他們試刀去!何必找我韓秋!他們生死之境,自然也能滿足你!”
辜雀一陣頭大,不禁道:“韓大小姐消氣,消氣,我的重點在於後面那一句。”
韓秋道:“我不管!今天你不給我說清楚,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
辜雀愣了好久。
沉默了好久。
忽然道:“韓秋,你變了。”
韓秋微微一怔,不禁道:“你說什麼?”
辜雀道:“記得去年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那英姿颯爽,那霸氣,那冷漠。但是最近,我忽然感受到,你漸漸變了,你並不再那麼淡然了,甚至有了一些小情緒,話也多了。”
韓秋微微眯眼,咬牙道:“你要表達什麼?”
辜雀發出一聲賤笑,不禁道:“你知道嗎?你這個行爲,頗有吃醋的嫌疑!”
“很好!”
辜雀瞪眼道:“你說什麼?”
韓秋目中彷彿有火在燒,寒聲道:“很好!我知道你會找死!”
她話音剛落,頓時拔地而起,身影快若光電,剎那間朝辜雀而來。
辜雀嚇了一跳,連忙道:“慢着!”
這句話喊得雖然有力,但說服力卻是很弱,至少對於此刻的韓秋來說,他這句話當然是不管用的。
“拔你的刀!”
只見她右手成掌,握成掌刀,驟然切下,一道絢爛的白光已然豎斬而出,那狂暴的元氣驚破天空,發出嗚嗚聲響。
看這個動靜就知道,韓秋絕不是鬧着玩兒的,她是真的生氣了!
辜雀的手中已然有刀!
短刀!
刀如銀月!紅如鮮血!
白光激射而來,彷彿整片天地的元氣都被吸得一乾二淨,辜雀深深吸了口氣,一刀已然斬出!
刀芒成金色,從下而上衝起,在剎那間化作一道金幕。彷彿有金龍在咆哮一般,那凌厲的刀光,驟然和韓秋的白光擊撞在一起,一股強大的元氣頓時朝石柱席捲而去。
韓秋微微眯眼,不禁冷冷道:“這一刀,恐怕后土對你的饋贈吧!”
辜雀嘆道:“后土融心,《人皇經》突破,這一刀,是腹中金龍之力,否則又怎麼能擋住你這一招 。
韓秋淡淡道:“那我便多使一分力!”
說話的同時,嫩如青蔥的右手忽然伸出,五指微微張開,五道恐怖的指劍已然激射而出。
這五道白光猶如驚鴻,在剎那間漲大爲手臂粗細,捲起漫天元氣,像是封住了辜雀所有的變化。
但變化,終究也是一種道而已!
辜雀右手一顫,短刀一震,血紅的刀身忽然發出黑光,一道澎湃的刀芒已然斬出!
這一刀而出,天地頓時風雲變幻,像是刀後有萬千猛獸怒吼狂奔,滔滔江水摧枯拉朽,氣勢幾乎無法抵擋。
兩道截然不同的元氣撞擊在一起,中間的大地已然碎得不成樣子了。
煙塵四起,狂風怒號,只見那煙塵之中,又是一道白光射來!
而這一道白光的威壓,卻遠遠高過了之前兩招!
這是生死之境的力量!韓秋對自己不薄啊!
辜雀右手忽然伸出,短刀兩面忽然生出截然不同的元氣,一金一黑,一陰一陽,互相排斥。
而刀背之上,又忽然灑落着淡淡的青輝,於是......金色和黑色在道韻的調劑下,竟然有融合之勢。
刀已出,天地驚顫,狂暴的力量如巨浪一般朝四周涌去,把大地都掀了起來。
辜雀胸口如遭錘擊,頓時倒飛而出,在空中連連吐血,不禁重重倒在地上。
而吐出來的,是鮮紅的血液,而非黑血。
辜雀臉色蒼白,大聲道:“韓大小姐!你太過分了!竟用生死境巔峰的力量收拾我!”
韓秋緩緩從煙塵中走出,卻是沒有說話,只是右手一揮,一道白光已然落在懷裡。
辜雀低頭一看,只見這竟然是一本已然發黃的古籍,封面之上,赫然寫着“觀山河雲變有感”幾個大字。
“這是什麼?”辜雀不禁問道。
韓秋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淡淡道:“先祖不朽的劍譜,這是他當年留下來的。”
說到這裡,她的眼中忽然像是有了一絲情緒波動,輕聲道:“不要怕苦,不要怕受傷,先祖不朽當年重傷之軀,便是在這鉅鹿山頂之上,觀山河雲變,創下自身劍道。”
辜雀心頭一暖,韓秋對自己終究還是不錯的,這種好寶貝都讓自己看。
不過若真論不錯,還遠遠說不上這不朽劍譜,因爲她已然多次捨命救自己了。
這丫頭,雖然性子暴躁了一點,臉色冷漠了一點,但心卻是熱的。
這種人,往往做了好事,還不讓人喜歡。
但辜雀不一樣,他看得出好壞,他知道韓秋對自己好。
笑得像個傻子,眯眼道:“既然要讓我受傷,提前說一聲嘛!剛纔嚇我一跳,我以爲你真的要殺我呢!”
韓秋看着他,臉上沒有表情,良久之後,才微微一嘆,幽幽道:“不給你點教訓,只怕你以後會愈發得寸進尺。”
幹!你這話說的,還真挺了解我。
辜雀老臉一紅,不禁乾笑兩聲,道:“謝謝你啦!我那麼老實,纔不會得寸進尺。”
韓秋卻沒有說話,看着遠處雲海縹緲,重巒疊嶂,像是癡了。
狂風已經在吹。
吹起她滿頭青絲,吹起她寬大的衣袍,像是那畫中的人兒,竟美得不可方物。
辜雀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此刻說什麼話都是破壞氣氛。
他真恨不得一直這樣看下去。
但韓秋明顯是一個不想把情緒表露出來的人。
她的臉很快冷了下來,恢復了平常的淡漠,緩緩道:“什麼時候想下來,便下來吧!”
她說着話,身影忽然一縱,已然飛身而下。
留下的,只是一道縹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