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初融,春暖花開,陽光明媚到了極致,把綠草映得更綠,把清水映得更清。
整整三個月的寒冬終於過啦!初春的寒意也已然不在,天地終於又溫暖了起來。
無數的植物瘋長,沐浴着陽光,小女孩也該出門了。
這是盛春時節,山裡的草藥熬過了整個寒冬,春天露頭,可以採摘了。
卡蘿琳揹着揹簍衝出小院,小步急促朝前跑去,只可惜裙子太長,她不得不用手提起來。可惡,爲什麼一定要穿裙子呀!
她不禁回過頭去,輕聲道:“母親,我能不能不穿裙子呀!”
一個穿着圍裙的中年女人走出來,搖頭嘆道:“親愛的卡蘿琳,你已經快滿十六歲了,就算是貧窮人家,也該做一個淑女了。事實上,媽媽很不希望你再上山,你完全可以嫁一個好人家。”
聽到嫁人這兩個字,卡蘿琳連忙搖了搖頭,轉身就跑,像一隻小兔子似的。
中年女人看着她搖了搖頭,不禁道:“臭丫頭,實在太任性了。”
“安娜!快幫我!要生了,小羊要生了!”
一個粗獷的聲音從後院傳來,中年女人連忙跑了過去。
卡蘿琳一口氣跑了好幾裡才停住腳步,微微喘着粗氣,還不禁朝後面看去,確定母親沒有追來的時候,她才終於鬆了口氣。
還好,又躲過了一劫,真是的,爲什麼人到了年齡就要嫁人呢!
卡蘿琳輕輕一嘆,帶着愁緒朝前方低矮的山坡看去,郁郁青青的小草已經把路都封住了,蝴蝶正飛着,甚至還有蜜蜂在盤旋。
“哇!花開了哎!”
卡蘿琳大眼一瞪,頓時小跑了過去,追着蝶兒蜜蜂,看着滿山鮮花,所有的愁緒煩惱都忘了個乾乾淨淨。
小孩子的個性就這麼單純,雖然卡蘿琳已然不小了,但她卻保持了這份單純。
陽光熹微,她的笑容更加甜了,那青澀的面孔,那如精靈一般的五官,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而金色的秀髮飄舞,讓她看起來像是神話中的人物。
“嘿!卡蘿琳!你又出來玩兒啦!”
“看安娜阿姨怎麼收拾你。”
“別胡說啦!安娜阿姨脾氣可好了,可山姆大叔就不那麼好說話啦!”
一個個聲音傳來,七八個男男女女揹着揹簍朝這邊走來,都是年輕的小姑娘小夥子。
卡蘿琳秀眉微皺,撇嘴道:“我纔不是出來玩兒呢!我採藥去。”
說到這裡,她瞪着眼睛,不禁道:“你們怎麼都揹着揹簍?不會是......”
一個長着雀斑的胖胖小女孩笑道:“是的,我們都看到你揹着揹簍出來啦!於是就都跟過來了,誰都知道卡蘿琳小妹妹鼻子靈,什麼都能找到嘛!”
卡蘿琳也不計較,只是眯眼笑道:“那以後可要經常幫我家幹活喔!”
她說着話,轉身朝前走去,那無數的蝶兒蜜蜂像是不怕她一般,圍着她不斷盤旋飛舞。
她已然習慣了。
並且,我們的卡蘿琳覺得,這本就是一件好事。
這片山賦予了這個小村所有的財富,草可牧羊,花可釀酒,藥可治病,還有野味可以吃。
這裡沒有大型的魔獸,只有一些小兔子小松鼠,他們在這片山林成長,這就是他們的家。
卡蘿琳很快便讓小夥伴們滿載而歸,而自己的揹簍卻是空空如也!
呀!光顧着讓他們摘,自己都忘了自己啦!
她有些懊惱,但又不自禁笑了出來,在她看來,幫助別人,也是一種快樂。
“啊!”
一聲驚呼忽然響起,長着雀斑的小胖女孩連忙跑了過來,嚇得臉色蒼白無比。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又遇到蛇啦?”
卡蘿琳不禁問道。
“不、不是的。”
小胖女孩喘着粗氣,結巴道:“啊!仁慈的天主,這裡竟然有一個死人!”
“死人?”
衆人瞪大了眼,連忙後退幾步,對視一眼,吞了吞口水,誰也不敢上去看。
卡蘿琳深深吸了口氣,把揹簍放在地上,一步一步靠前走去。
“卡蘿琳......別去,那是死人。”
卡蘿琳目光之中也有畏懼,但更多的是勇氣,她搖了搖頭,一步一步靠前,終於看到了這個屍體的全貌。
她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這個人好可怕,全身的皮膚都裂開了,露出裡面乾枯的血肉,頭髮亂糟糟的,沾滿了鮮血,右手左腿齊跟斷了,殘肢已然不知道去了哪裡。
卡蘿琳微微喘着粗氣,鼓起勇氣看向他的臉,他的臉還算正常,只是沾滿了血污,但輪廓分明,五官清晰,很好看。
他手中握着刀,握得很緊。
這是個什麼人呀?爲什麼會在這裡?他是被人追殺嗎?
卡蘿琳腦子裡多出了很多問題,但她已然不怕了。
她回頭道:“你們快來看呀!他是個東方人!”
此話一出,幾個年輕人也猶豫着一步一步靠了過來,看到屍體的樣子,不禁嚇得連連驚叫。
一個稍微年長的孩子急忙道:“卡蘿琳我們走吧!他看起來好嚇人,或許我們應該跟長輩們說說這件事。”
而卡蘿琳卻秀眉微皺,忽然道:“你們有誰帶水了麼?”
“啊?卡蘿琳你渴了嗎?喝我的吧!”
一個大男孩紅着臉把自己喝過的水瓶拿了過來,另外幾個男孩頓時紛紛急忙遞出自己的水瓶。
小胖女孩嘟了嘟嘴,不禁一哼,卡蘿琳實在太受歡迎了,她忍不住嫉妒。
但也沒辦法,卡蘿琳人長得太好看了,而且性格又那麼好,當然討人喜歡。
卡蘿琳紅着臉接過一杯水,打開瓶蓋,緩緩朝屍體的臉上倒去。
衆人嚇了一跳,不禁連忙退後。
“卡蘿琳你、你給死人喝水嗎?”
“天主保佑,我們別招惹他好嗎?我覺得他很可怕。”
卡蘿琳聽在耳中,卻是搖了搖頭,從懷裡拿出一個潔白的手帕,就着清水一下一下把屍體臉上的血污都擦乾淨了。
手帕髒了,卡蘿琳皺了皺眉頭扔到揹簍裡面,看向屍體,卻不禁瞪大了眼。
“哇!好獨特啊!東方人果然和我們不一樣。”
這句話說完,一羣小孩兒的好奇心頓時勝過了恐懼,連忙支着腦袋湊了過來。
只見這人皮膚白皙,但已然滿是皺紋,滿頭長髮蒼白如雪,但卻依舊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年輕人。
只因他的輪廓還在,並不像老人那般滄桑。
卡蘿琳呆呆道:“他怎麼就老啦?看年齡,像是一個哥哥。”
小胖女孩皺眉道:“哪有這麼老的哥哥,卡蘿琳,我們把這件事告訴長輩們吧!或者教堂的牧師也行。”
一個男孩道:“我們已經都長大了,不需要告訴他們,我們把他埋了吧!”
一羣人頓時附和了起來,大喊着已經長大了。
卡蘿琳死死盯着屍體,忽然身體蹲下,嫩如青蔥的手指把屍體的眼皮撥開,頓時嚇得連連後退。
她看到了這個屍體眼中有光!是紫藍色的,像是深邃的宇宙。
而身旁的小夥伴們這才反應過來,小胖女孩不禁道:“怎麼了卡蘿琳?”
卡蘿琳看向幾個男夥伴,輕聲道:“你們誰願意幫我啊?”
“願意願意,我願意!”
“我也是!”
卡蘿琳道:“一起吧!幫我把他擡下去。”
幾個人頓時雙腿一軟,額頭已然有汗水了。
一人乾笑道:“卡蘿琳別開玩笑了,屍體都爛成這樣了,我們哪裡敢搬啊!”
“卡蘿琳,你不會要把這個屍體搬回家吧?這個又不能賣錢。”
卡蘿琳深深吸了口氣,道:“他好像沒死。”
這句話說出,直接讓衆人翻起了白眼。
卡蘿琳道:“他真的沒死......你們看,他皮肉都裂開了,但卻沒有腐爛,也沒有發臭。”
“莫非......屍變了?”
小胖女孩說出了這句話,幾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禁緩緩朝後退去,然後大叫着連忙離開。
卡蘿琳嘟着嘴,有些不高興的哼了一聲,又鼓起勇氣緩緩蹲了下去,把屍體的眼皮撥開。
一道紫藍之光閃過,他的眼睛深邃如宇宙。
她屏住呼吸,把又把另外一隻眼睛撥開,果然,也是紫藍之色,像是深不可測的兩個光洞,根本看不見眼白眼球。
鬆開手,卡蘿琳喃喃道:“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你沒死......”
她想了好久,才忽然道:“我要救你,拯救一個生命,終究是沒錯的,想必父親母親不會反對的!嘻嘻!”
她像是說服了自己,把揹簍扔到一邊,抓住屍體的腰,使勁往上擡,漲得小臉通紅,卻終究是力氣不夠。
“你好重呀!”
她不禁嘟着嘴,重重吐了幾口氣,再次用力,一道清風拂過,她終於把屍體抱了起來,扛到自己背上。
重量壓彎了她的細腰,血污弄髒了她的長裙,她沒有介意,只是咬着牙,一步一步朝山坡下走去。
清風吹拂,綠草如茵,陽光明媚,她的心情也忽然好了起來。
救人,對於她來說,真的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她喜歡一切生命,她熱愛自然,親切自然。
心情好了,不知爲何,背上的屍體也不重了,走起路來也輕鬆了不少。
不,或許不該叫他屍體,他一定還活着,這樣叫不禮貌。
叫什麼呢?卡蘿琳想着想着,眼睛忽然一亮,不禁喜道:“就叫你東方哥哥吧!你畢竟是東方人,而卡蘿琳還沒有哥哥呢!”
想到這個人可能會醒來,並叫自己妹妹,卡蘿琳高興極了,快步跑下山去。她都不知道,自己爲何力氣如此大了。
但臨近了家,卡蘿琳的腳步又不禁慢了起來,父親母親真的不會反對自己嗎?母親是不會的,但父親總是板着臉......
她踱着步子不敢進去,但後院小羊的叫聲已經傳了過來。
哎!小羊生啦!那父親應該在後院!
她眼睛一亮,連忙揹着她的東方哥哥跑進了屋,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雖然小,雖然東西不多,但她卻很喜歡自己的小房間,這裡能給人溫暖。
她小心翼翼地把這個人放到自己的小牀上,終於笑了起來,眯眼道:“睡吧睡吧!我的牀可暖和啦!”
話音剛落,一個沉穩的聲音已然傳來:“卡蘿琳,他是誰?”
卡蘿琳臉色一變,連忙轉身,便看到了自己的大鬍子父親......
她雙手揪着自己的裙子,低聲道:“父親......他受了傷,很重很重的傷。”
山姆沉聲道:“既然受了傷,便一定是麻煩,我們家養不起他,也治不活他!”
卡蘿琳低聲道:“可是......我們不能不管他,天主仁慈,是麼?”
山姆大叔臉色一沉,看着牀上的屍體,剛要說話,忽然眼中一亮,連忙朝牀邊走去。
“父親......”
“不要說話!”
山姆大叔已然喊出了聲,他眼睛死死盯着這人手中漆黑的短刀,看着這精美的弧線,發亮的血紅,不禁喘着粗氣道:“天主保佑!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的兵器!這恐怕價值連城!卡蘿琳,你真是爸爸的福星!”
卡蘿琳臉色漲紅,輕聲道:“可是父親,這是他的東西!”
“可是我們要救他命!沒有這把刀的錢,我們連自己的生活都難以維持。”
山姆大叔的手伸過去,卻發現怎麼也扯不下來,他不禁暗道,該死,怎麼握這麼緊!
使勁想要掰開這個人的手,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也不夠,他終於忍不住怒了,握拳猛然朝這隻手砸去。
於是一道血光忽然激射而出,把整個房間都照了個透亮!
下一刻,山姆大叔便看到了自己的金髮落下。
他吞了吞口水,已然嚇得雙腿顫抖。
看向那把精緻的短刀,他心中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