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啷!”
沉重的鐵門,被緩緩推開。
魏昭鳳從門外走了進去,手中拿着一盞燭火,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房間。
房間內,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瀰漫。
一隻類人的生物正坐在地上,手腳皆被鐵鏈鎖住,背對着魏昭鳳蹲坐在牆角的位置。
它形似猿猴,但身上光禿禿的沒有一根毛髮,兩隻手臂奇長無比,關節處有骨刺長出,似是披了一層堅甲一般。
或許是察覺到了身後動靜,它轉過身來,竟是一張猙獰的臉,眼睛大到佔據了三分之一的臉,鼻子的位置沒有鼻樑,只有兩個空洞的孔,血盆大口上滿是殷紅血跡。
它雙手拿着一隻連毛都沒脫的雞,已經被啃食了一半,顯然是活雞直接餵了它。
儘管這不是魏昭鳳第一次看到“靈奴”,但每一次看到都會有些畏懼害怕。
正當他舉着蠟燭想要近前觀瞧的時候,那無毛猿猴般的怪物身子猛然間便動了,宛若殘影一般瞬間出現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得要將他撲殺。
“唧唧……”
它咧嘴齜牙,兩顆獠牙上染着未乾涸的血跡,雙手竭力想要抓住魏昭鳳。
可它身上的鐐銬卻死死將它鎖住,鐵鏈崩得緊緊的,發出玲玲朗朗的響聲。
“啊!”
魏昭鳳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中蠟燭也隨之跌落,火油灑出,火苗也順着火油在地上燃起。
他尚有幾分青澀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襯下,倒映在了“靈奴”的瞳孔中。
它似乎認出了魏昭鳳,表情從最開始的齜牙咧嘴的猙獰,到後來一點點變得呆滯。
下一刻,當它察覺到魏昭鳳畏畏縮縮的害怕之情時,突然間像是觸電般,發出幾聲怪叫聲,逃似得縮回了牆角,背對着魏昭鳳,像是要把整個身子都埋進牆裡頭一般,渾身都在顫抖。
魏昭鳳原本正抱頭跌坐在地,害怕得閉着眼睛。
可他久久沒聽到房間裡有什麼動靜,這才大着膽子睜開眼看了一眼,隨後便看到縮在角落裡的怪物,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師兄說得沒錯,靈奴再厲害,也掙不開這隕星鐵打造的鐐銬。”
他大着膽子,朝着縮在角落裡的靈奴靠近過去,只發現這怪物的肩膀不住得在顫抖,似有貓兒叫喚的聲響傳出。
聲音悽悽切切,似是哭聲一般。
魏昭鳳只覺得背後汗毛直立,也沒了把靈奴帶出去見阮玉的膽子,忙不迭得退了出去。
……
“師兄,我不敢。”
“你這膽子……怪我和師尊太過寵溺你,讓你連點血腥也不曾見,連這點膽子都沒有。你記住,靈奴害誰也不會害你。”
鐵門之外,很快響起阮玉與魏昭鳳師兄弟二人的交談聲。
片刻之後,鐵門再次打開,阮玉獨身一人走入其中。
他將鐵門關上,隨後這才舉着蠟燭看向房間角落,輕聲喚了一聲:“師孃。”
那無毛猿猴一般的怪物,當看到阮玉的那一刻,發出淒厲的尖銳爆鳴,仿若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撲了過來。
阮玉將蠟燭放到入門口處的臺子上,不緊不慢道:“師孃,你該感謝我的,若不是我,你母子二人哪有見面的時候?”
他這才擡頭望去,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也莫怪師尊心狠,將你變成這幅鬼樣子。你看師尊對待小師弟不也是視如己出,你可放心了?”
“唧唧!”
無毛猿猴發出憤怒的叫聲,似是在控訴着什麼。
阮玉靜靜得看着它發泄,直到它累到大口大口喘着氣,這纔開口道:“幫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我可以放你離開。”
“唧唧!”
“我當然可以許諾讓小師弟隨你一起離開,可你敢信麼?師尊年事已高,爲了延壽,在小師弟身上下了多大的血本,你難道會不知?”
阮玉這番話,倒是顯得誠懇:“師孃,你應該看得出我這些年來對小師弟如何,我是真不希望小師弟最終落在師尊手中。你幫我這一次,我發誓絕不阻攔你離開,你大可去找摩崖天聖子,他若能替你請動摩崖天的那一位,你還是有希望恢復本來面貌的。”
無毛猿猴漸漸得安靜了下來,似乎是被阮玉的條件說動。
過了片刻,它再次發出“唧唧”的叫聲,只是聲音沉穩了許多。
阮玉這才收斂臉上神色,搖頭道:“我做不了什麼保證,你也沒得選,你只能信我。”
“師孃,爲了小師弟,你會去做的,對麼?”
當他說這句話時,身子微微前傾,已經進了無毛猿猴的攻擊範圍之內。
可那無毛猿猴卻像是喪失了鬥志,身子垮了下來,彷彿是認了命一般。
……
自從那一日被英國公提點了一句之後,趙祈安白日裡都儘量去宗正寺的部堂一趟,點個卯。
若是不忙,他也會在部堂裡坐上一天,偶爾陪着英國公外出,去京都城附近的各個道觀裡轉轉。
這靈佑節剛剛結束,京都城的大小道觀都是賺得盆滿鉢滿,老國公這出去轉悠一圈,可是能打着不少秋風。
他倒是時常假惺惺要給趙祈安分一份,可趙祈安哪裡不知曉他肚子裡那點花花腸子,而且也是着實看不上從道士手裡摳出來的那仨瓜倆棗,從沒要過,只當是出去散散心了。
也正因此,英國公就更愛帶趙祈安出去了,態度也就更親切了幾分。
若是趙祈安白日事務繁忙,點完卯之後直接回家,英國公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不知道的。
不過之前姬皓宇說的趙祈安升官的事情,一時間卻是沒了動靜。
趙祈安倒是不奇怪,既然吳相知道了趙家在背後搞小動作的事情,原本順利的升官之事,也要變得不順利起來。
他對此並不在意,畢竟他暫時也沒有離開宗正寺的念頭,升不升官對他也沒什麼太大差別。
只不過他不在意,有人在意。
二皇子那一日可是在趙祈安面前誇下海口,要保他升官,如今被自己外祖吳相卡了脖子,對趙祈安一時間還頗爲內疚,將他召去安撫了好幾次,讓趙祈安靜等些時日,他不信自己連給趙祈安升個官都安排不了。
看那架勢,趙祈安估摸着二皇子和吳相之間的矛盾恐怕還得升級。
去宗正寺新官署的路上,趙祈安坐在馬車裡想着這些事。
可正走着,他突然皺了眉,撩開簾子探頭出去。
內城的大街上,沒有任何行人,路邊攤販都不見了蹤影。
這在往常極爲常見,畢竟京都內城時常有貴人走動,會有巡天監的人幫忙清街,驅趕行人商販。
可今日,趙祈安卻是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對勁。
忽然間,他擡起手,將兩指伸出車窗外。
一滴雨,自天空落下,落在了他的指尖,伴隨着一陣炙熱的灼燒感,升起嫋嫋煙霧。
趙祈安目光停留在指尖,瞳孔猛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