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到人生的終極目標以前,李斯最在乎的是權勢,所以在張蒼看來,彼時的李斯已經成爲了徹頭徹尾的工具人,成爲了被始皇帝馴服的獸。
找到了人生的終極目標以後,李斯的在乎的是理想,張蒼當然不懷疑李斯建立一個真正的法家盛世的決心。
可是實現了這個目標以後呢?並不妨礙李斯再去熱衷於權勢,取捨是無奈,人性會促使著人做出我全都要的決定。
張蒼不是瞭解李斯,而是瞭解人性。
所以在這個時候趙泗和李斯就必須保持一個明確的界限,可以鼎力相助,但是不能你我不分。
“你啊你……”李斯無奈的看了張蒼一眼,張蒼向來都是如此,老師每教導一個東西,張蒼都是現在師兄弟身上驗證一下。
“受人供養,則忠人之事,主公供養我爲門客,不正是需要我來處理這些事情麼?”白白胖胖的張蒼笑了一下。
李斯無所吊謂,他哪裡會想那麼久遠以後的事情,張蒼崇尚性本惡論,他早已經習慣張蒼如此作態。
“只是希望蒼不要再不告而別了。”李斯揶揄了一句。
“這並不是忠人之事應該做的。”
白白胖胖的張蒼笑了笑也沒再說,自車架之內走出。
“陳平已經答應接受我的供養成爲我的門客,先生不知道……”趙泗蒼蠅搓手。
張蒼不是白身,本身張家就是陽武土豪,張蒼自己還是學術大能,官階在朝堂之上也入流,趙泗的侍郎和張蒼曾經做過的御史也沒有太大區別。
如果是財富供養,說實話趙泗是很難招攬的。
“這也正是我的心願!”張蒼躬身行禮。
“蒼見過主公!”張蒼笑了笑看著趙泗身邊的陳平。
陳平接受了張蒼的思想,同樣認爲大秦命不久矣。
陳平能夠願意留下說白了就是因爲趙泗,趙泗是大秦奔向滅亡的唯一變數。
張蒼的理由也是如此。
他們的才能不管是什麼時候都可以出將入相,在大秦朝堂有一席之地,始皇帝是愛才之人,以張蒼和陳平的能力,只要投遞簡歷,始皇帝就不會不用。
之所以先在趙泗這裡掛職,就是爲了依附趙泗這個變數,同樣也保住趙泗這個變數。
“善!我身邊人手不是很多,先生願來必是我之肱骨,日後想要施行大策,少不了先生幫助。”趙泗笑了笑同樣回禮,禮數這種惠而不費的事情趙泗向來做的很足。
也就是條件不允許,要不然趙泗也能給張蒼陳平二人來個倒笈相迎推心置腹。
“這正是我要說的事情。”張蒼看了看陳平。
陳平的人品是值得信賴的,也算是張蒼願意擔保的,在陳平面前說出來遷貴令沒甚麼不可以。
陳平出身卑微,家中算不上太過富裕,祖上也並不顯赫,陳平是庶支不是大宗,祖上的榮光和庶支是無關的。
陳平又很急於展現自己的才華和能力,不管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陳平都不會對即將進行的遷貴令有任何不願。
大貴族和小貴族,早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了。
“遷貴令的施行之人是李相而不是主公,主公不用如此憂心此事。”張蒼直接開門見山。
始皇帝和李斯不管是出於任何角度把趙泗矇在鼓裡,張蒼作爲趙泗的門客都應該揭開,讓趙泗不至於做一個蒙鼓人。
這是身爲門客應該做的事情。
“啊?”趙泗愣了愣眼睛一眨。
“何出此言?”趙泗倒也不是沒想過始皇帝是出於惡趣味才用自己這個尚顯青澀的毛頭小子。
可是固有的印象讓趙泗認爲始皇帝不會再這種事情上給自己開玩笑,尤其是始皇帝說的言之鑿鑿,李斯也表現的同樣如此,趙泗是真做好了五馬分屍的準備了,要不然也不至於主動拉人出來團伙作案。
他向來是懶得供養門客管理臣下,建立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的。
他想要的是等到始皇帝養好身體,出海去浪去……
“您歸秦也還不足一年,陛下再怎麼急切也不會委任您來執行這種大策,且不說天底下識得主公的都有多少人,主公現在能夠知道秦國兩千石以上的官職都有多少人,都是誰來擔任,之前是誰擔任,他們的人際關係又是如何麼?”
白白胖胖的張蒼髮出了靈魂拷問,趙泗懂事的搖了搖頭。
雖然,他真的很努力,但是迄今爲止,也就是剛剛弄清楚大秦的朝堂制度和咸陽朝會上的文武百官。
兩千石的官職趙泗但是知道有哪些,但是具體到是誰擔任,以前又是誰擔任,擔任者都有什麼人際關係,這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了解清楚的。
“這種事情,沒有聲望,沒有能力,沒有野心,是做不成的,施行遷貴令,陛下只會委任李相來做,而不是主公。”
“天底下的吏員,有很多都是依賴李相培養提拔,這些纔是施行遷貴令的基礎,而不是主公靠著捉來幾個人才就能做成的,哪怕主公捉來了十幾個上百個人才,可是倘若不能服衆,讓吏員上下一心,讓朝堂不敢生異,也是行不通的。”張蒼解釋了一下。
一個政策能夠執行到何種地步,終究還是要看基層的執行力。
所以歷朝歷代,王朝末期,不乏有能臣橫空出世,主導變革,推行政策,但是卻遲遲不能落到實處。
不是因爲能力不夠,而是因爲他們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當前的社會阻力,還有王朝積壓了幾百年的矛盾。
而縱觀歷朝歷代,凡能變法改革成功者,也必然是從整頓吏治基層開始。
“陛下一直說是以我爲主,李相爲我輔助~”趙泗撓了撓頭。
“卻是正好反了,是以李相爲主,以您爲輔。”
“可是陛下又何必如此?”趙泗嘆了一口氣,何苦欺騙自己的感情,自己又不是屬驢的,非得給自己幾鞭子才走。
不過仔細想想,趙泗又覺得有點虧心。
倘若當初始皇帝直接拋給李斯,自己估摸著立刻就不聞不問了,甚至於會出於自我考量,巴不得自己從遷貴令裡面摘的一乾二淨,巴不得李斯把所有功勞攬光,最好提都不要提自己。
五馬分屍的好事,趙泗是巴不得讓李斯來的。
可是現在做好了心裡建設,都已經付諸行動,費了這麼大勁,一聽項目主導人不是自己,趙泗又有點白費力氣的感覺。
“主公出海歸來不足一年,根基太淺,或許是陛下有意培養主公。”張蒼本來想說這是始皇帝一貫的惡趣味,想想還是不敢說出來。
聰明人都知道始皇帝會有一些不經意的惡趣味,但奈何聰明人也都吃這一套。
趙泗有些不解,也有些困惑,但是有有點理解,他又不是傻子,有些東西自己也能夠想的明白,經由張蒼開口,只是有些透徹了。
“主公何故如此……”
看著趙泗又一次撓頭,張蒼髮出了疑問。
趙泗,確實行爲有些輕挑了?或許用活潑更加合適?他能夠感覺到,趙泗的輕挑並不是不尊重,反而是一種沒有戒心的表示。
“就是感覺頭有點癢……好像要長腦子了。”趙泗笑了一下。
………
張蒼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倒是能聽明白,但就是覺得聽起來怪怪的。
“算了,我還是自己去問問陛下吧。”趙泗不懷疑張蒼的判斷,有了張蒼,怎麼說呢,就好像有了一個外置大腦。
張蒼人是貨真價實擔任過御史,也是學術大能,對朝堂邏輯觀察的十分透徹,而且自己理論知識也很牢固,趙泗反倒是不用動太多腦筋了。
很多時候,不是趙泗沒腦子,而是沒必要動腦子,就像這件事,他自己想想個兩三天也能想明白,但是沒必要,他可以直接問。
趙泗火急火燎的撤退,壓根不拿自己當外人,徑直爬上了始皇帝的車架。
陳平欲言又止,張蒼笑著擺了擺手。
“您剛纔爲什麼不阻攔呢?”陳平開口。
“君王用人自有考量,主公這樣冒失入內詢問,難道不會讓陛下心有不喜麼?”陳平開口發問。
陳平學術理論和能力毋庸置疑,但是他比張蒼差了一點,他現在還沒親眼見過秦朝的朝堂運行邏輯,也不瞭解始皇帝。
“陳平,伱對主公如何看呢?”張蒼開口發問。
“心若赤子……”陳平想了好一會給出了一個正面評價。
相比較於朝堂上何種算計考量,趙泗心裡最多也就惦記著家裡十幾個使女,確實稱得上一句心若赤子。
當然,這在朝堂上並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對於陳平這個門客,卻是好事。
和這樣的主公相處很省心,最起碼趙泗不指手畫腳,也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至於行爲上的跳脫倒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短暫的接觸,陳平認爲趙泗是個很不錯的主公,相處起來還是很省心的。
“陛下愛主公,也正是因爲主公的赤子之心啊。”張蒼笑著搖了搖頭。
“所以,你我的擔子,就重咯……”
(下章六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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