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
章臺宮!
始皇帝嬴政威坐於龍椅之上審閱着奏本。
頃時,一陣平緩的步伐聲傳入於殿宇內。
“臣,李信拜見陛下!”
“平身吧!”
“謝陛下。”
始皇帝將手中奏本批閱完畢,目光轉而看向李信道:“對於出兵孔雀王朝一事,退朝過後,胡亥可有何不滿?”
李信拱手拜道:“稟奏陛下,十八公子未有任何逾越之舉。”
“自退朝後數日間也對此未曾表露出任何不快或是大發雷霆。”
“彷彿這一切早已過去。”
始皇帝聞言,眉宇間閃過一抹異色,但很快卻又恢復往日威嚴。
始皇帝望着躬身站立於殿宇內的李信,緩緩從龍椅上站起身來。
“李信,你覺得亥兒此舉是真是假?”
李信聞言,單膝跪拜道:“陛下恕罪,臣不敢妄議公子!”
“無妨!既然寡人說了,你便直言!”
“寡人恕你無罪!”
李信沉吟再三,拱手抱拳道:“稟奏陛下,臣觀十八公子不像是刻意做作。”
“自陛下禁足十八公子反省後,十八公子相比於先前明顯有着極大的改變。”
“或許,經此一事,十八公子也成長了不少。”
話罷!李信亦閉口不再多言其他。
龍臺之上。
始皇帝如同雕塑般站立着。
偉岸的身軀無形中散發出莫大威壓,令人不敢與之直視。
良久過後。
始皇帝才漸漸開口道:“或許,亦真如你所說,是亥兒成長了吧!”
話罷,始皇帝隨意的擺了擺手。
李信見此,拱手朝着始皇帝一拜,躬身從殿宇內退了下去。
值此之際。
丞相李斯緩緩從側殿中走出,拱手拜道:“臣恭賀陛下。”
“今胡亥公子有此成長,也算沒有辜負陛下一番良苦用心。”
始皇帝目光向李斯看去,威嚴道:“你也覺得李信之言有理?”
李斯立於殿內,迎上始皇帝的目光。
旁人或許不敢直言。
但李斯卻不同於其他人。
他李斯與始皇帝雖爲君臣,亦爲好友。
但李斯卻要比其他臣子,更爲懂得好友間君臣相處的分寸。
“回稟陛下,臣以爲,此事亦無足輕重了。”
“陛下心中想必已經有了更好的答案。”
李斯拱手說道。
“李斯,你這一番話,寡人足以治你不敬之罪!”
始皇帝不怒自威道。
李斯躬身拜道:“陛下,臣亦是實言。”
“若是陛下想治臣的罪,臣也無話可說。”
“不過,除此之外,臣亦尚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呵!”
始皇帝不禁發出一聲輕笑。
“都說了這話,還有什麼當講不當講!”
“說吧!”
李斯聞言,黔首一拜,臉上亦露出了笑容,拱手說道:“陛下,恕臣直言,身在帝王之家,陛下自然要比臣看的更加透徹!”
“旁人之言,終歸借鑑,陛下心中決斷,方是聖裁!”
話音落下。
李斯再次一拜,躬身退到一側。
其意分外明顯。
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他自然不敢說。
但作爲十數年的君臣,亦是好友,豈又會猜不出箇中含義。
龍臺之上。
始皇帝雙眼微凝,反覆輕喃着李斯的話。
“身在帝王之家,何時又由得自己做主!”
“李斯啊!李斯!這麼些年,你倒是一點沒有變。”
“也罷!李斯,你便代寡人前去走一趟吧!”
“至於結果如何,看胡亥如何抉擇了!”
“喏!”
李斯聞言,躬身一拜,緩緩從章臺宮內退了出去。
月明星稀。
李斯隻身一人行走於長階上。
方纔始皇帝之言,李斯已然嗅出其他含義。
“但願胡亥公子不會選錯吧!”
李斯輕聲一笑。
身影亦漸漸消失在月色之下。
……
胡亥府!
書房內!
燭火通明!
胡亥坐於書桌前,認真品閱着書籍。
與先前表現,判若兩人。
直至!
燭光搖曳。
臨近子時。
胡亥將手中書籍緩緩放下。
原本平和的目光呈現出前所未有的陰冷之色……
“看來,父皇還是對我不放心啊!”
胡亥冷聲低喃着。
言語之中,盡顯幽怨。
但也僅僅只是一瞬,胡亥的臉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罷了!”
“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所有人對我掉以輕心!”
“也只有這樣才能奪回我失去的一切,和本該只屬於我的東西!!!”
胡亥緊握着拳頭,空氣中不時發出陣陣轟鳴。
“公子殿下。”
“丞相李斯求見。”
侍女之聲驟然響起於書房外。
胡亥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驚咦,卻又很快平靜道:“請丞相前往正堂。”
“本公子稍有便至。”
“喏!”
頃時!
正堂內。
李斯在侍女的引領下前來。
“丞相且在此等待,公子稍後便至。”
李斯聞言,微微頷首道:“不知胡亥公子這些時日可在忙些什麼?”
婢女恭敬迴應道:“回丞相,公子近些時日來,用過膳食後便會前往書房讀書,直至深夜。”
“平日裡也很少離開府苑和其他人接觸。”
“哦?!”
李斯心中暗驚,倒是沒想到胡亥真有如此大的改變。
不待李斯過多詢問,一陣高呼聲突然響起在正堂外。
“不知丞相深夜前來,着實令本公子受寵若驚啊!”
胡亥步伐匆匆,臉上呈現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李斯拱手躬拜道:“臣李斯拜見十八公子。”
“公子言重了。”
胡亥三步並作兩步衝至李斯面前,將其扶起,認真道:“本公子之言可不足爲過。”
“自本公子被父皇禁足後,這府上也很少再有外人出現……”
“丞相能夠前來,本公子自然心中歡喜無比。”
說至這般,胡亥面龐上亦不禁流露出一抹落寞之色,噓聲長嘆道:“哎!”
“說到底也是本公子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罷了!罷了!往日已隨風,不提也罷!”
李斯聞言,卻是不以爲然道:“公子大可不必自怨自艾,陛下如此之舉,亦是爲了磨礪公子。”
“普天之下,哪有誰家孩子不犯錯,好在公子知錯能改,今陛下亦取消了公子禁足。”
“臣以爲公子,自當以此勉勵纔是。”
“還望公子重拾信心,莫要辜負了陛下的期望。”
胡亥聞言,面龐上浮現出振奮之色,重重頷首道:“丞相所言極是啊!”
“今本公子亦認識到自身過錯,故而苦讀典籍,亦希望在將來能輔佐八哥。”
“哦對!不知丞相深夜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李斯拱手恭賀道:“臣深夜前來,自是有喜事欲告知於公子。”
“哦?!”
“是何喜事?”
胡亥急切的詢問道。
李斯面帶笑容道:“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陛下有意賜公子一郡,算是對公子的一場磨礪!”
“不知公子可有意前去上任赴職啊?”
此言一出,胡亥瞬間怔在原地。
“丞相救我,丞相救我啊!”
胡亥雙手緊握住李斯,差點都快哭出來。
倒是李斯看的一臉懵,詫異道:“公子此言何意?此乃陛下恩賜啊?”
胡亥連忙搖了搖頭,聲淚俱下道:“我自認才疏學淺,如何能治理這一郡之地啊!”
“若是出現何等差錯,豈不是讓我萬劫不復麼!”
“還望丞相代本公子向父皇求情,望父皇收回成命,胡亥願常伴父皇左右,哪裡也不去啊!”
李斯聞言,眼中快速閃過別樣的光芒,卻又快速恢復方纔神色,不解道:“公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若是公子治理得善,未嘗不是一次能讓陛下重新審視公子的機會啊!”
“難道公子真的不想知道陛下打算將何地賞賜於公子?”
“更何況公子先前亦在朝堂之上請命,欲率軍前往橫嶺之地拒敵,今日又怎突然拒絕這等美事?”
面對李斯拋出的誘惑,胡亥的臉上沒有半分動容,極爲果決道:“丞相有所不知,外敵來犯,大秦子民尚以命搏殺,身爲大秦公子,豈能落後於人!”
“縱是胡亥不敵,亦願拋頭顱、灑熱血!”
“但要說這治理一郡之地,此乃國之根本,胡亥自認才疏學淺,實難堪當大任!”
“還望丞相代胡亥向父皇稟謝,懇請父皇收回成命。”
“哪怕父皇賜胡亥身爲馬前卒,上陣殺敵,胡亥亦絕不推辭!”
“哎!”
李斯惋惜嘆氣道:“既是如此,那李斯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這件事臣自當如實稟報於陛下,至於陛下如何決斷,那便是臣所不能抉擇的了。”
胡亥聞言,感激一拜道:“多謝丞相。”
李斯拱手拜道:“公子不必多禮。”
“夜已深了,公子還是早些歇息吧!”
“臣李斯先行告退。”
“丞相請。”
胡亥趕忙回禮一番,目送着李斯離去。
直至李斯身影漸漸消失於眼簾,一抹寒意從胡亥眼中浮現。
“倒是沒想到父皇會如此關心兒臣啊!”
“先是黑冰臺,又是丞相李斯!”
“方纔,若是兒臣選錯的話,下場怕是要比大哥還慘吧?”
“看來……今夜,註定無眠啊!”
胡亥陰冷一笑。
繼而兩行熱淚亦從眼眶中流出。
“來人!”
“替本公子備馬,即刻前往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