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脾氣不小這誰都知道,但是虎妞並不混,由於從小范鐮寵愛她所以帶虎妞去了不少的地方,走南闖北很有一番見識,再加上父親之前的點撥,她現在也有點開悟了。
肖樂天是有大本事的人,能寫書,能和西洋人做大買賣,甚至還能帶兵平定一國之都,眼瞅着他的聲望就一天天的往上漲,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受朝廷的忌憚?說書的還有戲文裡,精忠報國的嶽爺爺怎麼死的?不就是權勢太大、聲望太高招人忌憚了嗎。
現在肖樂天肯定也一樣,朝廷肯定是盯上他了,這個焦四兒絕對不是個好東西,還有那些狐媚子肯定都是一羣探子。
“阿醜,你記住了,從今往後誰問你老爺的事情你都要說不知道,尤其是老爺身邊的那些護衛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些人都是太行山裡的土匪,這要是讓朝廷知道了,可是不得了啊!”
“嗯嗯,小姐放心吧,我把嘴縫上,我死活都不說。可是那個姓焦的太欺負人了,而且還貪老爺的銀子,我在廚房聽他們私下唸叨過,現在宅子裡吃的用的價格比市面上的貴了三四倍呢……”
阿醜還是不服不忿的樣子,虎妞也沒法子只好隔三差五就敲打敲打她,兩人就在這個小小的偏院裡熬了下來。
寒冷的天氣裡,兩個女孩孤零零的聚在一起,搬煤生火、燒水做飯也不吵也不鬧,就是安安靜靜的等着老爺回來。人心都是肉長的,漸漸的有一些人可憐她倆,便偷偷關照一點,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塞過來一點,多少也是一個善緣。
開始虎妞和阿醜還有點警惕呢,但是時間久了也就慢慢的放鬆了警惕,尤其是多姑娘,還有晴雯、襲人、平兒幾個女孩,照顧她倆的次數最多,慢慢的相互之間也就建立起了信任。
晴雯、襲人、平兒在《紅樓夢》裡也屬於上等的大丫鬟,屬於出鏡率最高的一類。這幾個教坊司裡訓練出的姑娘,能起這樣的名字就可以證明她們幾個的身份了。
無論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長相身段,甚至連操持內宅幫老爺理財什麼的,都是一把好手,頂尖的人物。這種七竅玲瓏心肝的女孩,絕對不會單面下注,在不惹着焦四爺這條老狗的同時,她們還能在虎妞身上結下善緣,到時候無論誰勝誰敗,她們都能從中獲利。
當然了,作爲內宅裡的女人,真正的靠山還是老爺。焦四兒雖然跋扈但也只是主奴關係下的一條老狗罷了,真正聰明的女人才不會聽他的呢,虎妞身上既然有肖樂天的傳家寶,那麼說明這個女人對老爺是很重要的,不能輕易得罪啊。
肖樂天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在琉球拼命和各國勢力搞合縱連橫,搞陰謀詭計的同時,自己的後院早已經爆發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大宅門裡的肥皂劇已經正式開場。
後來過了很多年,當肖樂天一生的好友美國牧師劉易斯回憶起這些點點滴滴後,曾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當肖樂天用真理正義的鐵拳去打碎一箇舊世界的時候,而那個舊世界卻只能想到用女人和陰謀去對付我的老友,可悲、可嘆、可憐。’
而肖樂天那時候的迴應更簡單‘一羣傻逼企圖把我的智商拉到和他們一樣,然後再用他們豐富的傻逼經驗來擊敗我,這就是滿清當時所能想到的對策。呸……還他媽的搞主奴那一套呢,真以爲爺稀罕?’
肖樂天當然不稀罕了,不過主奴觀念在當時的大清可是很有市場的,奴才有時候還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你說焦四爺自甘下賤?可是你別忘了焦四爺在向上磕頭的同時還有奴才給他磕頭呢,只要你努力往上爬,兩下一算還是給自己磕頭的多。
另外當奴才有實惠啊,有個滿洲主子當靠山自己家族裡的地也就不用納糧了,地方官員還不緊着拍馬屁?再說了,跟個正紅的主子,那外快也少不了啊,別的不說了就以肖樂天現在的名望,誰來拜會他不給門房十兩銀子的門包,都不會有人給你開門。
當奴才的身份和白花花的銀兩掛上鉤之後,磕幾個頭也就沒那麼丟人了,相反的這還變成了一項榮耀。說句不好聽的,滿人一入關可就不怎麼願意收包衣了,想當奴才那都是擡舉你呢,要記得感恩哦!
“感恩,奴才當然要感恩了,嗚嗚嗚……謝主子教我規矩!”紫禁城內,屁股都被打爛的二毛正在接受感恩的教育,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看望二毛的居然是九歲的同治皇帝。
“二毛啊,別喊疼了,額娘這是教你規矩呢,你看看你捱打了不也沒拿掉你的差事嗎?照樣是金器房的主管,照樣住單間吃小廚房,這是太后的恩典,你要記清楚了……”站在同治身邊的一個是貼身太監周道英,另一個則是後來大紅大紫的李蓮英了。
二毛忍着疼跪在牀榻上聽兩名前輩的教導,一丁點怨言都不敢出,滿嘴都是謝主子賞打,而且還得笑着說出來。
同治小皇帝一直都在盯着二毛看,越看這個小太監越不一樣,雖然說他一舉一動跟其他太監沒什麼區別,一樣的恭謹順從,但是從二毛的眼睛裡,從他眼神的最深處卻總透露出一種他看不懂的光。
九歲的孩子正是敏感而又單純的歲數,他們能夠感覺到人們情緒上的變化卻搞不清楚這些變化是什麼。如果他知道那一絲光芒是反抗,是自由,是睜開眼睛看世界後的開明,那麼同治帝恐怕不會選二毛做他的朋友。
“二毛啊,我已經跟母后商量過了,等你養好傷了就來我身邊當個伴讀太監吧,金器房的差事你也兼着,怎麼也是兩份油水啊……”
二毛一聽乾淨磕頭如搗碎,一不小心屁股上的痂就破了,殷紅的血滲了出來。而同治帝可不管那麼多,纏着他問東問西。
“二毛,肖樂天都教你什麼了?有沒有書上沒寫的東西……你說洋人以鐵爲路,這是真的嗎?他們圖什麼啊……還有你給我講講琉球的事情,還有洋人大海船的事情……”
同治帝的嘴就沒有閒着的時候,直到慈禧太后派人來找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二毛的屋子。身爲天子居然跑太監屋子裡嘮叨半天,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讓清流彈劾死,回頭慈禧肯定又得訓斥一頓。
但是不管怎麼說,二毛這頓打算是因禍得福闖過這個關口了,其實剛剛打完之後安德海之流就已經發現不對勁。怎麼二毛被打完了,差事還沒丟啊,而且住的小單間依然沒變,感覺苗頭不好的安德海趕緊深夜去看望二毛,又是敷藥又是勸解的,好的真跟親人一樣。
二毛沒有表示出一絲的怨言,他現在算是徹底明白爲什麼肖先生如此討厭太監製度,這真的不是一羣人,說他們是奴才都算高看了他們,這些人只不過是依附在權力中的變態。
他們首先是受害者,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可憐的經歷,但是他們又不值得可憐,因爲他們很快就適應了這個變態的環境,讓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從受害者轉變成施暴者。
“不爲了別的,就算是爲了先生的理想,我也要努力下去,紫禁城裡必須要有我二毛的位置,早晚我要廢掉這個太監製度!”寒夜裡二毛心中暗自發狠。
從那天開始,二毛就成了同治皇帝貼身的伴讀太監,不僅如此二毛還得到了一項特權那就是三天能夠出宮一次,去富慧家學些西學。這可不得了,嗅覺靈敏的清流們都感覺出不對味了,難道說太后他們有意用二毛當突破口,把西學灌輸給皇上。
清流們猜的沒錯,滿清皇族們還真有這個打算,他們不敢明着讓同治學習西學,因爲那樣絕對會造成全體儒臣的瘋狂攻擊。但是皇上不學,不代表身邊的太監不學啊,大清已經在洋人面前吃了好幾次虧了,總不能老當睜眼瞎吧。
“怎麼辦?現在皇族已經鐵了心要保肖樂天了,這個二毛我打聽過,小命都是肖樂天給救的,絕對是他的鐵桿。”深夜裡,翁同龢的書房燈火通明,這些清流核心湊在一起又開起了小會,滿面的焦慮。
“就是,就是。宮裡已經有消息傳出來了,等肖樂天從琉球回來就辦大婚,甚至教坊司還送給肖樂天一隊侍女,這是妥妥的要重用他啊……”
書房裡嗡嗡的議論聲吵的翁同龢腦袋一個勁的發脹,他比這些人看的更深遠,現在皇族爲什麼重視肖樂天,其實跟自己之前的佈局也是有關係的。
要不是清流一個勁的散播謠言,鼓動百姓攻擊工業特區,攻擊八旗手上這個新的金飯碗。也不會讓太后選擇重用肖樂天,這可真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可是翁同龢沒辦法,清流也沒有選擇了,面對西學東漸的大潮,儒家子弟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了,在這麼任由西學氾濫下去恐怕科舉取士的制度將來都得廢除了。
翁同龢越想越生氣,最後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厲聲喝道“吵什麼吵!天塌下來也是我來頂,你們怕什麼……”一言震的屋子裡誰都不說話了。
“太后要的是平衡,他們是看咱們最近動作太大了,所以出手打壓一下。你們還真以爲大清要放棄顯學而推廣西學了?那是做夢,這個天下永遠是讀書人的,他們滿人能坐二百年江山靠的是什麼?還不是咱們顯學,不然早就被打回關外去了……”
“也別說我大逆不道,這就是鐵一樣的事實,我就不信朝廷能把咱們都推出去?要知道南邊還有兩兄弟正讓朝廷頭疼呢。”
翁同龢狠狠喘了幾口粗氣“等,現在咱們就等琉球國的上表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要給朝廷一個交代,只要落實了肖樂天代替大清談判這件事,我們就可以彈劾他僭越!一個沒有功名的平頭老百姓,居然敢代替朝廷談判?我就不信咬不死他……”
既然捧殺的計策連滿人都騙不過,那就乾脆圖窮匕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