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4 迎來送往

“嗚嗚嗚……姑媽啊,您是知道的,萬歲爺今年親政,正是年少有爲的歲數,新皇上任三把火,沒準就要拿侄兒開刀啊!”

“拿你開刀就開刀了,喪良心的東西,滾一邊兒哭去!河工的銀子關乎百姓生死,這種錢你也敢摸?”

“我是不會管你的,你愛死哪裡去就死那裡去……要是萬歲爺問我,我第一個大義滅親!”

富慧把杯子一摔扭頭從涼亭的另一面走下去了,回到臥房讓丫鬟關上了門!

祝保一下就傻了,跪在地上滿臉木訥他萬萬沒想到富慧居然真的如此狠心,心裡雖然發狠但是臉上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

爬起來一溜小跑到富慧的臥室門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姑媽救我啊……侄兒也是無可奈何,我沒辦法啊!”

抹着眼淚的祝保委屈的說道“如今這官場是什麼樣子姑媽又不是不知道,侄兒雖然當了這個濟寧的知府,可是濟寧這地方又不是商業發達的富裕之地,而且面積也小在整個山東里也就比臨清府大那麼一點點……”

“窮啊,侄兒那點俸祿根本就不夠花的!知府一年俸祿105兩,祿米105斛,養廉銀子最多才5000兩……夠幹什麼的?火耗如今是一點也吃不到了,您總不能讓我靠官司冤案賺錢吧?”

“那纔是真正的人命錢呢!侄兒沒什麼本事,也不像人家漢人清流什麼的,有一筆好字好文章,能夠換點潤筆費!”

“左季高清高不清高?一個字就能收一千兩的潤筆,我也沒這個本事啊!”

啪的一聲……屋子裡不知道摔碎了什麼東西,隨後就傳來富慧憤怒的聲音“讓你當官是爲了賺錢的嗎?別忘了你是旗人,你身上本來就多了一份旗餉呢!”

“家族裡的產業你沒有份兒嗎?我給本家弄了那麼多特區的產業生意,你那一年不分個十萬八萬的紅利?”

“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現在光我給家族裡的產業,一年就能分你十萬了, 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算上旗餉,家族裡莊園的出息,還有你的俸祿,你一年十五六萬的收入,憑什麼不夠用?你說你錢不夠,你光今年就買了三房小妾,你還說你沒錢用嗎?”

“慾壑難填啊!你是掉錢眼兒裡了嗎?你給我滾遠點,甭想讓我幫你一個手指頭……”

祝保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姑媽……您在塘沽待的時間太長了,都已經忘了官場是什麼樣兒了吧?”

“這是大清朝啊,不是肖樂天的那個華族……這裡一羣齷齪官,水髒的很啊!”

“您問我錢都去哪裡了,侄兒也不怕您笑話,錢還不是融入這盆髒水裡了?這大運河兩岸的官員那個不是叫苦不迭!”

“別的不說,光是官員往來這酒局,我都請不起了!”

“我就是一個四品官,在這大清國官吏體系裡就是個中不溜啊!平級的官員路過濟寧,我能不盡地主之誼?比我高級別的我難道不趕緊送手本求人家賞光嗎?”

“我的姑媽啊,您知道如今一桌拿得出手的八珍席面多少錢嗎?沒有一百塊銀元是辦不下來的,好一點的甚至都要一百多兩紋銀啊!”

“這些錢都去哪裡報銷?以前衙門裡有火耗,現在沒有火耗了,還不是得我自己想辦法籌款去?”

“就在上個月,慶親王家的親信德喜路過濟寧去江南辦差,那可是慶親王的家生子兒啊,最信賴的親信了,我能不招待好?”

“連吃帶喝還帶花酒就花了一千多兩銀子……就這還不算完呢!喝到半醉的時候,這德喜居然說起京師裡的名菜百雀舌了!”

“據說是什麼江南的名廚查古籍恢復的北宋名菜雀舌!”

“我的祖宗啊,聽他說要一千隻黃鸝鳥的舌頭,生生拔出來然後炒成一盤菜,吃的就是脆鮮二字!”

“那德喜能說出來,侄兒我難道還不能聽音兒嗎?還不是想找我要這道名菜……”

“如今市面上一隻聲音婉轉的黃鸝鳥怎麼也得二兩銀子吧?這一盤菜就得兩千兩啊!我的祖宗,我就算有這些錢我一下子也找不來那麼多黃鸝鳥啊!”

“我把整個濟寧所有鳥市兒都蒐羅光了,也湊不齊那麼多啊!最後還是我的廚子想了個辦法,用二百黃鸝鳥的舌頭摻雜八百麻雀的舌頭,看看能不能騙過去!”

祝保也是真心委屈的很,想到那時候的場景不由得抹了一把眼淚“我一直以爲這德喜就是個吹牛皮的,沒想到啊……真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吃過這種菜!”

“兩筷子之後就不吃了,臉色也沉下來了,說話陰陽怪氣的……說什麼不給他面子就是不給王爺的面子,還說什麼要麼就不請客,既然請客了居然還騙人!”

“侄兒這才相信他真的能吃出來,這才相信京師這二年是真有這樣的殘忍菜餚啊!還能說什麼,趕緊賠不是吧……”

“最後連哄帶勸,臨走還給封了一個三千兩的茶酒錢紅包,這才讓德喜有了點笑模樣!”

“我的姑媽啊!您說侄兒我無恥,您可知道如今京師裡的那些人有多無恥啊!我這幾年沒有回京師,哪裡知道如今風氣變得比以前還要壞一百倍!”

“當年我還在京師的時候,哪裡有這種喪良心的菜餚,而且也沒人如此奢靡啊!如今這是怎麼了?這種菜都能風行開來……”

“您說我一年十五六萬賺着,可是我迎來送往的席面錢一年就得花掉七八萬兩銀子!這偌大的官場我惹了誰能活?”

“甚至比我品級低的我也不敢惹啊!五品、從四品的官員路過我這裡,按理說我應該等着他們送禮吧?”

“可是一樣不行,我照樣還得找師爺去探路,仔細打聽這小官兒的底細……要是來自戶部、吏部、總理衙門等等紅衙門,我還得求人家辦事兒呢,一樣也得請客吃飯!”

“對了……半年前,戶部四品主事劉沛琦路過濟寧,我是正四品啊,他就是個從四品,但是人家是戶部來的,而且是楊智的嫡系!”

“以後用錢的時候,還得求人家幫忙呢……結果我這正四品跟孫子一樣給人家從四品的請客擺酒!”

“一頓飯就是二百多兩……我找誰報銷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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