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一聲瘮人的聲響驟地爆發,龍獸粗大宛如水缸般的脖頸,在陳登鳴宛如鋼澆鐵鑄散發銀光的粗壯手臂下,被強行扭斷。
這一幕委實太過震撼驚人。
但卻並未令龍獸身死,反是在如此受創以及恥辱下出離的憤怒,驀地雙目赤紅似欲噴火,龍軀猛烈翻滾,開始強行掙扎。
一股股強烈的巨力,從與龍脊相連的龍筋中宛如迸發出。
陳登鳴頓感雙臂頻頻巨震,肌肉撞擊着骨頭,牽動脊椎骨的傷勢,劇痛無比,已快要拿捏不住這頭孽龍。
他倒是很想學哪吒鬧海那般,抽了這犟龍的龍筋當跳繩,一口氣跳他娘十幾萬個,奈何暫時實力還不允許,能戰鬥到現在,已是人仙古體爆種。
“滾吧!”
他一聲長嘯,順着龍獸迸發的巨力,狠狠將其巨大的身軀掄起,直接掄飛了出去,‘嘭’地砸塌入海水中,砸出巨浪滔天。
轟!!——
海水在下一刻便再度爆開,大蓬海水如暴雨傾瀉狂灑。
龍獸散發濃烈龍威的身軀撕裂海水如萬千水簾,騰空而起。
其粗壯的脖頸歪斜耷拉着,一雙龍瞳中滿是怒火,牢牢鎖定陳登鳴。
陳登鳴胸腔宛如風箱拉扯,劇烈喘息着,渾身銀光正在迅速微弱下去,一顆心也在下沉,感到了強烈的疲憊。
這是心力損耗劇烈的徵兆,方纔他強行迸發心力轉化人力,雖是爆種擰斷了龍獸的脖子,卻也幾乎心力憔悴。
人心無窮盡,人力無窮盡.這都是建立在人仙道力充沛的前提下,三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如今識海之中,人仙道力已近乎乾涸,令他此時維持宛如山嶽般的人仙古體,也感到了強烈無力,強有力的身軀有種要迅速回復正常體態的虛弱感,可謂是有心無力。
而此刻,龍獸憤怒間緩緩扭動脖頸之間,一枚枚宛如碗般大小的鱗片浮現龍符,散發濃烈龍氣,斷骨頭髮出‘咔咔’聲響,粗壯的脖頸卻是在迅速復原,看上去歪脖子是又扭正了,不愧是犟頸的孽龍。
對於金丹期的修士而言,頸骨斷裂都算不得致命傷勢,元嬰期強者更是如此。
龍獸一對森然龍瞳盯着陳登鳴,口中發出低沉壓抑的龍嘯。
“夠了!難道你真想今日不可收場?”
這時,蘇顏焰的冷喝聲伴隨一股凌冽威壓,從天而降。
其曼妙身影在寬大法袍包裹下貼體波動,顯現出浮凸有致的身段,一雙威儀雙眼卻充斥滿是青藍色的天仙道力,甚至引動頭頂天象異變,雷鳴電閃,烏雲匯聚,壓抑恐怖。
此時,她哪怕口角溢血,氣息微弱,但能隱隱牽動的天意的天仙道力,便令龍獸瞳孔微縮,大感忌憚,知曉若是繼續拼殺下去,將會逼得這長壽老祖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師叔!”
陳登鳴看向蘇顏焰,龐大身軀回落海面。
兩蓬海水突然‘嘩嘩’衝出,形成巨大水柱,落在他龐大身軀的雙足之下,將他托起,以掩飾他此時的虛弱。
一道通體氤氳藍光的高大身影,此際於海水深處載浮載沉,散發出晦澀而浩瀚的靈氣波動。
赫然是陳登鳴趕來的香火分身。
龍獸目睹這一幕,正感不屑,不過只是一具不到元嬰的分身,也唬不住它。
然而下一刻,它心中一凜,察覺到陳登鳴本是虛弱下去的氣息,又在迅速變強,一股元嬰之力的從其身上散發而出。
與此同時,一股股充滿生機的榮氣從陳登鳴體內誕生,彌補損耗,他的氣息愈發加強,一頭銀髮卻是很快變得枯燥起來。
蘇顏焰蹙眉,瞅了一眼陳登鳴。
身爲天仙壽道的修士,她自是敏銳察覺到其身旁的歲月留痕開始增多,似進入了人壽殿傳承之地般的景象,壽元竟在快速損耗。
龍獸卻是無法理解,大感忌憚,愈發感覺這新任的長壽掌門小白毛詭異得很,不自覺剛恢復的脖子似又痛了起來。
這時,蘇顏焰卻是輕吸一口氣,擡手對它作揖,平靜道,“龍尊者,你是龍靈島老祖,如今我們長壽宗與四海諸宗都算是同盟。
我非常感謝你今日能前來援手,但卻不希望,因爲昔日的一點誤會與仇隙,令這次援手轉恩爲仇!尊意如何?”
“師叔.”
陳登鳴看向蘇顏焰,而後沉默,不發一言。
他知曉,這是師叔擔心他的狀況,願化干戈爲玉帛,以免最後不可收場。
見好就收,這也已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儘管付出的代價是大了些,卻至少已經成功救了師叔,且還在龍獸的壓迫下,機緣巧合領悟了人仙古體,不得不說,這也算是磨礪,這龍獸雖兇橫,卻成爲了他的成長磨刀石。
不過他倒是真的領略到了龍獸的脾氣,懷疑此獸所繼承的真龍血脈,搞不好是龍之九子中的睚眥。
睚眥必報的傳聞,可是早就如雷貫耳了。
龍獸冷冷掃了眼陳登鳴,又注視向蘇顏焰,以其智慧,自是明白其話語中的潛意思。
繼續交手,接下來就將是不死不休,且不再有恩德。
罷手退一步,則此次它仍算是出手救援了蘇顏焰,長壽宗仍認這次的恩情。
這已是給出了臺階。
龍獸低吼一聲,又狠狠瞪了一眼陳登鳴,算是撂下狠話,連一句人話也懶得再與二人多說。
猛地擺尾之間,掀起下方海水波蘭漣漪,快速呼嘯飛走,剎那就已破空入雲而去,消失無蹤,神龍見首不見尾.
“呼——”
眼見龍獸遁入青冥,杳無蹤跡,陳登鳴長鬆口氣,竭力勉強維持的人仙古體再難撐住,最後一絲人仙道力損耗殆盡,龐大如小山般的身軀,迅速在消退的銀光中恢復常態。
蘇顏焰眼波一閃,倏然不動聲色別過身去。
陳登鳴這才發覺,渾身涼颼颼的,立即尷尬縮入水柱之中,沉入海水裡,召來海水中還建立有聯繫的如意寶甲。
之前是戰鬥太過緊張了,卻忽略了體型暴增後幾乎被完全撕裂的衣物,打起來是聲勢驚人,大氣磅礴的,實則真實場面有些尷尬。
還好,周遭除了俏師叔外,也沒有旁人。
看俏師叔平靜的模樣,顯然也是修仙多年,清心寡慾、得道有成,完全沒有臉紅或唾棄的姿態,這也就讓陳登鳴也被感染,少了尷尬,多了份平靜。
也是,這師叔師侄的,都是自己人,無心之失,相互都會包涵,不會太見外。
此刻平靜下來,陳登鳴便感受到了身體上傳達來的強烈的虛弱,腦袋都傳來一陣陣眩暈刺痛感。
甚至後背脊椎骨的傷勢牽動全身,令他背後肌體已是腫脹充血,好似駝背,有種站立都非常吃力痛苦的感覺。
之前處於人仙古體的狀態下,他的心靈情緒都是被代入到‘古仙’的心境,充滿不屈鬥志、人定勝天,自是忽略了身體上的疼痛。
但如今,那種不屈鬥志的心緒,已隨着人仙古體退去,各種戰力包括心境上的提升,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不過好在他之前就已施展《噬靈功》,吞噬了許多龍獸的元嬰龍力,加之以《逆榮回春術》損耗壽元,氪命換取來了諸多榮氣
而今這些力量,都化爲了他身體迅速恢復的養分,被黯淡金丹內萎靡的元嬰大口大口地吸收進去,快速煉化。
很快,陳登鳴便感覺身體上的虛弱的感逐漸消減,背後脊椎骨的傷勢,也在一團團榮氣滋養下慢慢恢復,腫脹消退,淤血排出
“鏗、鏗鏘!”
這時,一道道微弱靈光閃爍飛來,貼合在陳登鳴果露的身軀上,迅速嚴絲合縫,成爲一具胸前凹陷下去了一些的鎧甲,赫然是如意寶甲。
這寶甲先前扛了龍首一擊後,又被霸道的人仙古體撐得散架彈開,不過卻並未損毀。
陳登鳴輕撫着寶甲胸前正在慢慢自我修復的凹痕,決意回頭就讓師姐研究繼續改造此甲。
至少也要改造成可契合人仙古體的那種誇張體型,如此也能避免日後戰鬥時的尷尬。
此前這寶甲雖是能大小變化如意,但最大也只能契合他自創的人仙道體的那種體型狀態,根本無法契合人仙古體那高達十幾丈的體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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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真是老奶奶穿胸罩,一套又一套!這如意寶甲想要滿足越來越巨大的我,也得不斷更新換代。”
陳登鳴自我揶揄了一番,從海水中重新飛出,現在穿上鎧甲了,又有臉再見師叔了。
這時,香火分身也已將之前被人仙古體彈飛的其他物件拾回送來。
諸如儲物袋、魂屋等等,都是在先前被震飛了出去。
魂屋內的小陣靈看模樣是委屈巴巴的,不過眼見陳登鳴安然無恙,這老小妞也鬆了口氣,卻又小腦袋趴在魂屋門口嗔怨道,“下,下次該給奴,奴家的房子升級了。
奴,奴家可不想再被變大的伱撐飛出去,你是不是都,都忘了來海里找我”
這話語聽起來怪怪的,至於哪裡怪,陳登鳴這種半純半不純的暮年老寶貝,也是一時沒想起來。
他立即微笑安撫小陣靈,從儲物袋內拿出一套衣袍套在鎧甲外,又將魂屋懸至胸口,表示永遠將老小妞放在心口難開的秘密位置。
這一番甜蜜哄人的陳氏語錄,老小妞兒聽了幾十年都沒膩,果然哄一番後就不嗔怨了。
“你哄女人的口技倒是厲害,當初你在長春派平平無奇,鶴師侄就是這麼被你吸引的吧?”
這時,蘇顏焰終於大大方方從空中飛落下來,美眸斜兜了一眼陳登鳴後,平淡道。
“哈哈,師叔不愧是慧眼識人,不過師侄我其實除了說話好聽,其實還是有別的長處的。”
陳登鳴哈哈一笑,大大方方承認後侃侃而談。
“長處?”蘇顏焰若有所思,臉容恬靜頷首,“細細一想,你的確還有不少長處,重情重義是其一,天資過人是其二,福源深厚是其三。
此次我被你所救,算是師叔我欠你一條命!”
蘇顏焰話語說到最後,神色也變得鄭重凝肅。
“師叔你這話說得,我曾經也被你救了數次,真要算,我這也是還債!”
陳登鳴忙客氣笑道,眼見蘇顏焰神色認真不爲所動,只好打個哈哈岔開話題道。
“不過師叔,你說我福源深厚?莫非是指的我這次化險爲夷的奇遇?你知道我剛剛那種狀態是什麼?”
蘇顏焰深如淵海的美眸深深凝望陳登鳴,道,“我說你福源深厚,非但是指這次,無論是人仙道統、還是香火分身,亦或成品靈根,還有你剛剛所感悟的人仙古體。
這都是尋常修士窮極一生都難以得到的福緣,卻被你一一得到我現在甚至懷疑,你所繼承的並非天仙壽道,而是福道。”
陳登鳴驚愕,旋即苦笑道,“師叔,我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要說這是福道,你也看到了,我這次要不是機緣巧合突然領悟了人仙古體,只怕都要丟了半條命。
其他那些所謂的福緣,哪一個不是經歷生死纔得到的,甚至像成品靈根的麻煩,現在還沒解決.”
蘇顏焰輕搖螓首,挪開視線,眼神中卻逐漸也浮現一絲迷惑。
她伸出纖長白皙的手,弄了弄散亂了的秀髮,掩飾心緒波動,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依。福與禍,本就是難以分開的.”
眼見陳登鳴沒聽進心裡,反而開始打量已被龍角鑽透了一個窟窿的颶風戰刀,一臉肉痛,她也不再深入聊下去,臉容恢復平靜無波,柔聲道,“你這次算是爲我而蒙受損失。
這次你的損失,我會彌補給你,你想要怎麼彌補,儘管開口。”
陳登鳴聞言忙擺手,他打量颶風戰刀,也是刻意提醒這師叔,別光看他獲得的什麼好處,卻不看他是怎麼捱打的。
這福道,他從來不認爲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卻不是爲了向俏師叔討要好處的。
這俏師叔現在面色蒼白憔悴,一副受傷嚴重我見猶憐的模樣,他若有能耐,都想資助一番,還提什麼索要彌補的。
“師叔,你就甭跟我見外了,我還是有些積蓄的,這些法寶損毀,也代表是需要更新換代了,現在壞了,也是恰到好處,恰到好處哇。”
陳登鳴笑呵呵,跟着又尷尬從儲物袋中拿出已半融化的寒玉冰晶牀,對神色驚愕的蘇顏焰道。
“師叔你看,你這牀我都給睡塌了,這.這該怎麼賠償彌補,我想了好幾個晚上,這實在也不知該如何彌補你。不如這次就一筆勾銷?”
蘇顏焰聞言,實在是忍俊不禁,看着牀榻那悽慘的模樣,嘴角都不由牽起一絲笑意,內心那寧靜清逸的天地仿似也打入了一些世俗的樂趣與漣漪。
“罷了,罷了!”
她搖頭一笑,不再與這八面玲瓏的師侄去討論這些彌補之事,繼續討論下去,她只怕不止要賠一個牀了。
陳登鳴眼見這清雅俏師叔,難得被說動,不由也是大樂。
不過一想到那之前被龍獸取走的域外元嬰的兩個儲物袋,又不由是一陣肉痛。
這龍都是喜歡收集寶物的嗎,怎麼沒有作爲妖獸的自覺,竟然還喜歡收走人類修士的儲物袋。
域外元嬰邪修的儲物袋啊,絕對是一筆鉅富。
陳登鳴得隴望蜀,目光看向下方海面,正準備吩咐香火分身去尋找那域外邪修被打爛的屍體。
卻發現下方海水中,千萬鱗光閃爍。
竟有不少海魚匯聚而來,大口大口爭搶域外邪修的血肉以及海水中散落的龍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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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海魚幾乎才食入這些血肉和龍血,就會消融成一團血水。
僅有少數幾頭氣息較強的海魚,服用後還在痛苦掙扎,似在尋求突破。
即便如此,還是有愈來愈多的海魚匯聚過來,似飛蛾撲火,悍不畏死,只爲尋求那一絲魚躍龍門的機會。
看到如此一幕,陳登鳴不由心生感慨一聲,萬類霜天競自由。
看來強者的戰鬥,有時也不僅僅是殃及池魚,很少時候,可能也會給弱者帶來機會。
這似也正是修仙界的妙處之一,永遠充滿危險與機遇。
所謂福緣,其實曾擺在很多人面前。
但有人缺乏準備,有人缺少勇氣,有人缺少實力,最終紛紛錯過,又有多少福緣是天上掉餡餅,能平白得到的?
在他的經歷中,近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