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李青山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她那一句“這個世界是一場夢”的意思，再顧不得會不會得罪她：“我看你真是瘋了！”
“你在夢中之時，誰人不當你是瘋子？你告訴我，你瘋了嗎？”
幻海蜃王抓住李青山的衣襟，兇巴巴的吼道。忽然又露出恐懼之色，驚惶的左顧右盼，擡手擋住嘴巴，壓低聲音對李青山道：“你說，現在是不是有人看着我們？我如果表現的太差，會不會被殺掉？”
李青山下意識的左右看看，忽然反應過來，用力推開她，“我去你大爺的，你自己發瘋就算了，不要傳染給我！”
“你說，我該怎麼辦！？”幻海蜃王縱聲咆哮，握緊手中的大衍神符，咔嚓一聲，裂開一道道裂紋，鮮血涌動着滲入其中。
“我不知道！”李青山衝她吼道。
“說一聲不知道就行了嗎？你這個蠢貨！”幻海蜃王聲音更響。
“愚蠢也好，聰明也好，我遵從內心的指引。如果這場夢終會甦醒，我又何必擔心。如果這是一場不醒之夢，那就更加不用擔心了。”
李青山自認不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所以想不明白的問題就乾脆不想。
“原來如此……蠢貨果然活得比輕鬆！”幻海蜃王愣了一會兒，苦笑長嘆。
“你再說當心我揍你！”李青山怒了。。
“你又打不過我！”幻海蜃王鄙夷的道。
“好吧，要說的都說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吧！”李青山無可奈何。
“想了幾千年，還是想不明白啊……”幻海蜃王癡癡的仰望天空，不勝唏噓的閉上雙眼，許久之後，才又睜開，道了一聲：“算了！”整個人如釋重負。
剎那間，世界搖撼起來！
李青山放眼望去，籠罩在城市上空的陰霾彌散，下方的高樓大廈坍塌，人羣發出恐懼的尖叫，像是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猶如災難片中的場景。
一幢百層高的摩天大廈傾倒下來，許多人望着陰影籠罩下來，呆呆的忘了逃跑。
然而大廈落地的瞬間，無聲的迸濺成無數大大小小、色彩斑斕的氣泡。
無論是鋼筋水泥還是人羣樹木，全都化爲氣泡飛舞起來，轉眼間，城市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高高的蜃樓，孤獨的佇立着。
四面八方，氣泡漂浮着充斥整個世界，飛到高處便紛紛破碎。
幻境正在崩塌……
天空的藍扭曲着，盪漾着色彩，李青山忽有一種明悟，他們身在一個巨大氣泡中。而在氣泡之外，傳來遙遠的雷鳴。
李青山露出驚異之色，與小安相視一眼，“這難道是……”
“最後一個問題了，李青山。”幻海蜃王的身形漸漸變得虛幻，問道：“現在，你告訴我，我是真實的嗎？”
“不知道。”李青山坦然道，他確實有些搞不明白幻海蜃王。耳畔的雷鳴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蘊含着碾壓一切、毀滅一切的恐怖氣息，這確實是四次天劫無疑！
長達數千年的思索，或許只是一場虛妄，然而即便得不到答案，還可將問題放下。
她開始渡劫了，飛昇去往另一個世界，或者在劫雷中化爲飛灰，這便是訣別之時。
“那好吧！至少記住我的名字，像記住小安和那頭牛一樣，雖然你當我是陌生人，但我仍將你當做老友。”幻海蜃王懇求道，身形越發的虛幻縹緲，一如她身後千千萬萬的氣泡。
“我會的。”李青山心中一動，認真的點點頭道。
幻海蜃王將大衍神符拋還給他，“沈夢蝶。”
說出這三個字的瞬間，所有氣泡一起破碎，每一聲破碎，彷彿都在重複訴說着這三個字，深深映入他的心中。
她微微一笑，也如氣泡般破碎，從萬紫千紅的色彩中，飛出一隻李青山曾在黑暗的夢中見過的蝴蝶，舞動繽紛絢麗的色彩，在李青山身旁環繞了一圈，飛向穹空。
而萬千破碎氣泡的顏色，全都彙集在蝴蝶身上，拖曳着一條長長的彩虹，衝破那名爲“幻海”的最大氣泡。
幻境崩潰消失……
轟！
熾烈的雷光充斥整個天地，依然無法蓋過那一道瑰麗彩虹。
李青山與小安遠遠的飛離，只見蝴蝶在雷霆之中翩然起舞，輕盈如夢，看起來無比脆弱，然而每一道劫雷落在她的身上，便激盪出繽紛的顏色，將劫雷也染成彩虹。
蝴蝶不斷的向上飛舞，整個天空都被她染成夢幻般的色彩，彷彿在不斷的詢問着，我是真實的嗎？我是真實的嗎？
天下九州，許許多多的身影，紛紛停止了動作，向着南海的方向遙望，神情各異，或羨慕、或思考、或警惕。
大榕樹王思索着：“他竟然飛昇了，終於解開姒小子留給他的迷思了嗎？還好，青山他們也無大礙，原以爲會是我的緣法，沒想到先成全了他，或者說她？”
南越王沉吟着：“幻海蜃王，在昔日七十二路妖王中也是數一數二，被夏皇設計困在南海，且遲遲不能飛昇了。現在終於渡劫，倒對大局產生不了什麼影響。”
劍閣主人嘆息着：“第四次天劫果然厲害，隔着這麼遠的距離，都能對我的心神產生震懾，不知我何時才能跨出這一步？”
……
許久之後，當最後一聲雷鳴遠去，銀月靜靜的懸於海上。
李青山心裡仍然保留着那彩色的天空，久久的仰望着，不知是爲這天地之威，還是爲她而感嘆，或許兩者都有。
“她成功了。”小安平靜的道。
李青山正欲開口，身旁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飛的好高啊！”猛然轉頭望去，只見幻海蜃王沈夢蝶正手搭涼棚、遙望天際，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向來不動聲色的小安都怔了一下。
李青山向天看了一眼，又低頭看向她，驚愕的道：“你不是……”
“真是愚蠢啊！飛昇的明明是一隻蝴蝶，我號稱幻海蜃王，難道你認爲蜃和蝴蝶是一種東西嗎？”沈夢蝶一臉不屑的道。
“你怎麼沒……”
“我們可是生活在夢裡，誰知道飛昇之後是個什麼情況，雖然說是有六道輪迴，但可能就是個彌天大謊，萬一那個做夢的傢伙沒夢到九州外的世界，那裡就是一片無夢的虛無，我豈不是死定了，怎麼能冒這種風險？！”
沈夢蝶一臉認真的解釋着，忽然眉頭一皺：“不，不能這麼說，實在太不敬了！”向着天空跪拜下來，無比虔誠誦唸道：“偉大的夢境之主啊，我是您忠誠的僕人，請原諒我的無禮，你個廢物白癡蠢貨，有種就做掉我啊!”
說完這一句，她無比警惕的左顧右盼，不過海風平順，月光輕柔，什麼事也沒發生。
她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那笑容漸漸擴大，變成歇斯底里的狂笑，一躍而起，揮舞手臂着在海面上跳躍、奔跑：“哈哈哈哈哈哈！我最聰明我最強！你們都是大傻瓜！”
李青山終於確定了一件事，她是真瘋了！
然而他不清楚，現在看到的是否只是她留存的幻影，還是說，那飛走的蝴蝶本就是她的一個夢。
無論如何，她確實渡過了四次天劫，而且不再受幻海的束縛，這樣一個“超級瘋子”，想想都覺得可怕。
在發了一通瘋後，沈夢蝶又來到李青山的面前，凌波微步、閒雅幽靜、美麗如夢，讓人無法想象她發瘋時的樣子，開口道：“我要走了。”
“去哪？”李青山本能的問道，問完就後悔了，這關他什麼事。
“龍州，我還有一筆賬要算。”沈夢蝶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沉微笑，然後不等李青山說什麼，身形如氣泡破碎，消失不見，只剩下最後一句話，在海上、在月下、在心中迴盪。
“勿忘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