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堡的衆人退到遠處之後,留了四個人遠遠地看着,剩下的人倉皇遁去。
郎震冷冷地看着他們,並不阻攔。
他表現得很平淡,但是鄧老二相當地激動,“狼哥,還是你厲害,二話不說就出手。”
鄧家老二正是少年意氣的年紀,最喜歡的就是快意恩仇。
至於說傷人之後如何善後,他不是特別在意——羞辱武師,合該有此一報。
郎震卻是輕哼一聲,面無表情地發話,“你倆小心了,馬上還有惡仗。”
“惡仗就惡仗,”難得地,不怎麼說話的鄧老大開口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眸子裡也有火焰在跳動,“掙了這份錢,就得出這份力……不是嗎?”
“沒錯,”鄧老二一臉的躍躍欲試,“看他們的行爲就知道,這幫人是來試探的,訛詐不住咱們,就要動真格的了,不過,呵呵……咱們怕嗎?”
少年子弟江湖老,每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武者,都一腔不服輸的熱血。
郎震看着他倆,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他難得地笑了一笑,“關鍵是怕也沒用。”
沒錯,在對方開價兩百塊銀元的時候,麻煩已經上門了,既然無法躲避,就只能直面了。
鄧老大側頭看一眼馮君所在的房間,猶豫一下,吐出四個字來,“要死守嗎?”
戰鬥,他是不怕的,沒有哪個武者會畏懼戰鬥,但是對方既然有整整一個村子做後盾,其中還有武師,根本不是己方所能擋得住的。
這種情況下,力戰之後逃走,並不丟人,若是一味堅守,那就等同於找死了。
然而不堅守的話,神醫收購的這些石頭,就得放棄了,這有悖於鏢師的職業道德。
所以鄧老大認爲,自己有必要請示一下前輩,己方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郎震搖搖頭,微笑着回答,“那就看神醫什麼意思了,他說走就走,說留就留。”
他哪怕對自己沒信心,對馮君也相當有信心——那可是修仙者。
然而,鄧老大是死腦筋,忍不住出聲又問一句,“但是……神醫也只是名初階武師吧?”
兩名武師和兩名高階武者,想要應對一個村子的攻擊,恐怕……也很難活下來。
郎震搖搖頭,“神醫之能,不是你們能想得到的……你弟兄倆就放心好了,你們覺得,狼哥像是活膩了的樣子嗎?”
鄧老大聽到這話,就不再出聲——他雖然不愛說話,但其實是個內秀之人,哪裡還想不到,神醫有對付羣毆的法子?
又過了一陣,天上又下起雨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幾人商量一下,郎震和鄧老大進了另一間房子避雨,鄧老二卻是站在一個臨時搭起的窩棚下,負責周邊的警戒。
菲菲則是在一邊的房檐下,開始生火做飯。
眼看天色漸黑,馮君所在的屋子裡發出一陣轟響,緊接着,他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神醫出來的時候,並不是空手,手上還拖着長長的、很古怪的索子,索子的頂頭,是一個透明琉璃一般的圓形物體。
這就是馮君要弄出來的電燈了,燈泡也都是那種帶聚光的氙氣燈,在黑夜裡能照出很遠。
他一口氣接了四個燈泡,然後按下開關,天地間瞬間一片光明。
鄧家兄弟看到這一幕,直接傻眼了,“這是什麼東西?”
他們見過夜裡照明用的東西,不提篝火什麼的,普通人家夜裡照明用蠟燭和油燈,更高級一點的,是用螢石——這種東西的照明效果一般,勝在沒有煙氣。
螢石在白天的時候,就是普通的石頭,夜裡卻是能發光,而且這種光,不需要燃燒什麼東西,只需要在白天的時候,將螢石拿出來,放在太陽下暴曬就行。
曬的時間越久,晚上螢石的光芒會更亮。
除了這些,鄧老二還見過更高檔的照明工具,那可是西京的頂級大戶請客,他的父親當時對他的希望很大,帶他去長一長見識,
鄧老二記得很清楚,那叫做夜明珠的,在夜裡是如何光芒四射,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對於西京的貴人,有了足夠的認識——那種神物一般的珠子,哪裡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據說這種寶貝,是來自於一些頂級的存在,鄧鏢頭沒跟兒子細說,可是鄧家老二又如何猜不到,那是來自修仙者?
然而,就算夜明珠,也不能跟眼前這四個物件相媲美,這東西是如此地明亮,甚至都讓人無法直視,它們的光芒劃破了漆黑的夜色,將遠方照得亮如白晝。
就連細碎的雨絲,都被照得纖毫畢現。
鄧老二是最擅長湊熱鬧的,見狀就叫了起來,“好東西,咱們有此神物,就不用擔心對方偷營了……這才神醫該有的手筆。”
果不其然,戰爭纔是推動人類科技發展的原動力,就連鄧老二這中二少年,第一眼看到氙氣燈,考慮的也是帶給戰爭的便利。
“嗯,”馮君輕哼一聲,“馬上天就黑了,咱不怕跟他們打架,但是被人趁黑摸上來的話,有點虧得慌。”
事實上,趙家堡負責監視的四個人,早就被這一幕瑰麗的景象嚇住了。
正如鄧老二所猜測的那樣,趙家堡的人來賣玉石,一開始就沒存什麼好心眼。
事實上,連他這中二少年都猜得出來,趙家堡的野心,根本就是昭然若揭。
馮君他們的大名,最近在附近越傳越響,如此大規模高價收購石頭的情況,在止戈縣從未出現過——沒錯,有記載以來,就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
趙家堡的人,一開始並沒有放在心上,也有村民專程趕來,出售手裡的石頭,這並不稀奇,村子確實是一姓村,但是十根手指還不一樣長呢,就算都姓趙,也存在貧富差距。
馮君收購石頭比較挑剔,那些沒切出來的石頭,他是不要的。
一開始,趙家堡的人雖然有抱怨,但也能勉強接受,畢竟人家纔是收貨的,收什麼不收什麼,由不得趙家堡的人做主。
但是他們一直在收,而且一直都是一手錢一手貨,時間一久,趙家堡就有人動歪心思了——這幫傢伙好有錢。
這年頭,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他們盯上了這裡,少不得就要打聽一下來人的根腳。
而鄧家兄弟來這裡的時候,拜訪過地方上的人,於是趙家堡的人知道,收石頭的人裡,有兩個小傢伙,是雄風鏢局副總鏢頭的兒子。
倒是郎震離開鏢局多年,早就被人忘記了。
趙家堡的人聽說,對方有雄風鏢局的子弟,就打起了退堂鼓,那是在府城息陰討生活的鏢局,不是他們一個小小的一姓村能抗衡的。
這種性質的鏢局,就算武力差一點,十來八個武師,基本上還是能保證的。
而趙家堡總共才擁有三名武師——事實上,這個數量已經很驚人了。
要知道,在本位面的絕大多數村子裡,根本找不出一個武師。
村子的三名武師,一名在西京討生活,一名在息陰的軍隊裡,還有一名在鄰縣的一家武館裡,教授別人修煉。
也就是說,趙家堡在平常的時候,堡裡就沒有武師坐鎮。
這一次遇到雄風鏢局的人,他們習慣性地想打退堂鼓。
在一般人的心中,走鏢的人走南闖北流動性強,桀驁不馴殺氣也重,屬於不宜招惹的。
至於說趙家堡的人有倚仗,那三名武師有各自的人脈?
別逗了,雄風鏢局的武師,只會比三名多,而且,鏢局沒人脈的話,開得起來嗎?
趙家堡的人已經打算放棄了,不成想前兩日,鄰縣的武師回來了
其實他是經常回來的,三名武師裡,只有他留在家鄉附近,一來是因爲他年紀大了,不想再在外面奔波,二來也是爲了照顧好村子裡的人,不讓別人隨便欺負趙家。
村裡有人受不住這個誘惑,就前去請教他:那幾個收石頭的,似乎有點歧視咱趙家堡。
這位是何許人?隨便一問就知道了:估計不是人家欺負你們,是你們眼紅對方有錢。
不過,眼紅對方有錢,就指責對方歧視……這話,沒毛病!
你若是不歧視我們,就該乖乖把錢送過來纔對嘛。
至於說收石頭的人僱了雄風鏢局的保鏢,這位細細一問,頓時笑了起來,“姓葉的?那早就不是雄風的人了,聽說跟羣英堂的小云還有點矛盾……不用怕他們!”
不過,保鏢的是葉家的兩個武者,收石頭的又是什麼來路呢?
因爲不摸馮君的底細,又是在家門口,趙家堡的人也不想做事太過——當着衆多鄉親,總不能明火執仗地搶劫吧?
所以他們才定下了今天這個法子:咱先強買強賣吧,如果對方忍了,咱們就可以考慮得寸進尺。
這個位面的人,似乎都非常精通這樣的手段,馮君在息陰城外,就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對方一點一點地試探他的底線。
趙家堡的人真的沒想到,對方四人裡的那個殘廢,竟然會是武師,而且說動手就動手,不但冷厲果決,也異常狠辣。
現在,監視的人看着遠處光華大起,忍不住齊齊一驚,這是什麼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