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在講道過程中,也相當關注大家的反應,然後他注意到,講心得的時候效果最好。
弄虛作假,果然是贏不來尊重,他心裡忍不住暗歎:明眼人太多啊。
講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心得,他居然越講越順了,因爲別人的認可,也能加速他心頭的那份感悟,就是傳說中那種“來狀態了”的感覺。
別人聽得越來越明白,甚至有些出塵高階都開始在點頭了,有些人的心中,甚至忍不住生出一種狐疑——這是越講越淺顯了嗎?
公羊有晴甚至有心思感嘆了,“他這是……不習慣講低級感悟,所以現在才找到狀態?”
就在此刻,遠處響起一個聲音,聲音不算太高,卻是浩浩蕩蕩,彷彿無處不在,“萬幻門內院弟子歐陽北山,前來恭賀白礫灘主人馮真人抱丹!”
馮君的講道戛然而止,眉頭也爲之一皺,“萬幻門?”
“真是聒噪!”公羊有宇氣得嘟囔一句,聽講道聽得正舒心,猛地被人打斷,就像是小便到一半,被人硬生生地攥住,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他不開心,然而不開心的還不止是他,赤鳳派弟子的臉上,都泛起了一團厭惡之色——這萬幻門正是陰煞派的上門!
馮君也鬱悶地嘆口氣,身子閃出了莊園,“九山,陪我去迎客。”
萬幻門內院弟子,無論如何也是元嬰了,又是天琴的七上門,不管他是怎麼想的,界迎是必須的。
歐陽北山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有七八個人,就站在白礫灘的界碑之外,揹着手淡淡地看着前方。
他是元嬰三層的修爲,相貌俊朗個頭不高,看上去有點地球界小鮮肉的感覺。
馮君帶着梅九山一路趕來,站在界碑處一拱手,笑着發話,“白礫灘馮君,見過上門歐陽真仙,剛纔正在跟諸位道友交流,來得遲了,還望真仙海涵。”
“免了,是我來得魯莽,”歐陽北山一擺手,面無表情地回答,“只是偶然聽說,白礫灘有高人抱丹,特地趕來一見,卻是有點草率。”
上門高人就是這樣,言辭上說得好聽,但是言談舉止中,流露出的是濃濃的傲慢。
“歐陽真仙過謙了,馮某愧不敢當,”馮君仰天大笑,然後手向內一擺,“還請移步入內,諸位道友正在論道,得聆上門仙音,何其榮幸!”
“是這樣嗎?”歐陽北山微微一笑,“那麼我身邊的人,也可以跟着進去嘍?”
“這事,我本來打算淡化處理的,”馮君嘆一口氣,然後面容一整,正色發話,“既然真仙一定要問,那我也只能回答……真仙進入無妨,陰煞派中人,我白礫灘謝絕入內!”
合着歐陽北山身邊的人裡,有五名陰煞派成員,其中三名是真人,一人白髮白鬚,應當是陰煞執掌九煞真人。
“謝絕入內?”歐陽北山的嘴角,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不能給我個面子嗎?”
“上門真仙的面子,我當然要給的,”馮君毫不猶豫地回答,“如果你不問,我就直接放人進去了,你問了,我就要表明拒絕之意,現在你要面子……那我繼續放人。”
如果說歐陽北山的態度是不軟不硬,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那麼馮君的反應也可圈可點,表明了自身立場,也給了對方面子。
但是歐陽北山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陰霾,心說我跟你好言相商,你倒開始拿喬了?
於是他眉頭一皺,沉聲發話,“陰煞本是我萬幻門下派,也不知出了什麼樣的誤會,讓馮真人如此耿耿於懷……這樣吧,趁着我今天在場,雙方罷手言和,馮真人你意下如何?”
馮君先是怔了一怔,然後苦笑一聲,“歐陽真仙,我願意給您面子,讓他們今天進入白礫灘,但也只有今天這麼一次機會。”
正面硬槓元浮真仙那種不太強的貨色,他還有點信心,但是面對七上門的真仙,還是內院弟子這種根正苗紅的存在,他只能儘量說得委婉一點。
歐陽北山笑了,很輕很輕的那種,“那就是說,我的面子還不夠大?”
馮君也笑一笑,並不做回答——他能說什麼?
歐陽北山見狀,是徹底地不開心了,“看來馮真人對上門,缺少一定的敬畏呀。”
此刻,已經有不少真人已經將神識投放了過來,但是來的是上門內院弟子,一時間,也沒誰貿然出頭——反正這種口舌紛爭,歐陽北山總不能不問青紅皁白出手傷人。
夏霓裳本來是指望陌燃真人出面的——都是七上門中人,應該能相互賣個面子吧?
殊不料,她還真的想差了,同爲七上門弟子,反而越注意身份差距。
陌燃真人心裡很清楚,如果自己凝嬰成功了,能進入內院,哪怕只是元嬰一層,也就跟歐陽北山有了對話的資格,否則的話,兩人身份的差距是鴻溝!
所以他直接用神識聯繫夏霓裳——眼下也只有她最合適出面,“此人我不便出面,身份差距太大,正經你們下派弟子,不需要在意那麼多……你若想幫忙,就是現在了。”
夏霓裳也是有決斷的,聞言直接出聲發話,“赤鳳派夏霓裳,見過萬幻門真仙……”
隨着她出聲,她的身形也出現在了馮君旁邊,拱一拱手,她沉聲發話,“敢問真仙,是否要代表上門,插手下界事務?”
“赤鳳派……”歐陽北山揚一揚眉毛,對於這個門派,他也有點頭疼——這是昆浩界唯一有資格不買他賬的門派,而他還不能明顯偏幫陰煞派。
至於原因,前面已經解釋過了,下派打生打死,但是上門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緊張。
像歐陽北山這種從上界下來的人,更是要分外注意這一點——正經是對上太清和青罡,他還沒必要太過小心。
所以面對夏霓裳,他只能皺着眉頭髮問,“馮君誅殺我下派多名金丹真人,你可知道?”
“知道,我還出手了,”夏霓裳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回答,“昆浩界域之內,各憑手段生存……這有什麼錯嗎?而且,後來雙方也和解了。”
界域之內,各憑手段,這本來就是天琴定下的規矩,修道是殘酷的,相對公平即可。
“我沒說他錯了,但是他欺負本門下派的行爲,讓我很不喜,可惜沒有理由打殺他,”歐陽北山表現得很坦蕩,也是有一說一,“現在我來參加他的抱丹慶典,算是給他面子了吧?”
“這個面子你不需要給我,真的,”馮君忍不住出聲了,“我並沒有邀請您來,而且您來的這個時間,也是有點倉促了。”
這他還是收着說的,真要開啓噴人模式的話,他有的是過分的話。
不過歐陽北山沒理他,而是對着夏霓裳繼續解釋,“現在我要幫着說合,他居然拒絕了,我覺得他可能有種錯覺……上門絕對不會完全不管下派,那麼多真人,真是隨便殺的?”
“但是事情已經過去了,”夏霓裳也是真的頭鐵,見到對方願意解釋,她就敢爭辯,“雙方和解,我們也都是見證……其實圍攻陰煞,我也出過力的,其他連派都出過力。”
“嗯,”歐陽北山微微頷首,好整以暇地發話,“你繼續。”
“馮山主之所以跟陰煞再度交惡,是因爲陰煞唆使人阻他道途,”夏霓裳也不怕語出驚人,“他渡劫之際,有血色真人嘗試增加他的劫雷。”
“這個我聽說了,”歐陽北山一擺手,不耐煩地發話,“我就想問一句,這個血色什麼的,你們有確鑿的證據,他跟陰煞派有關嗎?”
夏霓裳一翻白眼,很耿直地回答,“有證據的話,我們就直接打上門了,何必鬥嘴皮?”
“既然沒證據,你跟我說個什麼?”歐陽北山終於翻臉了,他並不是看得起赤鳳派,纔跟夏霓裳說那麼多,主要還是要講程序正確,“真當元嬰真仙的時間不值錢?”
夏霓裳卻是已經火氣上來了,也顧不得那麼多,“我們是在收集證據中,真仙你如此操作,是打算打包票……保證陰煞和血色老狗沒有關係嗎?”
“嘿,”歐陽北山氣得笑了,“你還打算訛上我了嗎?我又不知情,不可能做任何保證。”
“既然你做不了保證,何必參與此事呢?”夏霓裳的脾氣,是越發地大了,“隨便干預下界的事情,上門真仙……你應該考慮清楚!”
“哈哈,”歐陽北山氣得大笑了起來,“你是在教我做人嘛?還是說想冒犯真仙?”
“好威風啊,”一聲輕笑響起,一個儒雅的金丹現身了,“太虛門下陌燃,見過萬幻門真仙……我可以作證,赤鳳派的道友,只是想提醒你一聲,莫要隨意干預下界。”
只衝他的自我介紹,就可以知道,歐陽北山帶給他的壓力,比元浮真仙大多了,他根本沒有自曝什麼“屹遙區東城掌執”之類的身份。
因爲“萬幻門內院弟子”,可以直接碾壓這個身份,他報出那個身份,也無非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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