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下,一箇中年婦人站在自家門口四處張望,天氣酷熱難耐,周圍草蟲鳴叫。
“文彥,我的傻兒子,怎麼還不回來!”
婦人埋怨着,這時一個步履輕快的女孩走了出來,攀着婦人的手。
“您別擔心,少爺...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女孩踮起腳尖看了一眼黝黑的巷子,又是害怕又是心虛,“連老爺都已經去找了,不該找不到的。”
“您要信老爺。”
“傻阿湘。”
婦人拍拍女孩的手掌,“走,回去喝冰糖水去!”
她狠狠心,拉着侍女阿湘一塊兒往屋裡走,就聽見一個少年壓抑且小聲地哀求。
“爹,爹,給我留點面兒唄,我那幫同窗都看着呢”
然而他的老父親大步走着一點兒也不含糊,甚至頭也不回地朝着後面圍觀羣衆揮揮手。
“呂叔,別揍文彥啊,他都是被我們逼着去的。”
後方立刻傳來幾個少年打趣的聲音,而中年人揪着兒子的耳朵大踏步進了自家院子。
“文彥,我的兒!”
呂母見到兒子喊了一句,連忙小步衝了上去,攙着自家兒子進了院子。
而阿湘也朝着院外文彥的幾個同窗行了禮,接着輕手輕腳地關了門。
月光下,呂文彥被陰沉沉的父親逼着跪在院子中央,母親和阿湘焦急地站在一旁,生怕他要捱揍。
至於兩個小弟不敢出屋,跪在房間的牀上扒拉着窗戶,笑嘻嘻等着看看哥哥捱揍。
“你好好地發這麼大的火幹嘛呀!”呂母看着被教訓跪在地上的文彥不住地埋怨。
她上前就想要扶兒子起來,就聞到一股膩人的香氣,“你這孩子從哪沾上的胭脂氣。”
呂母立刻捏着鼻子離兒子遠了一些。
呂文彥本來就要順勢起來,見到老孃的動作哀怨地看了一旁的阿湘一眼。
阿湘你快跟我娘說說好話~
只是他這調皮的樣子立刻捱了親爹一鞭,這立刻引發了一聲慘叫。
“瘋了!”
呂母見到丈夫真的動手,立刻如同炸了毛的夜貓子,“你要打壞兒子呀,不就出去玩了一天,要你這麼打他!”
她身體嬌小卻動作麻利地和丈夫扭在一塊。
“夫人,哎呀!”
呂父立刻就被妻子拎着腰間的一塊肉,痛的他鞭子也被奪了過去。
“哎呦呦,夫人!這小子去...那種髒地方,咱家雖然不是什麼書香世家,但是在這金人治下也要好好保持一番風骨!”
“這纔不辱沒咱家祖宗啊!”
“什麼髒地方...”
呂母遲疑了一下,眼見丈夫臉上表情奇怪,以及兒子身上膩歪的氣味,她一下子明白過來。
跪在地上的呂文彥本來還在偷眼看父母吵架,突然感覺到背上又捱了一鞭子。
“啊——”
“你個龜兒子長本事了,竟然敢去找窯姐,老孃今天不給你點教訓嚐嚐,你以爲自己唸了幾年書就飄起來了!”
於是又一鞭子抽了下來,這一下打在了呂文彥之前的鞭痕上,讓他痛的原地跳了起來。
“娘,老孃哎,是我那考了功名的同窗逼着去的,我沒碰窯姐就被摸了幾把,喝了點酒而已。”
“啊——”
他又被揍了一鞭子。
“阿湘,快救救你家少爺!”呂文彥一下子跳到了阿湘的身後,逼得呂母不得不停下鞭子在一旁喘氣。
“老爺,夫人,少爺平時可聽話了,肯定不會撒謊的,求求你們別打了。”阿湘立刻會意,衝着氣頭上的呂母擺手。
她在呂家名爲侍女實際上是被呂母當乾女兒看待的,她出來說話頗有幾分效力。
而一旁的呂父這時候也咳嗽一聲,“你這幾下打得不輕,消消氣,皮肉都炸開了。而且我去看了文彥的確沒有和窯姐行苟且之事。”
呂母頓時慌了,她一下撲到兒子身邊看那些鞭痕,“我兒啊,你這老爹下手太狠了,流了好多血。阿湘你還愣着幹嘛,快去找金創藥啊。”
一邊的呂父頓時不樂意了,他指着呂母手中的鞭子,“我纔打了一鞭子,剩下的都是...”
他還要辯駁,就見呂母哭得梨花帶雨,手中的鞭子也拖在地上,隱隱指向自己,頓時嚇得把話吞回肚子。
“都是我,都是我打得這小子。”
家有虎妻,夫綱不振。
...
文彥趴在牀上,委屈地想要哭出來。
只是兩個礙事的弟弟還和他住在一間房,這時候圍着他背部的鞭痕討論的興高采烈。
“啊,你們這兩個小子,壓我背上了!”
文彥忽然哀叫一聲,立刻引來呂母的呵斥。
“你們兩個小子趕緊脫衣服睡覺,不許再圍着你們哥哥耍。”
兩個小孩兒立刻被嚇得跑回了牀抱在一起,經過哥哥這一番殺雞儆猴,母親的威嚴較往日更盛。
文彥朝着兩個弟弟扒拉眼角,格外得意。
“哼。”這時端正坐在一旁的呂父瞪了長子一眼,成功地把他嚇了回去。
他立刻又委屈起來。
“文彥,你那同窗我記得才十五歲吧,竟然已經更上一層樓。”
呂父沒有在意兒子背上的鞭痕。
今日他被刺激得不輕,長子的同窗已經有了更進一步的資格,而自己的兒子...
他瞅了一眼自家小子一身的腱子肉明顯不是清風明月的讀書人,忍不住嘆氣,“罷了,你爹我就沒考上過,這如今的膠縣在女真人的治下,就算考上了也是背離祖宗。”
呂文彥擡頭看着老爹,“我的親爹唉,你兒子我看着就是個殺豬的料,要不您去跟先生說說我以後就不去了,以後去殺豬怎樣?”
“還能給咱家省點錢,以後的希望就交給兩個弟弟?”
“胡鬧!”
呂父能夠接受兒子不是讀書人的胚子,卻也不容他去做屠夫,這下子氣的吹鬍子瞪眼睛。
“好了,好了,你倆安靜。”呂母這時一下接過阿湘端來的湯藥,輕輕吹了起來。
“少爺,我給你擦藥吧。”阿湘捧着一個瓷瓶就在呂文彥牀前坐下了,她自幼爲了養活妹妹母親來到呂家,和文彥少爺一起長大。
彼此親密無間。
“好阿湘,好疼啊,你快幫幫我。”呂文彥一把抓住阿湘的手,就讓她幫自己。
阿湘原本不以爲意,突然意識到呂父呂母都在,頓時羞得滿臉通紅,撫上少爺後背上的手也顫抖起來。
“快點嘛,阿湘。”呂文彥不耐煩地嚷嚷幾聲,立刻趕到背上擦上了清涼的藥膏,原本火一般灼燒的鞭痕部位立刻輕鬆起來。
阿湘的小手輕柔,摸過的地方清涼一片,立刻就讓自家少爺舒服地哼哼唧唧。
最後呂文彥長舒了一口氣,忍不住打起瞌睡。
在窯子裡的時候被同學們逼着喝了一頓酒,現在酒意上涌渾身都軟趴趴的,對剛剛揍過自己的爹孃也恨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