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說完,老實人高俅脫口說道:“王將明你又有什麼主意,上次你說要找太學陳朝老污他名聲,好使他無法在士林立足,反倒讓他當街毆打。官家的判罰,一下子讓天下都知道他的聖眷正隆,更助長了他的氣焰。”
王黼臉色一紅,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轉而望向樑師成,低聲道:“恩父,這小子的聖眷,全部來自艮嶽壽山。不過就是蒐集一些奇花異石,偏就他楊霖能做?我們可以上奏陛下,在杭州設置應奉局,搜尋江南奇玩獻與陛下。”
樑師成神色一動,道:“繼續說下去。”
王黼大受鼓舞,奸笑兩聲:“他楊霖不是心思活泛,知道怎麼逢迎官家麼,那我們就在他後面,他想一個主意我們給他奪過來。就憑您和官家的關係,是他楊霖能夠相比的?”
樑師成陰沉的老臉一笑,高俅也大喜道:“這次這個主意還像話,比以前的靠譜多了。”
翌日早朝,百官聚齊了等待皇帝,藍從熙悄悄靠近沒睡醒的楊霖,低聲道:“文淵,蔡相讓我告知你,今日可能有人要奪艮嶽壽山。”
楊霖頓時嚇醒了,眯着眼想對策,最後無奈地發現,這事只能看趙佶的想法。
終於,姍姍來遲的皇帝儀仗進到殿中,好在趙佶早朝遲到是常態了。
趙佶神色虛浮,連着打了幾個哈欠。
楊戩扯着嗓子,唱喏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只見王黼捧着笏板,出列道:“陛下,自從修建艮嶽壽山以來,我大宋福運不斷。臣竊以爲此乃萬歲營提舉楊霖的功勞,不過艮嶽壽山修了這麼久,工期有些緩慢,畢竟是萬歲營人單勢孤。爲了陛下,爲了大宋,臣提議由工部和三司共同着手,早日建成艮嶽。”
楊霖一聽,就知道這事完了,這個王黼狗賊一番話,還能說不動趙佶?
果然,皇帝臉色一喜,欣然准奏。
楊霖嘆了口氣,自己接手艮嶽壽山,一來是快速升官發財,二來就是爲了避免這些黑心的賊臣把江南搞得民不聊生。
這一殿的君臣,到底還是讓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
現在再出言反對,已經不行了,皇帝剛剛開口,出來只是自取其辱。
蔡京也暗暗使了眼色,示意楊霖隱忍,不要出班。
楊霖想了想,踏出一步,道:“陛下,王中丞所言大有道理,微臣已然將艮嶽建成一半,他人插手雖然會有些瑕疵,料想也無大礙。”
趙佶看着明顯在說氣話的楊霖,心裡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便柔聲道:“艮嶽非一日之功,就由幾位卿家共同營建,楊卿也要繼續爲朕分憂纔是。這些日子楊卿功勞不小,遷爲符寶郎、左司諫。”
楊霖含恨退回,趙佶卻自以爲得計,又可以加速艮嶽修建,又籠絡了兩個親信臣子,洋洋自得。
退朝之後,楊霖沉着臉騎馬回府,旁邊的呂望陸謙對視一眼,生怕受到遷怒,大氣都不敢喘。
這個時候的官員,很少有乘驕子的,能騎馬的騎馬,不能的坐馬車,只有到了大清,那些號稱弓馬騎射打天下的人,纔跟鋸了腿一樣,兩步路也要做驕子。
心情不好的楊霖,騎着一匹白馬,帶着幾個威武雄壯的狗腿子,走在御街上。
御街百姓們,擡頭瞧瞧,馬上這十幾位爺,一個個橫眉立目,兇相畢露,紛紛躲避。
楊霖低着頭信馬由繮,思考着今天大殿上的事,趙佶這昏君怎麼哄怎麼行,自己能哄他,樑師成、王黼這些人,又何嘗不能。
一想起王黼,楊霖就從心底火起,這個狗賊已經壞了自己好幾次大事了。
正走着,忽然聽到前面鼓樂聲大作,楊霖擡起頭來,見到是一羣公人,以教坊樂爲先導,吹吹打打地往前走。
楊霖剛想走,卻看見後面就是王黼,騎在馬上搖頭晃腦十分嘚瑟。
“去問問怎麼回事。”楊霖冷笑一聲道。
過了一會,陸謙回來,低聲道:“提舉,是官家賞賜了王黼一套宅子昭德坊,門下侍郎許將的住宅在他旁邊,這廝便利用內侍省的人馬,要來逼走許侍郎,霸佔他的宅子。這些教樂坊的人,還有後面的差人,都是內侍省的。”
許將是歷史上福州地區第一個狀元。其人文武雙全,廉潔奉公,深受宋神宗和宋哲宗的器重,曾擔任明州通判、兵部侍郎、尚書右丞、尚書左丞等職。
這個王黼竟然這麼囂張,仗着昏君的庇佑,橫行無忌到了這個地步。騎在這樣的朝廷大員、三朝老臣的頭上拉屎撒尿,自己跟他一比簡直就是個膽小怕事的老實官兒。
楊霖眼珠一轉,笑道:“許侍郎是我的故交,從小一起捏泥巴長大的,今天突然想起他來,還怪是思念的。你現在去買點薄禮,我們去許府做客。”
陸謙點了點頭,調轉馬頭就走,楊霖哈哈大笑:“走,今天有事幹了。”
許將的宅子前,白髮蒼蒼的許將心如死灰,自己狀元出身,侍奉了大宋三朝皇帝,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懈怠,沒想到到老落了個這種下場。
住了半輩子的宅子,竟要被一個靠閹宦起家的佞臣奪去,自己不甘心吶。
想當初他才二十七歲,風華正茂,高中狀元,赴宴金明,打馬御街,是何等的光宗耀祖、意氣風發。
在他身後,幾個小廝和護院,手拿着水火棍,臉上全都是畏懼的神情。
內侍省的樑師成,可以說是除了官家最有權勢的人,他給自己的乾兒子撐腰,一個從尚書位置被貶爲侍郎的舊臣該如何對抗。
突然一陣哐哐的砸門聲,許將怒道:“給我打開,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從我這老邁身軀上踏過去!”
門子們戰戰兢兢上前,打開大門,只見一個興高采烈的笑臉出現:“哈哈哈,哈哈,老許,我來看你啦。哪個是老許?好久不見都認不出來了。”
“楊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