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水下游,上百條戰船早已經蓄勢待發,斥候船隻穿梭來往,不停地將前方戰報傳遞過來。
張弘範坐在一艘艨艟戰艦上,一直都在很仔細地聆聽着下面人的彙報,而新任的水軍張禧和駙馬忽刺就坐在他的身邊。
最前面的十幾條中型戰船的船頭處都放着點燃的爐火,爐火中的黑炭已經燒得通紅,士兵們正從江裡撈出手腕粗細的鐵鏈放在爐火上煅燒,只等它們燒得通紅,採用斧子狠狠地劈砍着,試圖將這些鐵鏈一一斬斷。
宋軍在襄樊城經營了幾十年,早就將這裡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軍事堡壘,在江面上有鐵索橫江自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而此時元人正在做的便是破壞這些鐵索。
和外面熱火朝天的氣氛不相同的是,艨艟戰艦中的氣氛略微有點冷清,三個人都不怎麼說話,只是屋內飄揚着清茶淡淡的香味。
“看來阿里海牙那邊打得並不順利,要不要我們去幫幫他們?”忽刺終於按捺不住率先開口了,雖然貴爲忽必烈的駙馬但卻並沒有其他蒙元貴族那種從骨子裡面瞧不上漢人的習慣,他反而和幾個漢人將領關係很不錯,不過對於蒙古大將的呵護還是和所有其他貴族一樣的。
張弘範雖說是個金人,但歸根結底還是漢人血統,所以他在蒙元的朝廷中很難受到應有的尊重,不過這一次劉整也是特意爲他安排了和漢人關係不錯的忽刺來協助他,這一來是爲了分享功勞,而來自然也是爲了張弘範的前途考慮了。
所以在忽刺說話的時候,張弘範雖然心裡一陣冷笑,但還是很恭敬的表示“駙馬,我們現在雖說有五千人,但都是水軍,而且我們的目的也不是上岸增援,要是阿里海牙那邊一有不順利我們就要放棄自己的使命,那麼回去之後我們怎麼和大帥交差呢?”
忽刺嗯了一聲,隨手拿起了身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慢的說道“可是我不明白我們在這裡等什麼?阿里海牙那邊進攻施展不開,我們要是可以從水面上給他們一點支持,也許就可以順利拿下宋國的營寨了。”
張弘範自然不敢說自己在等阿里海牙戰敗的消息,於是也是淡淡的一笑,可還沒等他開口張禧就笑着解釋起來“駙馬,這個您就有所不知了。宋人的營寨扎的位置並不在水面上,而是在陸地上,我們根本就夠不到。要是我們這五千人登岸作戰,那麼能幫上的忙也不會很大,畢竟他手裡有五萬大軍,會在乎我們這五千人麼?現在攻擊不順利也是正常的,畢竟這個地方我們打了五年,先後攻擊了十五年,要是這麼容易就一鼓作氣那也不會拖延這麼久了。不過末將想來,只要回回炮拉上去,戰鬥也就很快會結束了吧。”
“原來是這樣啊。”忽刺點點頭“倒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張禧說的有道理,現在應該也只是遇到點麻煩而已,我們都是水軍,要是離開了戰船和陸軍沒有區別,上岸更是無稽之談了,他那麼多人也的確不差我們這些。回回炮也真的厲害,我上一次看到他們試射也嚇了一跳呢,上百斤的大石頭飛出去砸在前面的山上,都會把山頭砸塌下來,這種威力絕對不是宋人能想象出來的。不過我還是不怎麼明白,我們到底在這裡等什麼?爲什麼還不開始進攻呢?”
“我們一直都在進攻啊。”張禧笑着回答“難道您沒聽見外面敲鐵鏈子的聲音?這些鐵索不除,我們的艨艟戰艦就無法進入襄樊水域,更無法威脅到他們的棧橋,所以我們纔會在這裡耽擱這麼久啊。”
忽刺冷笑了一下,他對這個解釋可並不滿意“我們已經和他們打了這麼久,也圍困了他們這麼久,襄陽城外的水上鐵索全都已經被剔除的乾乾淨淨,爲什麼這裡一直都沒有除掉呢?”
“唉,這也不怪我們啊。自從開始打仗我們就已經派出了各路人馬,這裡的鐵索更是一早就去除了,但宋人也不傻,他們一直都在不停地重新掛上新的,特別是之前我們的水軍被張貴兄弟重創之後,對於這片水域的控制力已經非常小了,所以也沒有辦法阻止他們繼續弄啊。不過他們也已經是快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了,要不然我們大白天這麼大搖大擺的燒他們的鐵索,宋軍水兵竟然都不出來攔截一下,這還真是少見啊。”
一直都在沉默的張弘範此時也出言解釋起來“水軍一直都是襄陽呂文煥直接指揮的,他們也已經感到了末日即將降臨,所以不願意出來巡視了。”
“果然是一羣綿羊啊。”忽刺滿不在乎的冷笑一聲。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前面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聽那些人喊得應該是鐵索終於被一一斬斷了,忽刺也霍的站了起來“好啊,終於弄斷了,這些討厭的宋狗再也沒有什麼招數了吧。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進兵了?”
張弘範表面上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可是心裡還在打鼓,爲什麼前鋒線的戰報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送回來呢?自己選了這麼一條路走,可是擔着風險的,要是阿里海牙那邊打得很順利,最後還拿下了樊城,那麼自己這種事情就成了無用功,既不可能被人當成功勞也不會被人重視,最後說不定還會成爲別人的笑柄,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只有阿里海牙那邊輸了,才能顯示出自己的厲害來,可爲什麼一向善於用火器的張貴所部竟然一直都沒有拿出大殺器呢?難道他的那些東西只適用於水戰?
可就在他思前想後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大叫“三面藍旗,有緊急軍報!”
他當即就站了起來,走到了甲板,果然看到一直快船飛也似的朝自己這邊駛來,船頭上插着三面藍旗,這一瞬間他便已經猜到了結果,當即就沉聲道“下令,全體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