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實在是累的很,泡了個澡橫躺在牀上垂着頭髮等頭髮幹,小蘿蔔搬個小凳子坐在下面給她擦,“娘啊,您小時候就住在安國公府嗎?”
“應該是吧。”杜九言將腳搭在牆上,“我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挺好的,看誰都是剛認識的。”小蘿蔔賣力地擦頭髮。
杜九言點頭,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醒來,銀手在院子裡和小蘿蔔玩着等她,杜九言披着頭髮出來,坐在門口發呆,“鬧兒和花子去瓦肆了?”
“嗯。”銀手道:“九哥,給先生的信早上王爺幫我送走了,你說我們都在京城,先生會不會以後也來?”
杜九言道:“應該不會。”說着,朝外面看了看,“三爺昨晚沒有回來嗎?”
銀手搖頭,“你們走了以後他讓人將買的東西送回來,說晚上和朋友喝酒,今天再回來。”
“嗯。”她打了個哈欠,就看到焦三大步流星地進來,“九言!”
杜九言起身道:“三爺,您這是纔回來?”
“嗯。”焦三打量着她,上下看着哈哈笑着,“你小子,騙的我好慘啊。”
“現在你是桂王妃的事,還沒有傳到邵陽。”焦三嘿嘿笑着,一臉的幸災樂禍,“等傳回去了,肯定是滿街的眼珠子。”
杜九言點頭,“想想就覺得刺激,想穿着裙子,回去嘚瑟一下。”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焦三道:“一路回去,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呸!我又不是瘟疫。”杜九言笑着,“你什麼時候回去?”
焦三道:“衙門裡事情多,我準備今天就啓程,一來一回要一個月,耽誤的事情太多了。”
“那明天走吧,今晚我們再聚一聚。”杜九言道。
焦三點頭,“成,我先去睡會兒,昨天喝了一夜的酒,現在頭疼的。”
說着,就走了。
“收拾一下,我們接着走親戚,”杜九言招手喊小蘿蔔,又和銀手道:“你也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去魯府吧。”
銀手道:“我、我就不用去了吧?”
“去吧,魯閣老有學問,在水利上若能得到他提點一二,對你一定大有幫助。”
銀手笑着點頭,“那我回去換衣服。”
說着蹬蹬跑走了。
杜九言喊了桂王,帶着銀手和小蘿蔔,一起去魯府走親戚。
魯夫人一早就站在了正院裡,每隔一刻鐘就遣人出去看看,天亮到現在不過兩個時辰,家裡的婆子已經進進出出跑了七八趟了。
“……這回真來了,人到側門口了。”婆子笑着道。
魯夫人眼睛一亮,道:“快來看看,我頭髮亂了沒有,衣服整齊不整齊?”
“好的很,”李媽媽笑着給魯夫人整理裙襬,“您見太后娘娘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
魯夫人笑了起來,低聲道:“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這不是想讓她對我印象好點,多和我親近點。”
李媽媽笑着應是,扶着魯夫人出門,又遣人去喊了魯念宗,“……再去衙門裡請老爺回來,這會兒他肯定是散朝了。”
李媽媽應是吩咐小廝去辦。
到了門口,就看到杜九言和桂王還有小蘿蔔以及銀手進來。
小蘿蔔飛奔過來,站在了魯夫人的面前,噗通一跪,拱手道:“紅麟給曾祖母請安,祝您長命百歲,事事如意。”
“我的兒,”魯夫人頓時紅了眼睛,一把將小蘿蔔抱住,半跪在地上,也顧不得自己的裙子是不是皺了,“讓曾祖母好好看看你。”
雖然見過很多次,雖然以前也喜歡小蘿蔔,可這卻是第一次,以親人的身份見面。
“曾祖母,您好好看看。”小蘿蔔笑眯眯地道:“我有沒有一點點像我的祖母?”
其實不像,可是在魯夫人的眼中,這是她骨血的延續,自然是看着像的,“像,很像,你外祖母也有一雙像你這麼漂亮的眼睛。”
“嗯,我像我娘,我娘像外祖母,外祖母像您,所以我也像您的。”
魯夫人抱着他親了兩口,點着頭道:“是,是,小蘿蔔像我。”
一老一少蹲在地上說話,李媽媽看不下去,擦了眼淚上前將兩個人扶起來,“地上涼,小公子還跪着的呢。”
“對,對,快起來。”魯夫人道。
杜九言上前,和桂王一起給魯夫人行禮,魯夫人看着穿着裙子的杜九言,她今天的裝扮是葉柔打理的,和昨天一樣乾淨利索。魯夫人眼淚簌簌地掉下來,道:“九煙……”
“祖母!”杜九言笑着道:“對不住您,以前當面也沒敢告訴您。”
魯夫人搖頭,“沒關係沒關係,只要你好好的,祖母就高興了。”
“快進去坐,”魯夫人和桂王道:“王爺喜歡吃海鮮和山珍,我讓廚房照着你的口味在做飯了,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在這裡吃午飯。”
桂王道:“好!”
“這是銀手,”杜九言給魯夫人介紹,“是我在邵陽認識的的小兄弟。”
銀手給魯夫人行禮。
“好,好!”魯夫人和銀手道:“多謝你照顧我們九煙,你們在邵陽的時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銀手撓着頭很不好意思地道:“夫人客氣了,其實是九哥照顧我們的,我們吃她的喝她的,要不是她,我現在……我現在還是個樑上人呢。”
魯夫人一怔。
“他自小一個人在外,總要有一個手藝養自己。”杜九言道。
魯夫人點頭,“是,一個人在外能活下來,就很不易了。”
幾個人進了暖閣,魯夫人從以前說到今天,偶爾她斷了,還有李媽媽接着說。這和在安國公府不一樣,那邊都是男人,聊天說話就是中規中矩。雖也有兩位當家的夫人,可一位是繼室一位是庶出,在心理上到底少了一些坦蕩和底氣。
所以,因爲有魯夫人的關係,杜九言倒覺得在魯府要自在很多。
“言言,”魯念宗嘟着嘴坐在杜九言身邊來,“你都沒有給我行禮。”
杜九言看着他,魯夫人笑着道:“念宗,不要鬧九煙。”
魯念宗道:“不要,我要當舅舅和舅公。”
杜九言起身給魯念宗行了大禮,喊道:“舅舅好。”
小蘿蔔也跟着起來行禮,“舅公好。”
“我是舅舅也是舅公!”魯念宗跳起來拍着手,搖頭擺尾的很高興,又忽然跑出去,過了一會兒跑回來,一手拿着文房四寶,一手拿着自己一個玉佩,“這是我給你們的見面禮。”
杜九言愕然,接了玉佩在手裡,笑着道:“多謝舅舅!”
“多謝舅公。”
魯念宗拍了拍杜九言的肩膀,正色道:“嗯。”又看着小蘿蔔,“好好讀書,要乖!”
“是!”小蘿蔔點頭。
魯夫人和李媽媽都笑了起來。
魯章之從門口進來,李媽媽忙上前去接了他的官帽,大家又是一通行禮寒暄,各自才坐下來,魯章之和杜九言道:“……律例今早已經定好修改了,我督促着,再有個三五天就能頒佈恢復兩條關於商賈的舊律,以及你添加的一條律文。”
“有您在,我就知道一定很快就能出來。”杜九言笑着道:“謝謝祖父。”
魯章之一怔,微微頷首,道:“也不用謝我,是你有能力,滿朝文武都同意了,聖上也吩咐交代,我不過是做份內差事而已。”
“這一次,得虧您和國公爺,不然我也不會辦的如此順利。”
魯章之沒有順着她的話也回捧他,而是道:“你一個女子,如果要繼續做訟師,將來必然還有諸多阻礙不易。還望你能像以前一樣,心無旁騖,爲受害人主持公道。”
“是!”杜九言道:“無論身份是什麼,是男是女,我的初心都不會改變的。”
魯章之欣慰地點了點頭,又看着桂王,“商賈的舊律恢復,我預見各處的商貿可能會有動盪,至於是好還是壞,現在難預料。”
“王爺若想要些買賣,現在是個好時機。”
桂王道:“大人所言有理,今晚我便回去商量。”
魯章之就沒有再說,又看向銀手,“這位小哥是……”
“這是銀手,”杜九言道和他介紹,說起修水壩的事情,“滾水壩,就是他做的。”
魯章之打量着銀手,“我看你年紀還小,竟對水利有這般見解,你師從何人。”
“我、我沒有拜過師父。”銀手撓着頭道:“我就莫名其妙就懂這些。”
魯章之很意外,似乎想到了誰,含笑道:“我有一位同科,不知你可聽說過,他以前在工部總督河道,姓潘名有量,乃潘印川的後人。”
潘印川很有名,杜九言讀史書的時候就知道,在治水上他居功至偉。
“聽說過,”銀手笑着道:“有人說這位潘大人很厲害。”
魯章之含笑道:“是很厲害。不過他現已致仕,人在餘杭。你若對水利真的喜歡,我可以給你寫一封舉薦信,你前去拜訪他,他若願意收你爲徒,對你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真、真的嗎?”銀手很激動,又看着杜九言,“九哥、我、我能不能?”
杜九言道:“還不快謝謝魯閣老。”
“謝謝大人!”銀手行禮,歡喜雀躍。
潘有量已致仕七八年了,所以不入水利一行是不知道他的,銀手也是這一年一直在水利上打交道才聽說的。
潘有量在當世河工們的眼中,是個神一般的存在。
“不客氣,”魯閣老頷首道:“看見你們有爲的年輕人我也很高興,若能幫上一些,那就再好不過了。”
“你自小離家,不記得家在哪裡?”
銀手搖頭,“我只記得一些模糊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