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看到張泊回來,連忙來迎接他,張泊搖搖手,自己進了三進,卻沒有去正屋吃飯,而是去了旁邊的廂房,那間廂房的窗戶上掛着一掛厚簾子。
他在門口猶豫一下,然後有節奏的敲了幾下。
“進來!”裡面傳出一個男子聲音。
張泊推開虛掩的房門,裡面光線陰暗,外邊明亮的光線把他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形成一個影子。
張泊緩緩走入,然後掩上了門。
裡面陰暗處走出一個人影,他走到張泊面前擡起頭,此人赫然戴着一個小丑面具,顯得極爲滑稽,但又非常神秘。
“今日那祥符國朝廷有何要事?”
“和前幾天一樣,沒什麼要事…………”
“張泊,你在本官面前,就不要耍這些花樣,否則本官下次便讓人將李煜耳朵、手指什麼的給你送過來,讓你瞧瞧。”
張泊冷冷擡眼打量眼前的小丑,此人是宋國宋衛府情報司的一位高官,於半個月前親自來祥符國,潛入夏州,利用張泊對故主李煜的深厚感情,秘密與張泊接觸,以李煜一家人要挾張泊,已經從他這裡套走不少情報,而且胃口越來越大,甚至要求他去軍樞府和中書省偷竊文件。
張泊心中閃動着無數念頭,李煜當年對他有救民之恩,有知遇之恩,有着君臣之恩,他一生重情重義,卻是不忍心看着李煜一家人被殺。但他如今是祥符國的重臣,是葉塵的臣子,他早已下定決心要效忠葉塵,忠於祥符國。
這些天他心中的矛盾和掙扎,一直折磨着他睡不着覺。他無數次想要向掌管着如今夏州武力的曾尚飛和連繼城坦白,但每次在最後時刻又猶豫不決。今日他本想向同是南唐舊臣的韓熙載訴諸於口,但一想以韓熙載的性格,根本不會在乎李煜一家人的死活,會毫不猶豫的帶人將眼前這個小丑抓捕。所以,在最後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張泊看着小丑,眸中光芒閃爍不定,心中猶豫不決,痛苦萬分。
小丑感覺很敏銳,他冷冷對視着張泊,說道:“不要有其他念頭,就算你不管故主李煜一家人的死活,也要想想你全家老小。本官既然出現在你家,自然不會是一個人來,實話告訴你,你全家老小已經掌控在本官手中,你敢出賣本官,就等着給你全家收屍吧!”
張泊已然怒極,但最終還是強壓下心中滔天怒火,拱手對小丑道:“閣下言重了,小人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我祥符國陛下之能大人想必也很瞭解,大人來祥符國這許久,難道看不出來,只要過得數年,不管是宋國,還是遼國,國力終究會被我祥符國超越,至於我祥符國的大軍,假以時日天下間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聽說宋國皇帝昏庸暴戾,宰相趙普專權,官員貪污腐敗,勢必難以長久,閣下就沒想過換個臺子唱戲?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只要閣下願
意,老夫可親自向陛下舉薦閣下。”
小丑微微一笑,淡淡說道:“整個天下的人都知道祥符國皇帝的神通廣大,但是跟本官有什麼關係呢!本官若是能夠被你們所收買,趙相公便不會派本官來這祥符國的虎狼之穴。”
張泊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小丑知道張泊還是怕了他,轉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了,對張泊道:“好了,現在回答本官剛纔的問題。”
“這幾天前線糧草需求增加了很多…………”
小丑從張泊家的側門離開,張泊並未來送他,一個不瞭解任何底細的僕人來關門,小丑臉上的小丑面具已經取了,不過他頭上戴着一頂西北的防塵帽,邊緣拉得很低,把耳鬢的頭髮遮住。
他外面穿着一件很常見的道袍外套,來到大街後弓着身子,把頭稍稍埋低,打起一個算命的幌子,活脫脫一個遊方道士,這樣的人進出人家之時,也不易被外人懷疑。
這一片現在是夏州城最高檔生活區,祥符國的文武高官都住在這邊。小丑混在人流中,不着痕跡的往兩邊府邸窺視着。按照小丑來這裡半個多月的打探,祥符國遵循高薪養.廉的政策,官吏的俸祿待遇比宋國和遼國還要高,但僅限於銀錢房屋,從來沒有人能用士兵、小吏當奴僕,祥符國允許官員僱傭僕人,卻絕對不許蓄養家奴,張泊現在府上除了從南唐帶來的兩個老僕之外,也只是僱傭着兩個僕人和兩個丫鬟。
小丑在街口看到了接應的人,一個裝作擔郎,一個裝作茶客,小丑從他們面前經過,確定他們看到自己後,往進城的大道而去。
擔郎最先起身,跟在小丑身後,茶客觀察了片刻,看到沒有可疑人員後,才隨在後面。三人前後走着,在三陽橋之前往南轉,這裡巷道密集,在幾次戰亂的時候損失比較小,民居頗爲完整,而且看起來比較陳舊,有些年頭了。
小丑似乎對地形十分熟悉,徑自鑽入一條小巷,這個巷子平日少有人過,擔郎就停在巷口,剛好擋住道路,小丑在拐彎處換好衣服後,咳嗽一聲通知那擔郎,然後從另外一邊的巷口走出。
此時他已經換了一個模樣,頭上戴着方帽,身上穿着青衿,看着就是個豪紳模樣的人,這樣的人在夏州城內不少,不是豪商就是本地糧紳,並不惹眼。
他在南城東拐西拐,來到了南門附近的向陽門大街附近,從後面的巷子來到一個兩進的院子的後門。
院子前面是一個賣炭的店鋪,就在向陽門大街上,後面則是這個兩進的院子,小丑在門上有節奏的敲着,門裡沒有任何耽擱,幾乎是立刻就開門,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張兇悍的面孔,是小丑屬下,小丑走進院中,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每次出去都有風險,因爲祥符國國家安全部反間諜的手段太厲害了。說實話,要不是現在正在打仗,胡
三光帶領着安全部主要力量放在前線戰場上。他還真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出入張泊這樣的祥符國大員的府邸。
他沒有去門市,直接進了二進的正屋,那屬下跟着走進來,給他倒了茶,對小丑低聲道:“大人一去就去了兩日,屬下心裡焦急得很。”
小丑顧不得茶水還燙,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然後才擡頭道:“張虎,你是怎地回事,都說了不要叫大人,也不要說屬下,日後記着了,不要因這些小事丟了性命。”
那名叫張虎的屬下應了,這時從店鋪過來一個商人模樣的人,也對那張虎道:“劉東家提醒得好,這祥符國不比我大宋境內,祥符國的同行比我們宋衛府強得太多,我們宋衛府說白了也是跟人家學樣而已。六天前我們在祥符國好不容易建立的十一個據點,被端了六處,聽說徐博徐大人也差點被抓住,拼着受了重傷才逃走,藏在一個地方好多天,養好了傷纔出現。好像就是那些蠢貨還用老法子,在各處茶樓酒肆散播些謠言,或者搞刺殺破壞,歸途就被人盯上,六個地方隔天就被人端了,四十多個人加上徐大人只逃出了六人。所以,如今咱們到了他們的老窩,更要時時小心。”
小丑躺在椅子上,眯着眼說道:“老高還是明事理,張虎你剛來此處不久,要多聽老高的。”
接着小丑就把自己這邊獲得的情報說了一番,然後對兩人道:“你們都說說,看看咱們有沒有能下手的?”
老高躬身道:“小人先說說,小人安排了兩人混了一份祥符國衙門和軍隊中的差事。一人是京師帶來的朱老頭,一個多月前,夏州衙門招聘一些人定期清掃大街,小人用了一些手段,讓朱老頭成功得到了這份差事,並且想辦法讓他定期清掃祥符國軍樞部附近街道,小人讓他每日收集軍樞部扔掉的垃圾紙張,帶回來拼湊之後能看出不少東西。另外一個人是小人發展的本地破落戶,小人看他身體還挺壯實,便在三個月前祥符國兵部徵三千五百工兵的時候,讓他去投了軍,他現在在黑狼軍團工兵營,只要他這次能夠活着回來,便讓將祥符國工兵訓練的所有事宜全部寫出來。方纔劉東家所說,祥符國又加增加前線糧草,但是他們前線人數並沒有增加,這很有可能是大軍要走遠路的原因,此事還需要儘快以快馬通知黨大帥,以防他中了埋伏。”
張虎說道:“夏州城西那圈起來的一大片被祥符國的人稱之兵工廠的作坊,要不要小人去一趟?”
小丑和老高同時搖頭,其中的老高道:“千萬不要去那裡,那裡是祥符國除皇宮之外,戒備最嚴密之處,前往那裡的各個路口反覆盤查,你一個生面孔走過去,別說打聽情報,進都進不去的。並且沒準就有人來審問你,一個應付不好,便得把你自己搭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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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