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上樊樓。
蔡仍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對花想容和趙元奴的愧疚。
當初,蔡仍將花想容和趙元奴帶離樊樓時,是想讓她們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的。
可剛將花想容和趙元奴納了,蔡仍就出徵打仗近一年時間。
剛一回來,剛跟花想容和趙元奴團聚,蔡仍就又來到東京汴梁城赴闕。
這樣聚少離多,談讓花想容和趙元奴幸福,無異於說笑。
不過——
蔡仍很快就將這絲愧疚掐滅了。
這不是和平時代,兒女情長,只會誤人誤己,金人可不會因爲自己重情重義就放過自己、放過自己的女人。
而唯一能保護自己、保護自己女人的辦法就是擁有誰都不敢招惹自己的實力。
所以,兒女情長要不得。
與蔡貌剛進入樊樓,蔡仍就看見一個俊朗豪爽風度優美的人,他周圍還圍着十幾個小姐伺候着他吃喝,他摟着一位漂亮的小姐並將手伸進小姐懷中揉搓、一邊拿着一個美玉酒壺狂飲、一邊與一衆小姐大聊市井葷段子逗得一衆小姐無不掩嘴嫣笑。
好一個縱意花叢!
見此,蔡仍嘖嘖稱奇,不知道這是哪路神仙,敢在樊樓當中,尤其是在樊樓的大廳當中,如此性情。
見蔡仍似乎對那個狂人感興趣,蔡貌便對蔡仍說道:“六叔不認識他?”
蔡仍道:“沒見過。”
蔡貌道:“他是李浪子。”
“李浪子?”
蔡仍反應一下,愕然問:“尚書右丞李邦彥?”
也不怪蔡仍愕然!
要知道,尚書右丞與參知政事同爲執政官,爲宰相佐貳,說得通俗一點,尚書右丞已經相當於後世的國家副總理,妥妥的宰執大臣之一,大宋的最高決策人之一。
蔡仍真沒想到,擁有這麼高身份的李邦彥竟然能在青樓當中如此放浪形骸。
蔡貌小聲跟蔡仍說:“李浪子的父親李浦是個銀匠,家資豐厚,李浪子年輕的時候,就喜歡跟進士交遊,河東舉人入京者,一定取道懷州拜訪李浪子,如果要添置什麼,李浦也會備辦,而且又資助路費,從那以後,李浪子聲譽鵲起,後來,李浪子被選入太學,名聲更盛,甚至引起了官家的注意,因李浪子爲人俊朗豪爽,風度優美,寫文章敏捷而有功底,且在民間長大,熟習猥鄙之事,對答敏捷,擅長戲謔,能踢蹴鞠,常常把街市俗語編爲詞曲,人們爭相傳播,而被官家所喜愛,李浪子又會討太監喜歡,太監們爭相讚譽推薦,就連楊戩都向官家推薦過李浪子,以至於李浪子步步高昇……”
聽了蔡貌對李邦彥的介紹,蔡仍不禁暗暗搖頭,心道:“任用這樣的人爲宰執,也難怪北宋會滅亡。”
蔡貌又道:“現如今最受官家信任的就是王黼和我大伯,其次就是這個李浪子,像童貫、樑師成、高俅、朱勔都得往後排。”
蔡貌所說的,熟知歷史的蔡仍知道。
而且,蔡仍還知道,未來取王黼而代之的就是這位李浪子,他也是未來趙佶留給趙桓的宰相,就是因爲他主張屈膝求和,才滋長了金人的氣焰,換而言之,他也是導致靖康之恥的原因之一。
基於此,蔡仍對李邦彥半點好感都沒有。
可蔡仍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自己對李邦彥厭惡,相反,蔡仍還正了正衣襟,然後向李邦彥走去。
來到李邦彥近前,蔡仍拜道:“下官蔡仍拜見右丞大人。”
李邦彥用稀疏的醉眼看了蔡仍一眼,道:“剿滅宋江的蔡仍?”
蔡仍答道:“正是下官。”
李邦彥道:“仗打得不錯,可以跟我喝一杯。”
言畢,李邦彥就一拍他身旁一個小姐的屁股。
那小姐倒也聰明,直接就捧着酒壺盈盈的向蔡仍走來。
蔡仍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空酒杯捧在手中,任小姐給自己倒滿酒,然後敬李邦彥道:“謝右丞大人賜酒!”
言畢,蔡仍一飲而盡。
李邦彥出身寒門,人又放浪不羈,因此,最討厭那些故作清高尤其是看不起他的權貴子弟。
所以,見蔡仍對他如此恭敬,李邦彥對蔡仍的感官大好,道:“坐下吧,跟我說說你剿滅宋江的細節。”
蔡仍也不推辭,直接就坐到了李邦彥的身邊,然後一邊給李邦彥和自己斟酒、一邊道:“下官能剿滅宋江,運氣的成分居多……”
聊了一會剿匪,在蔡仍的引導下,蔡仍和李邦彥越聊越下道,惹得周圍的一衆小姐面紅耳赤,又神采奕奕。
越聊,李邦彥越發的覺得蔡仍是他的知己,最後甚至主動問起蔡仍跟趙元奴的往事。
蔡仍也不隱瞞,將自己與趙元奴的過往說給李邦彥聽,聽得李邦彥大讚蔡仍豔福不淺,惹得周圍的一衆小姐醋意橫飛。
然後,李邦彥又跟蔡仍談起詩詞歌賦,蔡仍隨口“作”了兩首詩,讓李邦彥大讚蔡仍的文學。
稍稍表現了一下自己勾住了李邦彥之後,蔡仍又開始恭維起李邦彥來。
將李邦彥拍舒服了,蔡仍纔給李邦彥獻了一策——一條鞭法。
李邦彥雖然狂浪,但他竟然是當上宰執甚至是宰相的人,也不可能一點眼光都沒有。
因此,李邦彥很快就被蔡仍所說的吸引住了,他找了個空隙對身邊的兩個小姐一使眼色,那兩個小姐見狀立即就來到蔡仍身旁伺候蔡仍。
蔡仍也放得開,學着李邦彥的樣子將一個小姐擁入懷中,讓另一個小姐伺候自己喝酒,同時細跟李邦彥說一條鞭法……
樑秉聰聽說蔡仍和蔡貌來了,卻沒上來見他,而是在大廳之中跟李邦彥大聊特聊起來,忍不住走下樓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下樓,樑秉聰就看見在樓梯口站着的蔡貌。
樑秉聰直言不諱的問蔡貌:“怎麼回事?你們叔侄怎麼不上去?”
蔡貌用下巴一指蔡仍和李邦彥,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六叔去跟李浪子打個招呼,就被李浪子給留下了,然後兩個人就聊了起來。”
樑秉聰問:“他們聊的什麼?”
蔡貌道:“剛開始聊我六叔剿宋江,沒聊幾句,就開始聊什麼樣的女人極品,又聊趙元奴,然後兩人聊起詩詞來,現在又聊什麼田賦。”
樑秉聰道:“田賦有什麼好聊的?”
蔡貌道:“是啊,而且他們還在青樓裡聊田賦,也虧得他們想得出來。”
見樑秉聰下樓了,不想因此而得罪樑秉聰的蔡仍,戛然而止,然後跟李邦彥說:“下官朋友來了,況且這一條鞭法也不是一時三刻能說完的,如果右丞對這一條鞭法感興趣,改日下官去右丞府上再跟石丞細說這一條鞭法。”
雖說李邦彥也清楚目前趙佶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收復燕雲也可以說放在了對外擴張上不可能有心思來實行這一條鞭法,可作爲一個宰執,也不能一直靠着討皇帝喜歡而立足,得有一個明確的政治主張,說得通俗一點,他得有一些乾貨,這樣才能長久,而蔡仍提出來的一條鞭法就很附和當李邦彥的乾貨。
所以,李邦彥難得的收起放浪形骸,語帶親近道:“子恩儘管去,我明日在家等你,咱們繼續把酒言歡。”
蔡仍道:“那明日不見不散。”
言畢,蔡仍便與李邦彥告辭,然後直奔樑秉聰而去。
李邦彥對蔡仍的態度,樑秉聰看在眼裡。
加之,蔡仍如今的身份已今非昔比。
而且,蔡仍的能力也已經彰顯出來了。
關鍵是,他一來,蔡仍就停止跟李邦彥這個宰執的對話,而來見他,給足了他面子。
所以,樑秉聰並未怪罪蔡仍耽誤了些時間,而是很親熱的邀請蔡仍去他相好的房中,大家把酒言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蔡仍纔跟樑秉聰說了呂川卞和王黼的恩怨,並求樑秉聰帶話給樑師成,就說自己和呂川卞想去拜訪樑師成。
事情涉及到王黼這個他們樑家的第一政治盟友,樑秉聰也不敢冒然答應下來,只說願意替蔡仍去跟樑師成說一說。
蔡仍一邊感謝、一邊拋出自己的籌碼:“不知衙內可有心仕途?”
樑秉聰一聽,便放下酒杯,道:“怎能不想?蔡賢弟有所不知,此正是我煩心之事,我父親如今已經六十多,而我這裡卻還一事無成……哎,我是真不知,將來如何保住我樑家的家業!”
蔡仍笑道:“此事易也。”
樑秉聰問:“如何易也?我文不成武不就……”
蔡仍打斷樑秉聰道:“衙內怎能如此謙虛,你分明練武多年,熟讀兵書戰策。”
樑秉聰一頭霧水。
蔡貌解釋道:“我六叔想讓衙內去金吾軍。”
“打仗?”
樑秉聰頓時就是一激靈。
蔡仍道:“我金吾軍有一部分軍官是不必去前線的,他們坐鎮後方,一樣可以獲得軍功。”
蔡貌小聲對樑秉聰說道:“就是走高太尉升官之路。”
這回樑秉聰完全明白了,然後心中一動:“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不過——
樑秉聰也拿不準這麼做行不行,所以,他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而是準備回去問問樑師成,然後再做決定。
蔡仍並沒有催促樑秉聰做決定——蔡仍相信,自己拋出的籌碼,一定會讓樑師成和樑秉聰動心,所以蔡仍不急。
其實——
這個口子,蔡仍不僅僅是爲樑秉聰自己開的,事實上,蔡仍早已準備組建一支衙內軍了,其目的就是給那些達官貴胄子弟提供撈戰功的機會,並藉此保證金吾軍將士的晉升通道。
這也是蔡仍能這麼輕易打通樞密院、吏部、兵部關係的原因之一,畢竟,哪家還沒幾個不成氣的子弟,而他們的親人又不想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混吃等死一輩子。
跟樑秉聰一直喝到了深夜,蔡仍才告辭。
蔡貌並沒有跟蔡仍一塊離開——他也要夜宿在樊樓。
最終,只有蔡仍一人離開了。
可蔡仍剛要走出樊樓,就有一個很漂亮的侍女將蔡仍攔住,道:“蔡公子,我家娘子有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