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寨,一夜無眠。
第二天上午,楊叢義直接去找何縣尉,雖然很不想見他。
在院外等了一炷香的時間,衙役纔出來說大人叫他進去。
見到何縣尉,楊叢義沒有什麼好客套,直接開門見山:“何大人,我們進山追捕逃犯,陳知軍給的三月之期已經到了,現在也抓到一些逃犯,我們還是儘早送回城裡,免得夜長夢多,再出變故。”
“楊捕頭,你在山裡這段時日很辛苦,先歇息幾日。至於追捕逃犯的期限,我看先不用管,費了這麼大力氣進山來,又付出幾百人的代價,必須要把逃犯全部抓回去,我們纔有臉面出山,現在就出去太丟人,況且逃犯抓不完,下次還得來,倒不如一次抓完了,少受一茬罪。你說呢?”何縣尉手拿茶杯慢慢品着。
“如今我們人手摺損大半,一百五十個捕快進山,現在只剩不到五十個,足足損失一百多人,拿什麼再去抓逃犯,不如就此出山,下次再說。再呆在山裡,我怕兄弟們一個都回不去。”楊叢義直接反駁。
“楊捕頭,你這是貪生怕死!穿了捕快這身衣裳,就得風裡來雨裡去,深山密林要鑽,刀山火海要闖,像你這樣吃點苦受點累,就叫嚷着要回去,能成大事嗎?看你年紀輕輕就得陳大人信任,委以重任,帶領五縣一府捕快進山,不想你卻是偷奸耍滑之輩,致使損失一百多名捕快!如此作爲,你對得起陳大人嗎?”何縣尉突然發飆,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就開始教訓楊叢義。
見得何縣尉這副嘴臉,把各種帽子黑鍋一起扣過來,楊叢義心裡白眼直翻,卻淡定的回道:“何大人,陳大人給的期限已到,我只是要把抓到的逃犯送回去覆命,至於還要不要繼續抓捕逃犯,我想陳大人會有決定。既然何大人一心爲公,看淡生死,請何大人留在這兒,繼續抓捕逃犯吧,我先把抓到的逃犯送回去,如果陳大人要求繼續追捕,我再召集一批捕快進來協助就是。不知道何大人覺得這樣可以嗎?”
陳大人早就說過,捕快都要他統領,遇事不明,不便做主的時候再找何縣尉,現在他已經有決定,只是要來跟何縣尉通報一聲。
“你小子有種,以後有你好受。滾吧!”何縣尉大怒。
“不知道何大人這個滾字,是對陳大人說的,還是對我說的?”楊叢義不怕,也不生氣。
“我是讓你滾!午時之前,帶那些逃犯,給我滾的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多謝何大人,告辭。”楊叢義轉身就走,留何縣尉氣的鬍子在抖。
“嘭”一聲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傳出來。
“一個小吏敢跟我如此說話,要不是看陳知軍的面子,早剁了喂狗!”何縣尉在屋內暴怒。
楊叢義只當沒聽到,快步離開。時間不多了,不知道忠義盟何時會動手,如今得罪了何縣尉,再不趕緊走,到時候出了問題,他肯定又要把黑鍋往自己頭上扣。
找到幾個捕快,楊叢義一聲吩咐:“召集所有捕快,押上全部逃犯,即刻下山回城。”
捕快聽的奇怪,有人問道:“楊哥,怎麼這麼急,發生啥事了?”
“進山追捕逃犯,三個月的期限已經到了,必須要帶人回去覆命。趕緊去叫人,半個時辰之內全部下山。”楊叢義解釋道。
“楊哥,我們還值着崗呢,怎麼走?”有捕快左右爲難的問道。
“值什麼崗,誰安排你們值崗?”
“劉將軍安排的,他們的人絕大多數搬東西去前山寺了,奶頭山沒多少人,就安排我們值崗。”捕快回道。
“你們是捕快還是禁軍?是歸劉將軍管,還是歸我管?再說一次,半個時辰之內,所有捕快全部下山。”楊叢義再次命令。
捕快們經這一提醒才醒悟過來,守山是禁軍的事兒,他們跟着瞎忙啥,何況人家一袋一袋搬着稻米,最後也都落進人家的口袋,跟他們沒一點關係,那還給他們守啥山。心裡不是滋味的捕快,一溜煙的跑了,趕緊去召集同伴,準備下山。
半個時辰之後,所有捕快押着捆綁好的逃犯在前寨寨門口集合。
“這一路出山回城,路上不好走,都把眼睛放亮點,如果有逃犯想跑,不要警告!”衆人聽的一愣,不警告是什麼意思?
沒等捕快發問,楊叢義接下來的話可把他們嚇一跳:“直接殺了,把頭帶回去就好,方便又省事,不用守着,不用再管拉屎拉尿!”
“好,楊哥威武!”有捕快興奮的插嘴喊起來。
“好是吧,那就把刀洗乾淨點,全都給我拔出鞘。”楊叢義高聲喊道。
衆逃犯一聽,嚇的面色慘敗,生怕捕快們偷懶,直接一刀把他們砍了,趕緊不停的口稱“不敢”。
訓話完畢,一衆捕快押逃犯,七八十人浩浩蕩蕩的下山,奶頭山上隨之一空。
奶頭山與前山寺之間時常有官軍往來走動,附近的土匪早就遠遠的逃了,楊叢義他們一行人,一路十分順利,路過村寨,還能討口水喝。
第二天下午,他們就在半路遇到從前山寺返回的禁軍,兵卒們連續在兩地之間奔波多日,早已怨聲載道,疲憊不堪。
以他們這個狀態,想返回奶頭山也要等後天,到那時奶頭山估計也是一片焦土,無所留戀了。
捕快與禁軍沒有過多交談,很快就擦身而過。
楊叢義沒有走過回前山寺的路,據有經驗的捕快說,以現在的速度還需要兩天半。聽了這話,他就讓隊伍放慢速度,告訴捕快們回去的路還長,要保存體力,用三四天時間回到前山寺就行。
前山寺需要時間安排,他們走的太快,剛好趕上前山寺出事,就不好摘掉嫌疑,到時何縣尉、劉將軍暴怒之下亂扣黑鍋,扣到他頭上,他可頂不住。需得等一等奶頭山過來的人,大家一起去見證前山寺的好戲纔好。八、九百擔糧,他們也真敢撈!就讓他們白忙一場吧。
就在楊叢義的刻意控制下,捕快們離開奶頭山的第五天,一隊禁軍從背後匆匆趕來,追上他們,一路疾奔前山寺而去。
捕快有人高聲叫問:“兄弟,你們怎麼跑這麼急?不搬糧啦?”
“還搬個蛋,奶頭山都讓土匪燒了,一把火全沒了。”有兵士回答,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還能從聲音裡聽出來有點輕鬆。
糧食被燒了,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最後一粒糧食也落不進他們的腰包,反而還要他們一趟一趟的跑,腿都要跑斷了。
“土匪?幸好我們走的早,不然我們就遭殃了。”不少捕快大呼幸運。
“別高興的太早,禁軍兄弟們跑的這麼急,怕是前山寺也不安全。都打起精神來,別讓土匪偷襲了。”楊叢義趕緊叮囑道。
“楊哥你多慮了,我們身上一個銅錢都沒有,土匪來找我們麻煩,那就是吃飽了撐的。”有捕快不以爲然。
“別大意,眼看就要出山了,不要出什麼幺蛾子纔好。加快速度,日落之前必須趕到前山寺。”楊叢義一聲令下,衆捕快也不好再多說,立馬開始趕路。
雖然忠義盟都有計劃,但另一方勢力不明,難道他們沒計劃?他們把逃犯弄進山,忠義盟要把逃犯送出山,原本逃犯是幾方攀扯的重點,但官軍在牛頭山慘敗,事情突然就逆轉,只要禁軍援軍進山,逃犯就無關緊要。現在奶頭山被毀,不出意外,前山寺應該也已經毀掉,事情又起了變化,難保逃犯不會再次成爲爭鬥的焦點。
忠義盟的立場對楊叢義有利,他自然支持,必須安全的把這些逃犯帶出去,讓這次進山追捕逃犯的行動終結,暫時平息爭端。等陳大人知軍的位置坐穩,有些事情他應該就能有幾分能力掌控,比如那個只知道挑事的何縣尉。
“什麼?前山寺也被一把火燒了?誰這麼大膽?”捕快們趕到前山寺附近時得到消息,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
“說不清楚,沒發現有土匪的蹤跡,也許是天乾物燥,自然起火吧。”前去打探的捕快說道。
“前山寺還剩多少糧食?”楊叢義問道。
“聽說大火燒了一夜,前山寺人少,天又黑,根本滅不了火。不光是從奶頭山搬來的糧食沒了,連從懷寧運來六百人的口糧都燒光了。”
“山裡這麼多糧食,還大老遠從懷寧運糧?”有捕快不解的問道。
“懷寧運來的是大家的口糧,是公糧,山裡收繳的是私糧,私糧要進私人口袋的,能給大家吃嗎?”
“真他孃的黑!那麼好的新糧,看得直流口水,不給我們吃,盡給我們摻殼帶石子的陳糧。這下好了,誰都沒得吃!氣死那幫王八蛋!”有土匪氣不打一處來,張口罵的痛快。
“別信口開河,趕緊走。這個地方怕也不安全了。”楊叢義催促道。
“楊哥,我們的口糧不多了,出去還有三四天,要不我們去穀倉刨刨看,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糧,我們補一補。”有捕快提議。
“刨出來你也拿不走,劉將軍在那兒看着呢,何況也沒多少,刨了一兩天,就翻出來七八擔,估計最多也就一二十,也不夠禁軍吃幾天,哪兒輪得到我們。”
“好了,不說糧食的事兒了,省着點,路上快點,兩三天也夠我們回城。”楊叢義看天色還早,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便帶着隊伍越過前山寺繼續趕路。
一過前山寺,外面就是官府能夠管轄的範圍,就是有毛賊,面對楊叢義他們這麼龐大的隊伍,也不敢動心思,況且還是人手持刀的捕快。
捕快們押着逃犯一路小心在意,兩天就出了山,在山前遇到一營進山支援的禁軍之後,隨即又加快速度,最後用半天時間回到城裡,把逃犯往監牢一送,這纔算是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