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
粘稠的鮮血順着裂開的皮膚在甲板凝成一灘刺人眼眸的殷紅,鮫人虛弱的低吟裡,這艘船的船長上前檢查了一下傷勢,重重呼出了一口氣,還好沒有打死,轉身將扭打成一團的兩人拉開,擡手就是一拳將桑德斯打的撞船舷,過去捏住對方染血的下巴拉到面前,目光露出兇戾。
“知不知道,我們想要發財,靠的就是這隻塞壬,我們跑了半輩子的船都抵不了這一趟,要是她死了,我就把你手腳筋隔斷吊在船首喂鯊魚!”
那邊,船艙出來的青年,找了藥物給那隻奄奄一息的塞壬抹上,又纏了一圈繃帶,衆人聽到船長的話,默默的守在這人魚身邊,祈禱千萬別死。
“剛纔我抽的那幾下,足夠讓塞壬變得規矩,桑德斯真是一個廢物,要是到手的財富被他弄沒了,我第一個殺了他,再把他妻子賣去妓館換錢!”
“.....賣之前,也像這樣抽他女人一頓。”
在海上跑船,多是一些敢拿命換錢的人,手上沾過海盜的、普通船隻上的人命,有時候買賣虧本,到了海上截殺一些小船補充虧損是常有的事,何況這種差點斷了他們財路的同伴。
而且,捕獲塞壬的事早就沿途傳揚出去,就是爲了把事情傳到皇帝耳中,得到財富不說,也能在民間百姓、同行耳裡得到響亮的名聲,到時候就不是一兩艘船,說不定搖身一變,獲得爵位,添置數艘大船組成一艘船隊都不一定。
要是塞壬在快要到君士坦丁的路上出了意外,恐怕殺了這個叫桑德斯的同伴都難以消除怒火的。
好在,蹲在塞壬旁邊,名叫烏卡的青年朝他們比了一個放心的手勢,衆人懸着的心終於落實,手裡舉起的刀緩緩垂下,惡狠狠的瞪了瞪那邊抱着腦袋蹲在船舷的桑德斯,纔回去各自的位置,繼續驅船加快速度。
“我很愛我老婆!!”見保住了性命,桑德斯擡起腦袋,朝他們大吼了一聲,引得衆人目光再次看來,趕緊又蹲回去抱住頭。
起伏翻涌的海面上,白帆鼓漲,海船破浪而行,船上捕獲塞壬的消息早在十來天裡,沿着海岸各個城市傳開,尤其是親眼看到被掛在桅杆上的塞壬的其他過路船隻,直接將消息坐實。
尤其是接到消息要將傳說中的海妖送給皇帝,當地官員,迅速派出信船、快馬以最快的方式,從海上、陸路傳去君士坦丁,送達皇帝福卡斯的面前。
這樣的奇聞,甚至還是被傳爲神奇之事,沿途宣傳,聽到這些的君士坦丁百姓,早就在城裡翹首以盼,估摸着海船航行的時間,常到船崗碼頭打探或瞭望海平線。
擁擠、嘈雜的街巷向城中內裡延伸,巨大的城堡裡,晶瑩剔透的吊燈燃着火焰,鋪有紅色絨毯的大殿正中,一道身影捧着小卷的信紙匆匆跑了進來,越過紅毯兩側的將軍和行政官員,雙手託着紙捲走動中間遞呈上去。
首位上,名叫福卡斯的皇帝帶着桂冠皺着眉頭,朝一旁的侍衛微微偏了下頭,後者上前從將紙卷接過,遞到皇帝手中,隨後緩緩展開,看着上面的內容,這位皇帝嘴角勾出一絲笑容。
原本召集將軍們是要說幾個行省貴族、行政官員陽奉陰違的事,以及卡拉布薩總督被行刺身亡,會不會與這些人有關。
但眼下的消息,讓他感到頗爲舒服,畢竟他曾經只是一名百夫長,後來逼供殺了皇帝,纔得到這個皇位,各個行省的貴族、官員對自己這種行爲非常不滿意,若是知道卡拉布薩是總督是他們殺的,那自己出兵就有了正義性。
而此時送來的消息,是有關於塞壬的,傳說中的海妖,被他任皇帝期間的治下百姓在海中抓獲,要獻到寶座前,這在政治上是有極大的好處。
片刻,他收起信紙交給書記官保管,並記載下來,臉上笑容不減,從寶座上起身,讓那信使退下,隨後纔看去眼中有些疑惑的將軍、官員們。
“塞壬海妖,已經快要抵達君士坦丁。”
頓時下面一片譁然,之前也曾聽過這個傳聞,但不過是各地傳來的,當不得真,然而,親耳聽到皇帝開口肯定下此事,自然有些驚訝。
福卡斯滿意的看着衆人表情,踩着紅毯緩緩走下:“......海妖是大海里邪惡的神怪,傳聞裡,經常用充滿魅惑的歌聲引誘過往的船隻靠近,並吃掉上面受到蠱惑的水手,現在捕獲,神已經站在了我的這邊!”
旋即,揮手:“將這條振奮人心的消息,告訴我的臣民、君士坦丁的所有百姓,讓他們一起到海港,見證神靈賜給我這位皇帝的禮物!”
翌日一早,皇帝的聖令在城中傳開,陽光漸漸升上雲隙時,皇帝的儀仗、車輦已經出了城堡,數匹白馬拉着燙金邊框的四輪大車,搖搖晃晃的在士兵護衛下趕往海港,而城中的百姓、城外的農人也都這日早晨一窩蜂的涌去城中最大的海港,遙望的船隻還沒有來,這裡已滿是攢動的身影,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映着晨光起伏的波濤間,遠方一艘大船漸漸出現在海平面上,早已等候的幾艘皇室戰船收到號令齊齊出動,像是迎接出徵凱旋的勇士,護在兩側,一起緩緩駛回港口。
望着矗立平頂孤丘上的巨城,以及下方海港的人山人海,名叫白珍珠的海船上面,十多個船員、船長齊齊立在船頭摘下帽子朝那邊興奮的呼喊,而有人則壓下澎湃的心情,做起了禱告。
“快到海港了,皇室的艦隊都出動了,皇帝肯定來了。”
“......我好像已經看到了財富、爵位、還有成百上千的美女在面前向我們招手了。”
“神啊,請保佑我們。”
呢喃的禱告,像是被感受到了,海風漸漸變大,吹着船隻速度快了起來,就在他們靠近君士坦丁海港的途中,海峽的另一邊,細小的石粒簌簌的掉去下方海崖礁石,沉進海面。
一隻驢蹄在海崖上方邊沿駐足,陸良生像是聽到了禱告一般,目光冷漠而冰冷偏去崖外遠處蔚藍的海面,眸底倒映着六艘戰船護送着中間一艘船隻朝着海峽對面的巨城海港航行過去。
“嘰......”
虛弱的低吟在甲板上輕微的響起,看守塞壬的青年回過頭,就見虛弱的人魚此時動了幾下,仰起臉看去船外某一個方向,好像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笑容,興奮的又是叫了一聲。
“嘰?!”
烏卡疑惑的順着她視線,轉身望去遠方的海崖之上,可惜常人的目力難以看到,只是隱約有一道渺小而模糊的黑影站在那裡。
然而,下一刻,耳邊嗚嗚咽咽吹起了大風,拂的他眼睛都眯了起來,擡起手臂擋住面目,船上的桅杆這時都在吱嘎吱嘎的搖晃。
遠方,海崖之上,陸良生站在崖邊迎着風,髮絲飛舞,衣袍獵獵吹拂,雙手掐着法決緩緩平伸擡起,雙目之中,泛起了淡藍的光亮。
然後,緩緩閉上眼,明亮的白天黑了下來。
“你們想見神,我便讓你們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