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從小到大就沒有見過如此勇猛之人,他在那些幫會的打手面前,就像是一頭兇猛的獅子,面對一羣兔子一般。
可惜了,這麼厲害的人,竟然是個傻子,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忘了。
“哥,他好可憐啊。”
小女孩兒又開始叨叨了。
黑娃嘆息一聲,“図國I,咱們也是可憐人,天底下的可憐人多了,咱們現在自己活命都是問題。”
“所以爲了不讓大家都可憐,咱們得努力乞討。”
角落裡,那黑衣男人緩緩站起身來,手裡已經沒有了刀劍,但他的感覺依舊敏銳。
一個身材高大,臉色平靜,臉上棱角分明的人出現在了他面前。
“閣下請隨我走一趟。”
來人正是齊平。
齊平在長安地下之中的實力是得到過認可的,東市和西市兩大地方,任何人想要造次都會事先問問齊平的意思。
如今因爲這二多個乞丐,長安之中地下世界議論紛紛,侯爺也注意到了,說明是時候問一問了。
齊平打量着眼前這個穿着一身黑衣的人,他的臉上帶着傷痕,恐怖的傷痕從左臉貫穿到右臉,蜿蜒着像是千足之蟲,齊平見多識廣,此時也倒吸一口冷氣。
“爲什麼?”這個男人第一次開口了。
“沒事,既然你們想要在長安之中乞討,那麼我自然會給你們一片地方,只是先前的手段,對大家都不好。”
齊平說話帶着一股子自信和上位者的氣勢,一時間,黑娃和図図就臉色慘白。
“這位大哥,我們不是故意的。”
黑娃央求道,聲音越來越小。
“無妨,既然來到了長安,那麼長安定然不會拒絕你們,我也不會拒絕你們,我們找個地方聊一聊。”
寺廟裡,沒有戒疤的和尚打掃着門庭,裡面坐着二多個人,二十一個乞丐,還有齊平以及侯府的家臣。
“閣下武藝高強,何必和乞丐相爭?”
齊平是個明白人。
這句話一出,黑娃臉上就開始精彩起來了,是啊,這個撿來的人雖然有點憨,但是他一點也不笨,好像是沒了記憶一般,黑娃也知道,這個人武藝高強,自己和他肯定之間有着天差地別的鴻溝。
“我也不知道。”
“那閣下怎麼稱呼?”
“閣下從哪裡來?”
“從”那人喃喃道,臉上露出了痛苦,這種痛苦並不是皮肉上扭曲的痛苦,而是一種由內而外帶着強大怨氣的痛苦,他的拳頭緊握,身體不住顫抖着,似乎在回想起來什麼,但又像是在逃避什麼。
齊平嘆息一聲,“可憐人啊。”
“黑娃對吧?”
黑娃兄妹兩人立馬用力點頭,“你們這些人就不適合在長安當乞丐,你們可知道,任何地方都有規矩,大唐律法裡面沒有寫,但規矩一直都在。”
黑娃還沒有說話,図図就撅起嘴,“我們不知道嘛!”
“呵呵,我呢也不是什麼大善人,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去學一門手藝,在工坊裡面做工,有沒有興趣?”
齊平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他手下的人早就把這些人的底子摸透了,至於那個黑衣人,佝僂着身子,腐了一條腿的,他實在是查不出來。
這些乞丐根本不知道在長安之中,做乞丐是有嚴格的等級制度的,這個痛子可以保住他們一時,保不了他們一世。
不如給他們一份生計,都是從河北道逃難過來的人,能逃到長安,說明他們一路上吃了很多苦。 шωш●ttκǎ n●¢ 〇
齊平清楚地記得,去年從河北道水患之中逃離的人,大部分朝着南方去了,還有一部分向西進入了隴西,還有一部分朝東,去了山東方向。
往長安方向的人少之又少,畢竟關中大旱的事情,傳播得很快。
關中平原已經吃不上糧食了,逃到那裡有什麼用呢?
這些難民一個個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一路上哪裡有吃的呢?
黑娃和図図帶着一種警惕,“我……我們還是乞討吧。”
“呵呵,乞討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可以做的事情。”齊平擺擺手,“你的妹妹也不適合乞討,你一個當哥哥的,就要頂天立地,挺直了腰桿,靠自己雙手吃飯。”
黑娃明明知道齊平是這長安之中一個厲害的地頭蛇,但他並沒有在齊平身上看到任何地頭蛇的陰鷲狡黠,而是看到了一身正氣,看到了一股子真正的男兒氣
“這位先生,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如果有更好的法子,我們自然會爭取,可是我們這些人……”
黑娃苦笑一聲,“不瞞先生,我們都是河北道過來的災民,當時能在水患之中
活下來,完全是因爲巧合,平日裡除了種地,什麼也不會……”
齊平擺擺手,打斷了黑娃的話,“看你樣子也不過二多歲,怎麼可以如此喪氣。”
“雖然有人說過,未經他人事,莫勸他人善,但我依舊想要說一句,這個年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齊平臉上彷彿擁有了一道光一樣,他當然知道這句話的正確性,他知道自己
手下的七十人,是怎麼從一開始深陷泥潭,到如今成了侯府家臣,一個個已經有了自己的戶籍和名分。
這就是信念的力量!
侯爺是個好人,齊平自己雖然之前一些手段見不得光,但並不意味着他是一個無惡不作之人,在侯府久了,內心之中的善念被喚醒之後,齊平做事也變得平和起來。
“來人,造紙坊裡面缺人,讓他們去那裡謀生,也可以去煤礦,也可以去石灰窯,也可以去琉璃工坊,你來安排。”
“這個姑娘,去印刷坊。”
一旁的人拱手行禮。
黑娃等人此時納頭便拜,感激不盡,齊平摸着鬍子,看着那黑衣人,“可曾滿意。”
那人點點頭。
這一路上,他算是報恩,齊平早就看出來這個黑衣人的想法了。
這一次,這些人得到了安置,也算是滿足了他報恩之意。
“我家主人,從不會做那些傷天害理之事,那些工坊一直都在,你隨時可以過去探望他們。”
那人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