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恭告訴李寬的消息讓李寬心中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似乎這一切都和那個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在這一切的背後那個一直和他的關係撲朔迷離的人在推波助瀾,否則這一次決計不會鬧成現在這般模樣,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只有面對這糟糕的結果。只是李寬在心中記下了重重的一筆,將來會怎樣誰又說得清呢?當荊棘過後,等待着的會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但是現在李寬卻是成了刀俎上的魚肉,哪怕他有着很大的功績,這一次他觸動了李二心中的敏感神經,翻身的可能很小很小了。這一點李寬也知道,但是他更相信自己能夠在這一次的動盪之中不會傷筋動骨,哪怕需要蟄伏下去一段時間,甚至離開這裡從頭再來都不是難事。只是他卻不甘心這樣離去,所以他選擇了束手,只爲了等待一個機會,給那個在背後的黑手付出代價。
天色已經全然黑了,只有天邊微弱的那幾顆星,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李寬被尉遲恭帶着進入了長安城。在這一天沒有絲毫的夜風,蘇護意味着這位一直被無數大唐百姓和官員掛在嘴邊的楚王殿下似乎真的沉淪了下去,再也沒有春風吹■又生的那一刻。在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暗暗嘆息,又有多少人在這一夜暗中舉杯相慶。
李寬束手就擒,那些爲了他背水一戰的戰狼騎也在這個時候選擇了放下手中的武器,他們臉上帶着絲絲的悲憤與不甘,任憑是誰遭遇這樣的事情都會是這樣。自己在生死一線之間用命去拼,可是換回來的趨勢這樣的結局。誰能受得了?現在他們的身份是什麼?在之前他們是大唐的英雄,可是現在卻成了逆賊。成了整個大唐的罪人。甚至他們在來到長安城之前都沒有受到絲毫的風聲,一路上行來都受到無數百姓的歡迎,結果卻在這一瞬之間推翻了之前所有的一切。
他們都不敢相信現在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事實,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們的幻想,都是一場春秋大夢。但是他們身上的還帶着淮河邊上的江風的味道的衣衫卻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真的,天堂地獄都在一瞬之間。在這個家天下的時代,一切都是這麼荒謬,一切都在別人的一念之間,自己這些人的命運就這樣被人決定了?所有人就這樣被一句輕飄飄的話給否決了。所有的功勞,所有的犧牲在這一句話之間全都煙消雲散,他們心中有淚,但是卻無法流出來,他們心裡有恨,但是卻只能合着自己的淚水往心裡咽。這一切怪得誰來?誰又想得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誰會想到當初的一句話,在那種巧合的狀況之下,會成爲今天這一切的根源。
不願在回想,他們扔下了手中的武器。不想再面對,他們將自己的臉龐藏在掩在臉上的雙手之後。或許在他們的身上還有這爲了大唐這一次的洪災而受過的傷,那些傷到了現在還未曾癒合,可是那又怎樣?在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大的過皇權。
李寬在尉遲恭的身後。騎在追雲的馬背上,一路行來,看到無數站在馬下的戰狼騎士兵。他們全都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他,那種決絕中帶着絲絲的希望。但是卻漸漸地熄滅下去的眼神,刺得他心中一陣陣的痛。讓他感到自己心都在流着血,隨着那熄滅下去的目光而變得百孔千瘡。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爲了一羣男人苦惱心傷,他從未曾試過,在這放手的瞬間會有千言萬語哽在喉嚨的深處,卻是無法說出口。這樣的感覺比起當初他在那大殿之上放開了李麗質的手還要來的強烈。或許這些人,這些士兵在大唐的權貴的眼中不過是一支順手就可以召集起來的人馬,可是在李寬的心中他們卻是他的兄弟。
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和這些人已經結下了深厚的感情,不管是在秦嶺深處大家一起摸爬滾打,還是在吐谷渾的冰天雪地之中一起策馬狂奔,不論是在東郊馬場的訓練場上一起撒下的汗水,還是在那淮河的浪濤中彼此將自己的後背緊緊地靠在身後的兄弟的肩膀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男人之間的友誼的土壤,在這一次次的點點滴滴之中,一種叫做義氣的東西在彼此的心中紮下了根。這也是這些士兵爲何在李寬決定反抗的瞬間就將自己的兵刃亮了出來,也是爲何李寬在想到這些人之後,會選擇放下那最後的逃走的機會,這一切都是彼此在牽絆着,這不是臨別時的基情,這是一種男人心中最爲渴求的一種將生死託付於兄弟的豪情。
“楚王殿下!”一個戰狼騎的士兵聲音哽咽,他看着騎在戰馬上的李寬,雖然他的身子已然那麼的挺拔,依然像是在狂風中挺直的鋼槍一樣,但是卻是那麼的蕭索。
城門口,昏黃的燈籠灑下昏黃的光,照射出朦朧的影子,在這黃昏的光芒之下,李寬的影子被拉得老長,那幽深的城門洞這一刻就像是一張吞噬一切的大口,李寬正在被他吞噬下去,然後再也沒有走出來的時刻了。
立政殿,此時燈火通明,滿朝的大臣多數都在這裡,這一天,李二將所有的朝中重臣都召集到了這裡,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徵,孔穎達,蕭瑀站在了文臣的最前列,程咬金,秦瓊,李靖,段志玄,屈突通,柴紹站在了武將的頂端,甚至在這些人的前面,還有這幾個人站在那裡,那是李承乾,李泰,還有一個女子。
能夠站在這朝堂之上的女子,只有一人,那就是柴紹的妻子,當朝的平陽公主,娘子軍的統領——李秀寧。這位當朝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將,此時一身戎裝,手中握着一條長鞭,鞭稍纏於腰間,一襲火紅的短打衣衫,外面罩着皮甲,一頭青絲在這個時候被一頂頭盔束住,此時俏臉寒霜,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在這一刻也是凝結成了寒冬的不化的玄冰,她就這樣站着,周圍所有的人都不自覺得離她遠一點,就連李承乾這位當朝太子也是這樣,從小他就怕這位姑姑,這一點李二所有的孩子都一樣。但是這位當朝的唯一的女將軍卻是最爲喜愛李二的次子,她的閨蜜的孩子——楚王李寬。
這一次,李二雖然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甚至朝中大臣很多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只是一頭霧水的被召集到了着立政殿,但是李秀寧卻是得到了消息,然後單人匹馬就這樣從朱雀門闖入,一路長鞭揮舞,不知道抽了多少人,毀壞了多少的花草樹木,一路殺進了着大唐的最高的權力中樞。她要當着着滿趙文武的面,爲自己的那個苦命的侄子做一次主。這個皇室現在這一個樣子讓她傷透了心。
當初大哥和二哥不對付,三哥偏幫大哥,兩兄弟一起喝二哥敵對,這讓她這個做妹妹的已經兩面爲難,雖然在最後她站在了自己二哥這一邊,可是在那一次玄武門瀰漫的血腥味之中,李秀寧又何嘗沒有將自己的眼淚一期埋葬在那裡?天家無親,爲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血肉親情真的是一點都靠不住,父子,兄弟,叔侄,這一切的一切都會被那一張寶座,那一個權柄給碾得粉碎。可是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當初起兵,爲的只是和家人相聚,當初上了沙場,爲的只是爲父兄分憂,當初千里奔襲,爲的不過是二哥那一雙溫暖的手能夠再一次的拂過自己的臉龐。
站在大殿之中,李秀寧的心卻在一滴滴的滴着血,看着坐在那高高的寶座上的二哥,這一刻她覺得這個人是那麼的陌生,當初那個帶着她去大興城外的山上栽下野花戴在她頭上的那個二哥已經再也回不來了,或許他會是一個好皇帝,千古稱頌,但是這一刻他卻再也無法成爲一個好父親,好兄長,好人子。在他當初立下了那個吾可取而代之的志向之後,那個在他妹妹心中一直渴求着的兄長就漸漸的死去了。
“尉遲大將軍到!楚王李寬到!”小黃門的尖銳卻有煌煌大氣的聲音在這夜幕中傳來。
“宣他們進來吧!”李二一揮手,他不敢去看站在臺階之下的那些人,那些大臣倒是無所畏懼,只是那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妹子,實在是讓他頭疼,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一切其實不過是一場可大可小的鬧劇,但是爲了這個帝國,爲了大唐的長治久安,這一切他都不能有絲毫的私心,或者說他在一再的權衡之後才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期間有着無數的事情,一場場暗中的交易與妥協,一場場利益的交換與得失。這些是他不願意讓這位單純的妹妹接觸的,因爲這個泥潭一旦沾邊就在也出不去了,就讓這一切都由他這個當哥哥的來扛下來吧,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再爲她做的了,或許他再也無法將那山間的野花插入她的發間,但是他卻從未忘記爲她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