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右,涼州,左武衛的駐紮地,大大的帥帳在駐地的中央,李二正坐在主位,周遭是天策府衆將,還有一衆謀士。
“諸位,你們怎麼看?”李二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看着擺在身前案几上的那一封牛皮信封封好的旨意,還有那一面金牌。
這是一名神秘人出現在他的帥帳,然後交給他的。李二甚至沒有看其中的內容,就將身邊的將士召喚而來。他擔憂的不是這封密旨的內容,而是驚駭那神秘人出入萬軍如入無人之境,哪怕當世有數的高手,黃面太平郎秦瓊秦叔寶都沒有發現他怎麼進入這中軍大帳的。這樣的人要是懷有歹意,那麼就能在李二睡夢中將他斬首。
李二一想到這樣的事兒,背心就一陣冷汗,這麼說來這些年自己做的那些事兒恐怕都沒能瞞住那個高踞在寶座上的人的眼睛。李二慶幸的是自己沒做什麼太過分的事兒,那些佈置也是在被太子逼急了之後才做下的。
“此人深不可測,末將認識的人中只有羅大哥,還有丁彥平可以與他相較。”秦瓊捋着小巴上的短鬚,面色沉重的說道。
“真的那麼厲害?羅大哥的本事俺老程可是佩服得緊,這神秘人真的有那麼高的身手?”程咬金有點不信,他們說的羅大哥,是指羅士信,也是正史上隋唐時期真正的第一好漢,武力值第一人。
“這一點毋庸置疑,能夠避開我的警覺,說明他已經將自身的氣息完全收斂,這一點我只知道羅大哥和丁彥平能做得到,其餘人哪怕是單雄信都做不到這一點。”秦瓊很是肯定的回答。
“這麼說來,我們是拿他沒把法?”長孫無忌面色悽苦,本以爲自己妹夫手下已經囊括了天下羣英中的大部分,當世無人能阻,誰知道這樣的高手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幸好他對李二沒有惡意,不然恐怕此時就是在爲李二收屍了。
“他應該是父皇身邊的人,孤王早就發現父皇身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保護,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高手。”李二說道,看來自己還是不夠了解自己那父皇,沒想到他藏得那麼深。看來之前父皇要用半壁江山換取自己離開長安確實是不忍心兄弟相殘,而當時自己卻以爲父皇手中力量不如自己才做出讓步,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我們還是看看着密旨說些什麼吧!既然傳旨的人對秦王殿下沒有惡意,想來這封旨意也不會是什麼壞消息。”房玄齡站出來說道,他身邊的杜如晦也頷首表示同意。
“那麼孤王就看看,父皇會給孤王下達什麼樣的旨意!”李二站起身來拿起那牛皮信封,上面的火漆還是完整無缺,證明未被人偷看過。
撕開信封,取出裡邊的絹帛,李二看了起來,只是越看李二面色越是沉重,大帳的裡的氣氛也變得凝重起來。
“怎麼樣?聖上有什麼旨意?”長孫無忌與李二關係最親近,所以第一個問道。其餘人也是伸着脖子等着李二回答,程咬金更是大眼圓睜,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
“父皇命我率領三千玄甲入關,進京勤王!”李二此話一出,就是石破天驚。
“什麼?勤王?這不是開玩笑吧?長安城還有誰能讓聖上發出這樣的旨意?”房玄齡有點不敢相信,這可是勤王詔書,是一個皇帝最最不願發出的詔書,這意味着皇帝覺得自己被人架空了,成了傀儡,或者皇帝覺得有人意圖不軌,而且勢力極大,讓他都鎮壓不住。這樣的實力大唐有幾人?哪怕手握重兵的李二,也不敢說自己手上的兵馬一定能推翻李淵。那麼爲何李淵會發出這樣的詔書,難道太子的實力已經龐大到這個地步了?
“這會不會是圈套?”杜如晦出言道:“這封詔書其實是個幌子,只要秦王你帶兵入京,那麼就會被扣上抗命不遵,擅自出兵,圖謀不軌的帽子。從而……”他沒有往下說,但是這裡大部分人都知道後面會是什麼樣的場景:李二和李淵相互掐架,最後太子李建成在一邊等着撿便宜。
“不會,這枚令牌是父皇隨身攜帶的,戴上這枚令牌皇宮內任何地方都可以隨意出入。戴上它,那麼整個大唐除了父皇,沒有人能比你大。哪怕是太子也要見到令牌行禮,而且是跪拜禮!這樣的東西,我那大哥還沒辦法悄無聲息的弄到手!”不是李二自誇,就太子那兩下子,李二覺得打敗他沒有任何負擔,只是自己那三弟,或許會在最後狗急跳牆,順帶着太子一起。
李二對自己兄弟雖然見面時候少,但是卻非常瞭解,他們的性格,他們的手段,李二都專門研究過。得出的結論是:太子還能稱之爲人,而李元吉則是一條瘋狗,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狗。而自己又是他最恨的人,那麼爲了不讓自己安生,這個被仇恨完全衝昏了頭腦的傢伙做出什麼事來都是可能的。
“那麼秦王的意思是——出兵?”房玄齡小心地問。
“嗯!只帶三千玄甲,疾行入關,爭取在半月內趕到長安城!”李二發話了,三軍開拔。
就這樣,武德九年,一場兄弟倪牆即將上演。
長安城,昭和宮內,李淵躺在牀上,面色蒼白,全身瘦得只剩下骨頭,一點也看不出當初那雄踞在皇座上的英姿,就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沒有什麼差別。
“老二出發了吧?”李淵伸出皮包骨頭的手,向身邊的內侍揮手,示意他出去,待內侍走遠然後問道。
“秦王已經出發,帶着三千玄甲,正在全力向着長安趕來,預計半月能到達!”一個身影在角落出現,跪在地上回答道。
“很好,那件事查的怎麼樣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李淵說話都喘氣,虛弱得快要死了。
“已經查明,是泉水的問題,就是陛下每日煮茶湯的泉水。只是太醫們都不知道是什麼問題。奴婢也不知其中內情,只是在泉眼附近奴婢找到了這個!”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雙手呈上一塊不規則的東西。
李淵費勁的擡起頭,看着他手上的東西:“這是?”一時半會兒李淵也沒認出這東西來,只是覺得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奴婢查過,這是鍊銅剩下的殘渣!”黑衣人再次出聲。
“就是這東西。”李淵想起來了,他曾在鑄幣局見到過,只是比這塊要大很多。
“難道是老三?也只有他在私自鑄造錢幣,收購銅礦,老二一心撲在兵權上,老大醉心於朝堂,也只有這個不受朕待見的兒子,纔會走這些歪門邪道!”李淵在心中想着,可是臉上卻掛着淚水:這是要弒父啊,自己怎麼有這樣的兒子!難道那個位置就那麼讓他們動心?不惜兄弟相殘,甚至想要除掉自己這個父親!
李淵這一瞬間就像被抽掉了精氣神一樣,雙目呆滯再也沒有一絲色彩。早就知道贏得了天下會失去很多,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麼猛烈。
“陛下,要不奴婢替陛下了結了這事兒!”下面跪着的黑衣人出聲道。
這一聲驚醒了李淵,讓他再次有了點人的氣色:“不,這一次朕要親自來,這是朕的家事,你就下去吧!”李淵很是疲憊的揮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陛下,奴婢隨陛下業已四十載了,這些年奴婢一直在暗中看着,陛下你的三個大兒子奴婢覺得還是秦王殿下最合奴婢心意。太子只能說是無錯,而齊王,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那簡直就不是人,這些年齊王做下的那些事兒,要是公佈出來,比起煬帝也差得不遠了。太子和齊王親近,這件事兒說不得也有份兒。”黑衣人似乎和李淵關係非同一般,居然敢這樣說話。
“朕又何嘗不知,可是再怎麼混賬,也是朕的兒子,虎毒不食子!”李淵還是下不定決心,或者他在內心深處還保存着一絲幻想,這一切都是李元吉做的,李建成沒有參與其中。
“陛下,兩年前的冬天,齊王出獵,曾去過玉山,而那一天,太子一直沒有出現,而在那以後陛下你就出現了這種病狀。”黑衣人說完這一句,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拐角處,就如同他出現一般。
“朕是做了什麼孽啊!難道這天下真的能讓人失去人性?李家難道就這樣一直下去!咳咳……”李淵一陣咳嗽,嘴角流出殷紅的血,滴在牀榻上,似在嘲笑。
秦王府,李寬小院,自從上一次在城外出了狀況之後,李寬再一次將自己練功的地點放到了小院裡。
此時李寬正躺在地上,身邊是一片水漬,這是他的汗水,也是他的努力,一絲絲黑色的污垢從他的毛孔裡鑽出來,黏糊糊的粘在他的身上,一股難聞的氣味發散出來,李寬卻是毫無所覺一般,自顧自地喘着粗氣。
“三次,這是第三次,今天一定能做到第四次!加油,時間不多了,爲了麗質,爲了念薇,爲了母妃,最主要的是爲了小命!我李寬是要做封建社會大貴族的男人,這小小的玄武門事變一定難不倒我。”李寬喃喃自語的催眠自己,雖然歷史記載秦王府安然無恙地挺過了這一場政變。可是李寬不敢賭,因爲那一次沒有他這個人,現在歷史已經發生轉變,按照歷史會自動糾正軌跡的話來說,這一次秦王府裡最危險的其實就是他了。他很可能死在這裡,所以李寬不要命的壓榨自己,只希望能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