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陣風聲,在前方的祭壇上響起。
六尊神像的頭頂,火光猛然一耀,整個大廳頓時亮堂了起來。
祭壇上,出現了一個黑色身影。
他一身祆教祭司的黑色長袍,頭罩遮面,胸前是一個火形刻紋。
他盤膝坐在祭壇的中央,手持一根法杖,杖頭是個異火形狀的雕刻。
整個人,就像一尊神祇一樣。
祭壇下,趙寒的眼前。
那薄紗美人忽然退後幾步、轉過身去,那十二名胡族男女,也都停下了舞蹈,全部站直了。
十三個人一起單手扶胸,朝着祭壇上的那位黑袍祭司,非常虔誠地彎腰一躬。
“喀貝莎,你和他們都下去吧。”
祭壇上,黑袍祭司淡淡說了一句突厥語。
那薄紗美人,正是之前給趙寒和蘇雨童開門的女子,喀貝莎。
她又一叩首,帶着那十二名男女往兩邊散去,消失在了大廳之外。
趙寒的身上,玄光退去了。
他往前走到了祭壇的下方,望着壇上的黑袍祭司,淡笑道:
“哥舒先生,您的這個局,可是布得夠大的。”
哈哈哈……
壇上,黑袍祭司忽然爽朗一笑,一口正宗的大唐官話,說了出來:
“趙公子果然高明。
哥舒某的這點小小伎倆,真是一點都逃不過,您的法眼啊。”
他把頭罩一掀,正是那位中年胡商,哥舒摩羅。
“來趙公子,上來坐。”
哥舒摩羅笑打着招呼,和之前那位威嚴的大祭司,判若兩人。
趙寒也毫不客氣,走上了祭壇盤膝坐下,笑道:
“哥舒先生,原來您就是那位剛來揚州的,祆教’穆貝德’大祭司。
這一直來,您可騙得在下好苦啊。”
哥舒摩羅一笑:
“趙公子,這您可冤枉我了。
我祆教中有嚴規,對於外族之人,大祭司不得隨意亮明身份。
哥舒某既然忝居教職,自然也不敢違背教規,所以前面纔沒對公子您說清楚。
後來,趙公子您來找我家小主,詢問那些神秘黑袍人的事。小主就吩咐了哥舒某,一定要幫公子您查到線索。
如今這終於找到了,那當然是要馬上告知趙公子您了。”
“謝過哥舒先生了啊。”
趙寒一拱手,又笑道:
“那剛纔那一出又是怎麼回事,先生能否解釋一下?”
哥舒摩羅笑道:
“趙公子您也知道,小主對您的情意,那是深厚之極的了。
哥舒某作爲下人,一方面自然要聽從小主的吩咐,盡心盡力地幫助公子,完成破案之事。
可另一方面,哥舒某跟隨了小主這麼久,當然也有義務要幫小主驗證一下,她意中人的品性德行。
趙公子,您說對不對?”
“明白了,”趙寒道,“先生你這招可是真高。”
“公子說笑了。”
哥舒摩羅道:
“而今日一試,果如哥舒某所料,趙公子的品行,那真是世上一等一的好。
小主的眼光,果然是獨到無比啊。
哦當然了,這件事,小主她可一點都不知道。
畢竟以小主對公子您的信任,要是讓她知道我竟然要‘試’您,那哥舒某這條老命,還保得住麼?”
哥舒摩羅戲謔笑着,就像個鄰家的大叔。
“機智。”
趙寒笑着,好像又想到了什麼:
“對了,剛纔那位叫‘喀貝莎’的姑娘,還有其他的那些,都是先生您的什麼人?”
哥舒摩羅說,那喀貝莎是小主的侍女,從小主的小時候,就跟着她了的。
其他人,則都是我祆教在揚州的信徒。
“所以,”趙寒道,“喀貝莎姑娘,她也一直跟着蘇姑娘,在揚州里的?”
哥舒摩羅點頭。
趙寒好像在思考什麼。
半晌,他環顧了一眼大廳,道:
“看來,先生您這回查到的,肯定是一個非常重大的線索。
所以,您纔會選了這麼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來說此事,對麼?”
哥舒摩羅點頭稱是。
他說,按公子您和小主的吩咐,哥舒某這些天來用盡了所有的關係,徹查了城中所有的突厥聚居之處。
可有關那幫神秘黑袍人、他們那個闇火異術的消息,卻始終沒有查到。
趙寒點了點頭。
他看着哥舒摩羅的法杖上,那個火形的雕刻:
“說起那闇火異術,我好像記得,貴教正是以火爲尊的?”
“不錯。”
哥舒摩羅手拄法杖、緩緩站了起來,望向了大廳裡的六個神像:
“我祆教,正是以火爲尊,侍奉光明。
這六尊神像,是我祆教中的世道六神,天、地、水、獸、木、人。
而中央的那個……”
他望着大圈中央的,那個巨型的靈鳥火神圖騰:
“便是我教的主神,光明之神、火神尊者,阿胡拉。
他是那六神的創造者,以聖火燃燃、焚其聖軀,普照萬方,憐憫世人。
只是,我祆教乃世俗的教派,以澤被衆生爲本,所行皆爲善事,所用的祭祀儀式等等,也都是世俗之法。
我教並不傳授任何巫術,更不是那種巫術的宗門。
不過,我教中信徒衆多。
其中也確實是有人會用巫術的,他們也就是你們大唐人士說的,‘化外修士’。
哥舒某也曾有幸,親眼見過那種神通,一直歎爲觀止。
可是,那也都是些正道的法門。
像那些黑袍人的那種邪門異術,哥舒某從未聽說有我教衆會用,就更別提見過了。”
“明白了。”
趙寒道:
“既然那些黑袍人和異術都沒有消息,那先生您查到的線索,肯定就是和’阿悉結氏行‘相關的了。”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趙公子。”
哥舒摩羅道:
“雖然,我在城中的突厥商行裡,沒有找到這個‘阿悉結氏行’。
但是,哥舒某留了個心眼。
除了查那商行名字之外,我還讓人暗中查了,近幾個月來、所有突厥商行的貨物與賬務往來。
終於,讓我查出了一個線索來。
這懷化坊中正有一個商行,在近半年來,和那明月樓暗中有過,大筆的買賣往來。
而這個商行的主人,恰好是哥舒某的一個熟人。”
“此人現在何處?”趙寒道。
“就在這祆祠之中。”
哥舒摩羅忽然提高了聲音,冷冷說了一聲:
“把人帶進來吧。”
大廳的左側,小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