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蒼茫,草原風霜,韓躍大軍一路橫推,短短半月時間,掃平三十部落。催營拔寨,戰無不克,平均每天打下兩個部落。
這等出兵速度,打的就是一個措手不及,然而接下來就沒這種好事了,草原各部風聲鶴唳,終於察覺到漢人的入侵。
頡利雖然勢力已弱,仍然吹響了草原集結號,各部兵馬蜂擁奔向定襄,短短數日就聚集了五十四萬大軍。
很明顯,零星戰鬥已經打完,接下來就是確立勝負的終極戰役。弱勝,漢人從此平定草原,完成千百年來的夙願。若負,大唐還有李靖的大軍,等於不傷一絲根本,但是韓躍將變得一無所有。
此戰必然艱辛,韓躍有二十八萬,敵人有五十四萬,兩相對比幾乎差了一倍,兵力如此懸殊,便是軍神李勣都覺得頭皮發麻。
這日傍晚,大軍在一個名叫野牛河的地方,軍中伙伕架起一口口大鍋,很快到處有炊煙升起。
首先不是做飯,而是熬製禦寒的胡辣湯。
天寒地凍,北風呼嘯,在這種季節出兵行軍,便是那些出身突厥的戰士都難以承受。
大軍營帳之外有一條冰凍三尺的小河,這條河就是野牛河,發源陰山腳下,一路向北注入貝爾加湖,勉強算是草原上水源之一。
韓躍靜靜立在小河冰面上,他雙手攏在袖子之中,目光遙遙眺望南方,似乎想要看破千山萬水,一直看到中原的景象。
四個妻子去了長安,雖然他堅信長孫皇后能夠庇護,然而世上哪有不疼媳婦的男人,這幾日他總是深夜驚醒,每每做下許多噩夢。
身後忽然傳來甲冑叮噹之聲,韓躍沒有轉身回頭,聽聲音就知道來的是李勣和老程。
“娃娃,又想媳婦了?”老程一腳踏上冰面,然後狠狠跺了兩下,嘿嘿讚道:“他奶奶的,凍的真結實。”
這貨腰間猛一用力,整個人突然在冰上滑出去老遠,口中發出哈哈大笑,開心的像個孩子。
李勣則是直接走到韓躍身邊,大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輕嘆道:“你是第一次行軍出征,所以受不了這份沉重和壓抑,老夫等人已經習慣了,都知道自己給自己想辦法化解……”
他轉頭看了一眼在河上滑冰的老程,接着又道:“你看程知節玩的多開心,五十多歲的人像個孩子一樣,不要笑話他幼稚,老夫等會也要去滑。沒辦法,自古從軍苦,沙場生死難,活一天就得開心一天,上了戰場就不要牽掛家中婦孺,否則你就不是合格的將領。”
韓躍緩緩搖頭,苦笑道:“英國公誤會了,我並非受不住壓抑,也不是牽掛婦孺,我是在擔心她們。”
這話說的讓李勣一愣,牽掛其實還好,擔心卻更加嚴重,這位大帥也把目光望向南方,沉吟道:“你擔心她們出事?”
“不錯,擔心出事!”韓躍沉沉一嘆,喃喃道:“我這幾日通讀大唐律法,突然發現大理寺問案竟然要先打殺威棒,男子二十棍,女子卻要五十棍,豆豆她們可是身懷……”
他說到這裡猛然一停,咬牙閉上了雙眼。下面的話雖然沒說出來,但是李勣卻知道他要說什麼。
古代女人地位不高,無論是告狀還是被告,上堂都要先打一番殺威棒,而且打的數量還比男人多。這是一條封建毒瘤的律法,韓躍畢竟是穿越而來,他之前確實忽視了這一點。
李勣沉吟道:“這殺威棒不會打,裴矩老頭爲人忠厚,而且還和你有忘年之交,他肯定會免了豆豆等人的法棍。”
韓躍目光遙遙望向長安,喃喃道:“但願如此,若是豆豆她們出事,我便是拼掉所有一切,也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李勣呆了一呆,怔怔道:“此言何意?老夫已經說了,裴矩不會打你妻子。”
韓躍仰首望天,沉默不再說話。
他雙手負於背後,其中一隻拳頭緊緊握着,手心裡攥着一個字條。
就在剛纔不久,他接到了暗月龍衛的三千里飛禽傳書,信上只有短短六句話,然而卻看的韓躍心頭髮顫,一股怒火蹭蹭竄出。
他緩緩打開右手,將紙條遞給李勣,冷冷道:“英國公,你且看一看此信,這個人是不是該殺……”
李勣茫然不解,接過字條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太子欲行杖責,海棠長安寄書,李靖扣下不轉,暗月龍衛探知,情急飛禽相告,主上速速定奪……”
韓躍森然道:“若是豆豆出事,我便拼掉所有一切,也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他剛纔說過一遍,李勣誤解是在說裴矩,現在韓躍又說了一遍,李勣終於知道說的是誰。
“原來是李承乾!”這位大唐軍神喃喃一聲,忽然眼神一冷,森然道:“涇陽侯,你敢不敢做一票大的?”
韓躍微微一呆,怔怔不知何意……
……
……
帝都長安,大理寺正堂。
砰——
一聲悶響,緊跟着一聲慘呼。
程處默睚眥欲裂,仰天怒吼道:“李承乾,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他持刀有如瘋狂,拼命左突右衝,旁邊地上躺着一人,赫然是血流如注的李衝。
程處默渾身也是傷,然而他似乎毫無疼痛之感,只知道拼命向前衝,想要護着地上那個被打的女子。
裴矩一臉憤然,老頭猛的摘下自己頭上官帽,憤怒咆哮道:“老夫活了七十三歲,就算今天死了也是喜喪,太子殿下還請給點薄面,剩餘的法棍讓我來受。”
呂青櫻和張紫嫣聯手上前,兩個女子一臉氣怒,惡狠狠盯着手持法棍的東宮衛士。
打了,唐瑤終於還是被打了。
整整十棍下去,棍棍兇狠砸在背上,行刑的東宮衛士惡意奮力,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夠承受?僅僅十棍下去,唐瑤忽然雙眼泛白,慘叫昏死過去。
裴矩怒了,呂青櫻怒了,張紫嫣也怒了。
程處默渾身鮮血,幾乎以傷換傷拼命前衝,終於突破了大內高手的包圍線走到近前。
可惜他還沒能說一句話,突然仰天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猛然撲倒地上。
李承乾渾然不顧衆人激憤,他手裡高高舉着監國金令,厲聲喝道:“繼續打,還有一百九十棍……”
僅僅十棍就打昏了唐瑤,只要繼續打下去,這個女子必然香消玉損,他彷彿已經看到韓躍怒而起兵,然後被朝堂大軍狠狠鎮壓。
“本孤儲君之位穩如泰山矣!”李承乾心中一喜,看向唐瑤的目光卻越發陰冷。
行刑的衛士又舉起了法棍,旁邊負責報數的衛士得意一笑,嘿嘿道:“第十一棍,準備打。”
張紫嫣一臉大怒,憤然厲喝道:“太子殿下,唐瑤已經昏了,你怎能如此心狠?”
李承乾冷冷一笑,森然道:“本孤勸你還是閉口爲妙,我看在長公主金牌之面,已經免了羅靜兒杖責,若是你再聒噪,本孤連羅靜兒一起打。”
他目光炯炯,臉上刻意擺出太子威嚴,冷冷道:“本孤乃是監國太子,需得爲萬世立下表率,所謂律法無情,唐瑤此女昏也好、死也罷,法棍不能饒。”
程處默倒在地上口吐鮮血,他滿臉慘然喘息微弱,強提一口力氣勉強說話,語氣虛弱道:“你等着,你等着我兄弟的報復,他手握大軍,你不得好死……”
李承乾哈哈狂笑,一臉得意道:“本孤正欲等他起兵,就不知這人有沒有血性?”
他眼神猛然一寒,轉頭對那衛士道:“還愣着幹什麼,不要被他們拖延,給我打……”
一個‘打’字還沒說完,猛聽外面轟然巨響,大理寺的正門直接被人撞開,門口呼啦啦衝進來一羣奇怪的人。
人頭攢動,密密麻麻,這些人有些奇怪,大多身上都有殘疾,有的瘸了腿,有的沒了手,有瞎眼的老農,也有拄拐的青壯。
這羣人實在太多,粗看就有四五千人,呼啦啦衝進院中直奔大堂,轉眼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個瘸腿的中年漢子仰天怒吼,語帶悲憤道:“民族英雄之女,爲何要受杖責?蒼天啊,您睜開眼睛好好看一看,太子無情,太子無情啊。”
李承乾勃然大怒!
他今日先是被長孫的鳳衣打臉,再被長公主的金牌打臉,接着又被宇文成1都打臉,一連三次,次次他都惹不起。
終於逮到一個好欺負的唐瑤,眼看就能打死堂上完成陰謀,想不到竟被一羣泥腿子衝進來圍住,還當着他的面辱罵無情。
這貨眼中殺機一閃,滿臉猙獰道:“好,很好,好得很,本孤堂堂監國太子,你們一羣泥腿子也敢辱罵,我看是活得不耐煩了一個兩個都想死,既然想死,本孤成全你們……”
那瘸腿漢子悽然一笑,猛然雙手一撕身上破衣,露出滿是刀傷的胸膛,他悲憤大吼道:“來啊,老子站在這裡讓你殺。我譚老三駐守雁門關二十載,爲了大唐斷了一條腿,丟了兩隻腳,今天我再給你一條命,讓天下人都看看你們李家人是怎麼對待功臣的……”
旁邊一個拄拐的老漢接口道:“我打過洛陽,丟了一條胳膊,今天也把命給你……”
又有一個獨眼的漢子上前道:“俺打過河北,臉上被劈了一刀,丟了一隻眼,李家人既然苛待功臣,俺這命也不要了……”
李承乾桀然一笑,不屑道:“一羣傷殘老兵也敢口稱功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霍然轉身,對着東宮衛士喝令道:“愣着幹什麼,給本孤持刀驅這些逐流民,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這羣老兵人數雖多,然而人人手無寸鐵,李承乾心中壓根不怕。
這貨滿臉陰笑,他現在只想打死唐瑤只要搞定此事,損失些許威名又能怎樣?
打死唐瑤,逼反韓躍,縱然得罪一些人也值得,跟皇位比起來,一切都無所謂。
“就憑你們這些泥腿子也想跳出來庇護人,本孤實話告訴你們,你們不配……”
李承乾冷冷直笑!
便在這時,猛聽門口響起一個悠悠聲音,淡淡道:“如果連他們都不配,那恐怕連朕也不配了,承乾啊承乾,你真是讓朕很失望!”
這個聲音才一響起,李承乾的臉色頓時鉅變。
大理寺正門轟隆作響,無數百騎司戰士蜂擁而入,中間小心護着一人,赫然是當朝皇帝。
李世民龍行虎步直入廳堂,他進來之後不等衆人行禮,猛然彎腰深深一鞠躬,對着衆多老兵施了一禮。
“諸位袍澤,李世民向大家致歉,你們說得對,我李家人苛待功臣,着實該罰……”
譁——
滿堂譁然,人人驚愕!
堂堂大唐皇帝,竟然向一羣殘疾老兵道歉,這事不但前無古人,恐怕也後無來者。
李承乾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偷眼看了一下昏死的唐瑤,心中膽寒欲裂,猛然生出一個古怪念頭。
“本孤恐怕要遭,原來韓躍四個老婆之中,唐瑤的後臺最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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