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春二月的春風。和煦中帶有點點的料臉頰帶來照洪…寒意,卻吹不透人們身上的夾衣。側目仰望。巳時的陽光還不算刺眼,有一些融融的暖意照在心頭。
遠遠望去,田野間急於感受春光的野草匆匆探出了嫩芽,卻不知它們的舉動爲這春光平添了一抹綠色。急於展露翠綠色衣裳的還有田野間錯落的低矮灌木,點點的綠芽在枝頭迎着春風挺立,吸引着牧童的眼神。那些蒼天大樹卻比較沉穩,沒有被這春光迷倒,依舊用黑褐色的軀幹揣度着春光。
長安城中人羣在熙攘中,偶爾擡頭感受一下春的氣息,轉瞬間又開始忙於自己的事情。
卻有一位悠閒之人,站在自己院落之中,手持一把附庸風雅的象牙摺扇。欣賞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杏樹之上。
初春時節,正是杏花繽紛的時候,梧桐苑內的這株杏花在人們眼皮下悄然開放。清早起牀的李泰,無意中在後花園發現了這株開滿了粉紅色花蕾的杏樹,也就有了這番初春賞花的雅緻。
李泰屬於憐花卻不愛花之人,伸手掐下一段杏枝,紅褐色的枝條上錯落有致的開放着朵朵杏花。人道是紅花綠葉,這杏花卻只有淺粉色的五隻花瓣,包圍着微微顫抖的花蕊,整個枝條上看不到一點綠意,給人一種孤傲的感覺。湊近鼻端,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沁人心扉。
陶醉在杏花帶來的春意中的李泰,被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這份意境中驚醒。擡眼望去。是文宣一路小跑的奔向身邊。
沒等李泰劍斥。文宣人未到,聲先到:“殿下,你交代的事情辦好了!”
因爲文宣的慌張,李泰從這難衙勺春意中驚醒,語氣中帶有點點削責怪:“我吩咐的事情多了,何必如此慌張,慢慢說。”
文宣撫着胸口,將氣息喘勻:“殿下,你吩咐找那個叫孫思邈的郎中。已經找到了。”
“什麼?找到孫思邈了?”李泰臉色一喜,將被打擾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急切的說道:“在那裡找到的?可是在京兆華原縣?現在他人在何處?”
文宣面色露出一絲古怪,吭哧了半晌,直到李泰連聲追問,才說道:“殿下,孫思邈現在他就在咱們府中。”
“那更好了,快帶我去見他。”
李泰將手中的杏枝塞在文宣的懷中,疾步向外走去,口中吩咐着:“這段杏枝你去交給王妃,讓她找個瓶子盛滿水,插好。我這就去見孫思邈。”
文宣抱着杏枝條,輕輕的拉住李泰的衣袖,小聲的說道:“殿下且慢!”
李泰扭過頭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不是的。”文宣的言語遲疑,片刻之後才說道:“殿下,那個孫思邈是陳柱的昔日同袍在蜀中尋到的,但是這個孫思邈說在蜀中行醫不肯來見殿下,所以,”
“所以什麼?”李泰眼睛一立,厲聲問道。
“所以是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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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綁來的?”李泰有些發愣,重複着文宣的話。片刻之後,回過神來的李泰,手指點着文宣的額頭:“糊塗啊,咱們是求他幫忙治病,你們竟然將人綁來,這也太可笑了。”
李泰找孫思邈是爲了幫長孫皇后治病,自從貞觀八年,長孫皇后生下了新城公主之後。就患上了氣喘之症,日夜不停的咳嗽。李泰清楚的記的歷史上的長孫皇后是在貞觀十年六月病逝。
長孫皇后可以說是李泰這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無論如何,李泰也不能眼看着長孫皇后就這麼離他而去。太醫診斷的結果是氣疾,唐時的氣疾是呼吸道疾病的總稱,李泰判斷是哮喘,還帶有支氣管炎的症狀。
唐時可沒有青黴素之類的抗生素,李泰的前世又不是醫芒,對長孫。皇后的病情絕對是束手無策。百般無奈纔想到了“藥王”孫思邈身上。
在長孫皇后得病之後,李泰動用一切關係尋找着孫思邈。而孫思邈卻遊蕩在大唐的土地上,進行他的行醫之旅。好不容易得到孫思邈的下落。沒等李泰好相請,卻被陳柱給綁回來了,這不由得李泰苦笑不已。
搖搖頭。狠狠得瞪了文宣一眼,李泰快步奔向正廳。
卻聽到文宣在身後小聲的嘟囔:“又不是小人綁的孫老頭,是陳柱乾的。幹嗎衝我發火。”
“閉嘴。孫老頭是你叫的嗎?你應該叫孫老。”
李泰呵斥着文宣,來到正廳。還沒等進門,陳柱在門外迎向李泰,口中說道:“殿下,你要的人屬下爲您帶回來了。”
“閉嘴。你跟我速來。”
李泰一把推開陳柱,快步進屋。
或許是已經到了王府,陳柱才放下心來。總之,李泰沒有再孫思邈身上看見繩子,這纔在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就是魏王殿下吧。老夫孫思邈有理了。”
沒等李泰開口,孫思邈先和李泰打着招呼。
李泰連忙回禮:“李泰見過孫老先生。”
李泰以極其客氣的口吻問候着孫思邈。卻惹來孫思邈輕蔑的一笑。頜下的銀髯隨着笑聲亂顫。
“這怪我。”陳柱呆在李泰身邊多年,不能在這個時候將陳柱當替罪羊,所以一邊作揖,一邊笑道:“孫老勿怪,這都怪小王沒說明白。也是小王心急。吩咐他們的時候急切了一些,這才導致他們誤會了。孫老莫怪。”
孫思邈捋着下頜的銀鬚,側頭望向窗外,根本不和李泰搭言。
李泰訕笑了一聲。湊到孫思邈的身前;賠笑道:“孫老,王已經找您老,找了一年多了,萬分期待着和您見面,所以急切中出了差錯,還望您看在小王這份期盼上,原諒小王。”
孫思邈回過頭來瞥了李泰一眼,再次轉過頭去,冷哼一聲:“殿下找我這個糟老頭子。也就是讓我幫忙治病吧。強權之下,老夫可不敢不低頭,還請殿下將病人請出來吧,老夫早診治之後也好早回家。
“不忙,不忙。”李泰一臉賠笑。說道:“孫老暫時還見不了這個病人,所以,還望孫老先在王府中休息幾日。”
“什麼?。聽到李泰的解釋。孫思邈死死的盯着李泰,緩緩的說道:“殿下,你派人把老夫從蜀中一路急行押送到了長安,就是爲了請豐夫做客嗎?患者早一日就醫,就多一份希望。雖然殿下不是醫者,但這個道理你也能懂吧。”
“我懂,我懂。”李泰連聲應着,繼續一臉的賠笑:“孫老莫生氣,只是這個病患特殊,需要時間準備一下。”
孫思邈冷哼一聲:“什麼特殊病人,老夫看你就是在胡鬧,若是再如此無禮,老夫就面見陛下,告你一狀。”
若說是別人在李泰面前說這話或許是狂妄,但孫思邈說出來卻是正常的。貞觀元年。孫思邈就見過李世民,那是李世民聽說孫思邈醫術高超,想要聘他爲太醫。卻被孫思邈婉言拒絕了。也不知道李世民爲什麼竟然放孫思邈安然離去。
所以,孫思邈說面見李世民,還真有可能辦到。
即便是孫思邈這麼說,李泰也不敢將他直接領到長孫皇后身前。不是信不過孫思邈的醫術,更不是不相信他的人品。不過是後宮的規矩太多,長孫皇后更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甚至於李泰連長孫皇后得病都不能向孫思邈泄露。
見到李泰不肯明言患者是誰,孫思邈心中暗自思忖一下,雖然猜測不到是長孫皇后,但也清楚的知道是個身份顯赫之人。李泰的欲語還休讓他認定,這病非同小可,思忖過後,越發的不想趟這趟渾水。
“殿下,若是有病患,就快快請出來,若是沒有,那老夫就要告辭了。老夫離家數年。也該回家看看了。”
孫思邈靜靜的等待李泰的答覆,擺出一副抽身欲走的姿態。
李泰怎麼能放孫思邈這樣離開,連忙好生安慰。但見孫思邈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死活不肯留下,李泰心中冷笑一聲,找個藉口離開了大廳,讓孫思邈稍等片刻。
李泰走出大廳,將陳柱召到眼前小聲的囑咐道:“陳柱,你派幾個人守住孫思邈。好吃好喝的供着他,無論他幹什麼都可以,無論什麼要求都答應他,但就是不能讓他出府,給我看住了他。”
“明白。”陳柱低聲應和着。
李泰閉着眼睛。心中嘆道:“我母后的性命還要依靠你來救治,又怎麼可能放你走呢?。
安頓好孫思邈,李泰帶着文宣快步走向後院,一路上文宣不停的嘟囔着:“這個孫老頭真不識好歹,殿下降尊臨卑的遷就他,偏偏他還不知趣,要我說,也別供養着他,給他點苦頭吃,就明白事理了。”
“別愣嗦。”李泰停下了腳步,狠狠的瞪了文宣一眼:“孫老是德高望重,醫術精深之人,豈是你能評價的?換做是你。好好的四處行醫,被人綁來,你會給綁你之人好臉色看?”
白了文宣一眼。李泰自我安慰般的說道:“好了。別哆嗦了,或許過幾天,孫老氣消了。也就不會計較了。”
文宣不置可否的挑挑眉,亦步亦趨的跟在李泰身後。
兩人各懷心事。穿過了幾處長亭,一路上不斷的有侍女對着二人行禮。
忽然間文宣搶前一步,來到了李泰身側,低聲說道:“殿下,小人發現點事情,這幾天一直想和殿下說。”
李泰的心思還放在孫思邈身上,隨口說道:“那就說啊。”
“殿下,不知道您還記得原來那個鄭瑞翰嗎?”
“鄭瑞翰?那個河南府刺史?他怎麼了?”
李泰怎麼可能忘記鄭瑞翰,嚴格來說,那是他第一個深入接觸的地方官員。
文宣神秘兮兮的說道:“殿下小人在長安看到鄭瑞翰了。”
“那又怎麼了?鄭瑞翰是鄭家之人,富貴之家,四處遊玩,來到長安也是正常的,有什麼大驚怪的。”
“不是的。”文宣湊近李泰身邊。低聲耳語:“殿下小人打聽了一下,這個鄭瑞翰現在又做官了。還是刺史,是鄭州刺史。”
“哦?”李泰停下了腳步,眉頭一緊:“你沒弄錯吧?陛下已經下過旨心。永不敘用。怎麼可能又做官了呢?”??“千真萬確的事,小人從吏部打聽到的,絕對錯不了。”
“那就奇怪了,父皇明明下旨說永不敘用,這是有人犯糊塗了,還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從新啓用他。”
“那小人就不知道了,不過很可能和吳王有關係。”
“吳王?”李泰停下了腳步,轉頭看着身側的文宣,疑惑的問道:“你是說鄭瑞輸重回仕途和三哥李恪有關係?這話從何而來?”
“殿下。這是人的猜測。”文宣打量了一下週圍,見四下無人,侍女守衛都站在遠處,才小聲說道:“殿下,您還記得前幾天,吳王妃懷孕,您陪着王妃去吳王府探望小人也跟伺候你去了。”
“記得。”李泰點點,頭。
“那您還記的。小人和你提過,在鄭瑞翰辭官之後,他搬家的時候,車軸斷了,在車上滾落一個青銅小鼎的事情嗎?”
李泰皺眉回憶了半天,才緩緩說道:“你這麼一提,好像有點印象。不過這個小鼎和吳王妃懷孕有什麼關係?”
文宣嘿嘿一笑:“殿下小鼎和吳王妃懷孕是沒有關係,不過和吳王到有點關係。因爲那天小“人在吳王府中發現了鄭瑞翰的那隻青銅鼎。”
李泰聽言,皺眉思索了片刻:“不會是你看錯了吧?”
“那天小人就仔細留心了,不會錯的,絕對是那隻小鼎,現在就擺在吳王書房的百寶閣上。而且鄭瑞翰也是最近纔再次做官的,現在是否離開了長安都猶未可知,時間上也能對得上,很有可能就是吳王幫忙,他才當上了鄭州刺史。”
不能不說文宣的推斷有幾分道理,不過李泰眼下顧不上什麼吳王、鄭瑞翰的,當下之急是想辦法,亡羊補牢的將長孫皇后的病治癒。對於李泰目前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爲長孫皇后治病更重要的了。
所以他也沒太在意文宣的說辭,不過是當做趣事聽而已,吳王也好,鄭瑞翰也罷。都沒被李泰放在心裡。
微微點點頭。李泰低聲說道:“嗯,這事我知道了。先看看再說
。
文宣知道李泰最近的心情不好,也沒敢多說,悄悄的緩下步伐,跟在李泰的身後。
走進梧桐苑。繞過門內的照壁。閻婉正帶着慧蘭等人在門廊中坐着女紅。
見到李泰回來,閻婉嫣然一笑,曲身行禮:“殿下回來了。”
李泰擺擺手示意她們起來。
自從李世民爲李泰等三兄弟選妃之後,先大婚的是太子李承乾,娶了秘書承蘇皇的女兒蘇曼。然後是李恪。最後纔是李泰大婚。
雖然他們王妃的人選確定的比較早,但即便是小門小戶,娶親還要經過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親六禮呢,何況是皇家娶親,更是繁雜。
一番禮儀下來,也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其實算過來,閻婉嫁給李泰也不過是剛剛半年而已。
讓李泰比較滿意的是,閻婉不是以越王妃的身份嫁過來了,而是以魏王妃的身份走進的王府。
雖然越王和魏王兩個稱號都是一品親王的封號,不過唐朝是以“大”爲尊。“魏”的稱號要大於“越”這也算是李泰提了半級。
同樣封號提升的不僅僅是李泰自己,李恪也從蜀王變成了吳王。
閻婉見李泰的面色不太自然。悄悄的拉過李泰小聲的問道:“殿下,怎麼了?誰惹您生氣了?”
李泰搖搖頭。將見到孫思邈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閻婉知道李泰尋找孫思邈的事情,見李泰說道已經找到孫思邈了,心中也爲李泰高興。
但見到李泰現在的神情,先是一皺眉,隨後明白李泰不是爲了孫。思邈的態度發愁。而是因爲長孫皇后的病症擔心,輕聲勸慰道:“殿下,您別擔心,母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瘡愈的。再說這孫思邈已經請回來,您也說了他的醫術高超,一定會醫治好母后的病症的。”
“但願吧!”李泰一聲嘆息。
別的李泰心中有把握,但對長孫皇后的病症,他心裡還真就沒底。歷史記載中長孫皇后病逝於貞觀十年六月,這條記載像一座大山一樣,牢個的壓在李泰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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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記載中長孫。皇后病逝之時,孫思邈在外地行醫,並沒有爲長孫皇后診治。“藥王”孫思邈是醫術高超不錯,但是否能救治長孫皇后,這還是一個未知的事情。
越是思索,李泰心中越是擔心,甚至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並且暗暗的恨自己。他恨自己前些年爲什麼沒有想到長孫皇后病逝的事情,若是早有準備,長孫皇后也未必會落得現在的狀態。
惦記着長孫皇后的病情,又要安排孫思邈進宮治病的事情,李泰重重的嘆息一聲,對着自己的王妃閻婉說道。
“婉兒,你收拾一下,跟我進宮去探望母后。”
閻婉嫣然一笑。點點頭:“殿下,您稍等,妾身換身衣服,就隨您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