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對於李治來說,是一個傷心之地。
等上船離開渭水碼頭之後,李治一路沒有停留,直接朝着登州而去。
.將近兩千人的隊伍,整整有十八艘船組成。
這麼浩浩蕩蕩的來到了登州,停靠在文登碼頭,自然引起了許多的注意。
“府君,九皇子來到登州,看樣子似乎要在這裡停留幾天,我們要不要出面招待呢?”
作爲登州的地頭蛇,淳于家在登州的影響力是毋庸置疑的。
可以說,在登州除了現在的太子黨,就數淳于家的實力最強了。
用一方地主豪強來形容他們,那是一點也不過分。
雖然李寬當初的到來,打破了淳于家一家獨大的局面,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之後,水漲船高,淳于家的實力不知道翻了多少翻了。
很多長安城的勳貴,覺得自己很厲害,沒把淳于家這個地頭蛇放在眼中,最後都吃了虧。
“當初九皇子是跟楚王……太子殿下爭奪儲君之位的,我們作爲太子黨的人物,自然是不大適合跟九皇子打交道。
甚至按照正常來說,我們應該給九皇子使絆子纔對。
但是我聽說九皇子離開長安的時候,太子殿下還親自去渭水碼頭送行了。
這個關係,我有點摸不準,畢竟人家是兄弟,我們是外人。
這要是到時候做錯了什麼,那就畢竟尷尬了。”
很顯然,淳于難不大想在蹚渾水了。
他已經抱上了李寬的大腿,不需要再去冒險立功勞來贏得進一步的信任,就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是啊,所以我才覺得畢竟尷尬,那麼大的船隊來到登州,我們完全當成是沒有看見,顯然是沒有人相信的。
但是出面招待的話,也有點不知道要怎麼招待。
按照使君您的這個指示精神,我覺得只要安排人護衛九皇子的安全,讓他不要在我們登州的地界上出事就行了。
其他的東西,我們似乎也管不了那麼多。”
淳于博平時是淳于難的智囊,不管是什麼事情,都會提出自己的見解。
但是這一次,他卻是覺得好難給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答案。
看起來很清晰的局面,卻是讓人感到撲朔迷離。
李寬到底是怎麼看待李治的,除了當事人,其他人根本就很難準確的把握。
特別是淳于博這些長期待在登州的人物,就更加拿不準長安城裡頭的事情了。
“嗯,除了不能在登州出事,出海的一些準備物資,像是葡萄酒、鐵器之類的東西,如果人家在我們登州製備的話,也是要儘量的滿足一下,不要刻意的去難爲人家。”
淳于難想了想,自己還是不出面,但是可以給李治的船隊給予一些適當的支持。
“使君您這麼安排的話,不管是九皇子還是太子殿下,應該都不會有什麼意見。
希望九皇子準備妥當之後,能夠儘快的離開登州吧,要不然我們的日子就要過的很爲難了。”
……
“大牛。看到沒有,我們平時吃的鹽巴,其實就是海水裡面曬出來的。
以前聽說登州的曬鹽場是整個大唐最大的,當時我還沒有什麼感覺,但是現在騎着馬繞着這個鹽場走一圈,就能感受到它的規模了。”
李治到了登州之後,自然要讓船隊在這座北方最大的海港之中補給一下物資。
他自己也想借着這個機會看一看大唐的港口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很可能,他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回來了。
到時候他去到金山港之後,需要如何建設一座港口,肯定是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和借鑑大唐的經驗的。
所以船隊停靠在文登碼頭之後,他就自己帶着一隊護衛,在登州城內轉悠。
作爲重要的一個補給物資,鹽巴雖然是來自大海,但是船隊在海上其實是很難自己補給鹽巴的。
所以這也是需要大量準備的東西。
李治甚至也是親自去到了曬鹽作坊去看一看,想着將來指不定可以在金山港也搞一個曬鹽場。
要不然食鹽這樣的東西都還需要從大唐運輸過去的話,長期來說肯定不是辦法。
也會導致鹽巴的價格在金山港變得異常高昂。
這不是李治希望看到的場面。
“確實是讓人感到非常的震驚,白花花的一大片都是鹽巴,這得有多少啊。
難怪自從登州這邊的曬鹽作坊成立之後,我們大唐的鹽巴價格就在不斷的下降。
當初幾十文錢一斤的價格,現在已經變成幾文錢一斤了。
雖然很多百姓家中還是有點捨不得使勁的吃鹽,但是總算是不至於連鹽也吃不上了。”
王大牛是李治的護衛統領。
當初是跟着王氏一起從太原王氏過來的。
不過,這些年來,王大牛一心爲李治着想,倒是徹底的取得了李治的信任。
“是啊,很多東西都是大哥搞出了新動靜之後,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聽說他第一次來到登州,還是爲了賑災而來呢。
當時諾大的登州,百姓們過着食不飽腹,衣不裹體的生活。
朝中誰都不敢主動請纓的要來登州解決問題,這個時候大哥站了出來。
原本大家都等着看他的笑話呢,結果人家來了登州之後,,沒有幾天時間就初步解決了大家的吃飯問題。
甚至還可以讓大家吃大黃魚來代替吃飯,簡直是刷新了大家的認知。”
對於李寬的發家史,李治是非常清楚的。
當年,他那真是幾乎天天泡在楚王府裡頭,跟裡面的丫鬟僕人都混熟了。
“確實如此,我記得以前一本書動不動就要幾貫錢,但是現在卻是頂多幾百文錢,甚至已經有一些書籍降低到了幾十文錢。
就連普通農家的子弟,咬一咬牙也能有機會買上基本心儀的書籍了。
還有那精鋼,以前要購買一把我隨身攜帶的精鋼製作而成的佩刀,沒有個百來貫錢是絕對不夠的。
但是伴隨着精鋼價格的不斷下降,各種兵器的價格都有所下滑。
像是我這樣的佩刀,有個十幾貫錢,基本上就搞定了。”
王大牛撫摸着自己腰間的大刀,彷彿它能給他提供莫大的信心。
“曬鹽和造船,還有海貿與捕魚,這四個產業是登州的支柱產業。
其實我覺得將來金山港完全可以參考登州這邊的做法,重點發展這四個產業。
今天我們看了曬鹽作坊,明天我們去造船作坊好好的參觀一番。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想登上漁夫的海船,去見識一下捕魚的場景。
金山港四周都是大海,漁業資源肯定是非常豐富的,到時候我們倒是不用擔心會沒有吃食!”
李治對大唐還是有很多不捨的。
一旦登船離開登州,就意味着他這輩子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大唐了。
所以他在盡肯能的給自己找藉口,讓自己能夠在登州多待一段時間。
“九郎,我覺得這一次去到金山港,如果能夠帶一批工匠過去的話,對於我們的發展壯大是有着非常重要的意義的。
作坊城那邊如今一年繳納的賦稅收入,就已經比一個道都要多了。
這充分的說明了發展工業對於賦稅收入的重要性。
最關鍵的是各種匠人制作出許多貨物之後,豐富了百姓們的生活,讓大家手中的錢財有了更多的選擇。”
王大牛雖然是學武的,不過出生太原王氏偏房的他,還是讀過幾本書,有些見識的。
“這個要慎重!我這個大哥啊,我算是比較瞭解了。
你要是帶着一幫貨物離開大唐,不管買了什麼,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問題的。
但是如果你攜帶匠人出海的話,其實還是有很多限制的。
像是水泥作坊這些東西,現在已經慢慢的沒有管的那麼嚴格了。
但是像是瓷器作坊的匠人,絲綢作坊的匠人,還有棉布作坊的匠人和曬鹽作坊的匠人之類的,就很有問題了。
至於鍊鐵作坊和火藥作坊的匠人,誰要是敢在海外獨自成立類似的作坊,估計沒有什麼好下場。”
李治算是李寬的半個徒弟,對於李寬的很多想法,他是比較理解的。
所以這一次去金山港,雖然他帶了不少的人馬,但是會觸犯李寬忌諱的東西,還真是沒帶的太多。
特別是那種大唐海貿的拳頭產品,這是絕對不能碰的底線,李治是壓根沒有想過要挑戰這一點。
並且,作爲大唐的皇子,他其實還是比較理解李寬的想法的。
好東西就只能留在大唐,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可以慢慢的擴散。
當然,一些比較特別的東西是可以例外的。
比如造紙作坊,按理來說也是比較機密的,但是因爲造紙過程中需要大量的使用到木材,並且還會產生大量的污水,所以長安城附近的造紙作坊,已經慢慢的停止了擴張的規模。
反倒是在南洋等地,修建了不少新的造紙作坊。
所以這一次李治的隨行人員當中,就有精通造紙的匠人。
到時候他準備在金山港也修建一個造紙作坊,讓美洲的人們也能有機會好好的學習一下大唐的先進文化。
……
“郎君,九皇子這一次帶着那麼多的貨物出海,我們市舶司要去收市舶稅嗎?”
當李治的船隊停留在文登碼頭的時候,除了淳于難覺得頭疼,市舶司的人也一樣覺得頭疼。
正常來說,市舶司是針對海貿的貨物徵收賦稅的。
像是李治這樣的情況,屬於可徵收,也可不徵收的情況。
要不怎麼各地市舶司的位置,這幾年變得特別吃香。
甚至是一個普通胥吏,都沒有那麼容易拿下。
沒辦法,在這個年代,很多東西註定是不可能規定的那麼詳細的。
哪像是後世的海關,關稅手冊都是厚厚的一大摞。
現在的情況註定了很多事情都是處於人治的狀態。
“市舶稅還是要徵收的,這是規矩,不能壞掉。
要不然以後肯定就會有更多的人想方設法的去逃掉市舶稅,這對我們的工作是非常不利的。
當然了,九皇子的身份畢竟比較特別,又不是攜帶這些東西去貿易的,所以徵收了賦稅之後,也不能跟其他商家一樣對待。
他們船上的貨物,我們到時候讓胥吏初步分類一下,一些明顯是自用的,就算在免徵範圍。
其他的就正常徵收,但是到時候我們可以從之前收繳的貨物裡頭,贈送一批給到九皇子,算是彌補繳納市舶稅的損失。”
蘇成冠在登州市舶司已經幹了好幾年了。
作爲東方平的好友,他自然很輕鬆的就坐穩了這個位置。
不過他人倒也真的很聰明。
把登州市舶司經營的非常好,市舶稅的收入也是逐年增加。
最關鍵的是他們不僅是單純的徵稅,還會爲商家提供一些信息參考。
畢竟,掌握了各種市舶稅徵收數據的市舶司,相當於掌握了大唐進出口貨物的情況。
至少在登州是這樣的。
這些數據給到大部分人,可能是沒有什麼用處的。
但是對於從事海貿的商家,以及相關的一些作坊主來說,卻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
通過分析這些數據,大家可以把握海貿的重點以及風向的變化,爲自己下一次的貨物準備提供參考。
“這也是個辦法,我聽說登州造船作坊那裡就鬆了一艘最新式的飛剪船給到九皇子,算是徹底的透露出了太子殿下對九皇子的意見了。”
下面的人,都是人精。
他們都是看風向下菜的。
如果李寬表露出來的意思是很討厭李治,想要整他。
那麼不需要李寬都吩咐什麼,沿途各個州縣立馬就會有無數人去主動的難爲李治。
像是蘇成冠他們也好,淳于難也好,都有很多辦法讓李治難受。
但是現在李寬的態度不是這樣,下面的人的做事風格,自然也會有很大的變化。
“等到九皇子離開登州的時候,我們再去碼頭上親自送一送,就算是能夠交代過去了。
不過登州發生的事情,我們也要搞清楚,到時候提交一份報告去到長安城,估計太子殿下會有些興趣。”
蘇成冠琢磨了一下,給了一個新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