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沒想到鬧得這麼大,她看着堂上穿着官服很是威嚴的長安市令,與蘇雲並坐在上席,老夫人都只能屈坐在一旁,她和二郎更是坐在下面了,再是軒郎與毅郎。不過是府裡分家,卻被蘇雲的一句話,把個長安市令也給請來了,叫二夫人不由地有些心虛。
只是她轉念一想,只要大夫人不在,老夫人是絕不會幫着長房的,那麼一切還是在自己的掌控中,如此想來,她便又放下心來,頗有些得意地等着看一會長房如何落魄。
長安市令見人都來齊了,便起身向着蘇雲揖道:“郡王妃,不知可否開始?”
蘇雲頷首:“請市令決斷。”一副超然物外,全不理會的模樣。
長安市令正色向秦二郎道:“既然如此,那便商議吧。”
秦二郎還未開口,二夫人已是搶先道:“原不該提起分家之事,老夫人尚在,大郎又是遠行未歸,只是如今實在是逼不得已,想來大家也都知道,府裡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奇貨鋪與酒肆也是生意不景氣,賺不了什麼銀錢,東挪西湊也不夠這麼一大家子人吃用,所以才得了老夫人的允准,又稟明郡王妃,打算分家之事。”
“說起來,原本公賬上銀錢也不多,到現在更是所剩無幾,分來分去也不過一房得十數金,不過大嫂要看病抓藥,毅郎媳婦又是有了身子,少不得我們二房吃些虧,讓長房拿二十金,我們只要十金。莊子和鋪面也都對半分了,原本有幾處莊子,但這些時日爲了湊錢,盡數變賣了,鋪面兩間,奇貨鋪生意遠不如酒肆,原本也該對半分了,但是想着軒郎毅郎整日在書院,無法打理,就把酒肆這麼個容易打理賺錢的買賣給了長房罷了,終究我們是長輩,也不好與小輩爭搶。”二夫人一副吃了大虧故作大方的模樣。
她這一番話,不止是軒郎毅郎氣的幾乎要跳起身來與她對峙,便是蘇雲都不住地搖頭,這也太過分了,秦府這麼大的家業衆人皆知,到了二房嘴裡竟然只有數十金和兩個不掙錢的鋪面,她估計已經把公賬上面掏得乾乾淨淨,連奇貨鋪都不放過,卻把酒肆給了長房,誰不知道酒肆裡面不過只有些陳年酒釀,如今只怕也被她賣的沒剩下多少,奇貨鋪裡的香料和貨物都是十分貴重的,價值遠遠高於酒肆,她倒是連一點都不落下。
二夫人見了軒郎和毅郎一臉壓不住的惱怒之色,卻也不怕,她吩咐人把賬簿子送上去,給長安市令過目,道:“還請市令瞧一瞧簿子,看看我所言是否屬實。”
蘇雲並不看那賬目,只是意態閒閒地問了一句:“先前看着秦府不是家大業大,怎麼就落得這個境況。聽說是被胡商騙了大筆錢財去,不知騙去了多少?”
二夫人聽她這麼問,就是要知道那些銀錢去了哪裡,她心下一盤算,只有說得越高,越能說明她接手的時候秦府就已經是彈盡糧絕了,她故作感嘆地道:“竟然足足騙走了千餘金,將府裡大半錢財都騙走了。”
蘇雲忽而奇道:“姨母素來小心,怎麼會輕信了什麼胡商,叫騙去了這許多銀錢?”
還不等二夫人開口,軒郎起身憤憤道:“阿孃並不曾信什麼胡商,更不曾將銀錢與他,是二嬸聽聞此人能買回大宛良馬,可以以一成本錢換回十成利錢,故而設法弄出公中錢財與莊子,盡數給了那胡商,纔會讓府裡虧空如此。”
二夫人聽到這裡,才知道蘇雲如此問的用意,急忙道:“軒郎休要胡說,若非大嫂也知情,我如何能拿到公中錢物,這些錢財大嫂也有份哪裡能怪到我一人身上。”
蘇雲搖了搖頭,讓欲要分辨的軒郎坐下,卻是輕輕一笑:“說來也巧,昨日我請京兆府幫着找到當日有人報官說胡商騙人的口供,眷了一份帶了來,不如也請市令過目一番可好?”
看着蘇雲從袖子裡取出那捲紙被小巧接過來,送到長安市令面前打開來,二夫人的臉色瞬間白了,當日她發覺被騙了,便急急忙忙去了京兆府報官,當時只想着能讓官差拿住那騙人錢財的胡商,口供裡自然是寫着是她一人的財物,卻想不到蘇雲竟然找到了這個,還拿出來作證,這讓她如何能夠辯駁。
長安市令看過之後,臉色冷肅,道:“陶氏,這供紙上寫得明白,被胡商騙走的銀錢乃是你一人所出,並無他人,你如何能說長房也知曉此事?”
二夫人一時結結巴巴:“我……我……”
蘇雲笑着道:“如此說來,那從公中挪用的銀錢是二夫人一人的意思,長房是不知道的,那這筆錢只能算是二房裡用了的。”她轉臉問長安市令:“可是如此?”
長安市令自然是點頭應下:“自當如此。”提筆重重落了一筆在二房的行目下。
蘇雲還不肯作罷,又笑着道:“二夫人接管府裡公賬之時,不知還有多少錢物?”
二夫人吃了這麼個虧,心裡早已氣得火冒三丈,只是奈何蘇雲的身份,和上面坐着的長安市令,只得強忍着氣,粗聲粗氣地道:“不過只有百餘金不到,哪裡有什麼錢物!”
蘇雲“咦”地一聲,驚訝地道:“如何差這許多?”她望着二夫人:“昨日姨母與了我一份單子,上面俱是與二夫人交接過的財物,分明是現錢五百餘金,莊子兩處,鋪面兩處,另有良田數百畝,怎麼會只有百餘金呢?”
她向着軒郎看了一眼,軒郎領會意思,取出一份保管的十分完好的單子送了上去,也呈到長安市令跟前。
二夫人此時卻是如被針扎一般,跳起腳來:“不可能,我從未與她寫過什麼單子,哪裡來的這個。”她不傻,當初交接的時候並沒有找大夫人對過公賬,故而也就不會有什麼交接單子,故而分家時纔敢在公賬上動手腳。
蘇雲依舊溫和地笑着:“可是那份單子上落有二夫人的印鑑呢。”
長安市令順着單子看下去,上面果然落有兩個印鑑,一個是長房大夫人的印鑑,另一個就是二房夫人的,他拿着那印鑑與賬簿上面的對比了一番,果然不差分毫,登時皺眉道:“這分明是二夫人落了印鑑在上面,如何能夠否認!”
二夫人已經傻了,她衝上去,不管不顧地從長安市令手裡奪過單子,盯着那印鑑看着,卻是搖頭道:“這怎麼會,不會的,我從未見過這單子,怎麼會有我的印鑑。”
蘇雲看着她那模樣,卻是暗暗發笑,幸好這一千多年前的唐朝造假技術也不差,讓人照着模子刻個印鑑一點也不難,竟然真僞連本人都辨認不出來。
她正色道:“既然有了這單子,那麼就該照着單子好好算一算,少了多少,多了都少都要算清楚,若是二夫人這些時日勞心勞力打點,賺了不少錢物回來,那軒郎你們也不能貪心,那該是二房得的,不能惦記着。”這是赤luo裸地打臉了,誰都知道二房只有揮霍的份,哪裡來的賺錢。
長安市令果然是經常幫着處置這個的,很快就算好了,從接手到分家一共是虧了近千金之多,這些當然又要算到二房頭上。
蘇雲看了看,如此一來二房用掉了公中兩千金,加上剩下這些財物,二房一分得不到,還得要還給長房一千多金才能夠扯平。
二夫人已是面如土色癱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不是的,那不是我的,我沒見過。”她心裡早就打算好了,這次分家長房只能得點雞零狗碎之物,別的都會是自己的,怎麼到最後,她一文沒拿到,還欠了長房一千多金?這是怎麼斷的?
秦老夫人這會子也已經都聽明白了,府裡已經被二郎媳婦敗光了,沒剩下什麼東西,她此時又氣又悔,當初怎麼會油蒙了心答應讓二郎媳婦管家,她明明就不是管家的料,又是生的貪婪自私愚蠢,可是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她本想幫着二郎說說話,好歹分些家財與二房,不至於讓二房過不下去,可是蘇雲冷冰冰坐在上席,又是請了長安市令決斷,先前說好了平分的,軒郎毅郎也在場,都看得清楚,這會子她實在是沒法說出口來,只能嘆氣搖頭道:“冤孽呀,實在是太不成器了!”
長安市令公事公辦,將財物都清點好,一併交給了軒郎:“這些俱是長房所得,還有二房虧欠的一千金,也當寫好借據交予長房,如此便算分清楚了。”
軒郎接過那些鋪子契書、宅院契書和賬簿子,懇切地向長安市令道了謝,又與蘇雲作了一揖,他知道若非是蘇雲幫忙,長房只怕已經被趕出門去了,哪裡還能得到這些。
秦二郎此時不顧二夫人的威懾,羞愧地起身來,與軒郎道:“都是二叔的不是,讓你們受了這許多委屈,這借據二叔寫與你,定當早日歸還。”他大步到案几前,提筆寫下借據。
二夫人聽到借據二字,頓時醒過神來,尖叫着撲上去,扯住他的衣袍:“你要作何?你還真要給他們寫借據?你是要逼死我嗎?!如今已近一文也得不到了,還要欠他們銀錢不成?”
秦二郎如同鐵了心一般,甩開她的手,冷冷道:“若不是你揮霍公中錢財,我又何必寫這借據,休要多言!”將寫好的借據取過印章蓋好與了軒郎,大步走了出去。
長安市令辦好這些卻並不急着走,還有一事未完,他向着秦老夫人道:“如今長房與二房已然分家,老夫人慾跟着哪一房裡,也請明說纔是。”
老夫人如今是左右爲難,她偏疼小兒子,可是小兒子已是家徒四壁,負債累累,讓她跟着長房裡,偏生她先前委屈了大兒媳婦,現在還病着,哪裡有臉跟着,她思來想去,只得道:“我還是隨着二郎吧。”或許看在她的份上,大郎和大夫人還能幫襯二郎一把,不會就這麼生分了去。
二夫人聽了她的話,卻是差點氣的昏厥了過去,也就是說她辛辛苦苦鬧了這麼一場,一文錢沒得到卻得了個婆婆,還得養着供着?!倒不如爽快點一刀殺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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