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裡,邵鵬在喝茶。
他的凳子上擱着一層厚厚的墊子,可坐下去時,他依舊倒吸一口涼氣。
屁股好痛!
賈師傅造孽造大發了呀!
賈平安乾笑道:“邵中官,此事……”
“此事什麼?”邵鵬咬牙坐下去,然後哦了一聲,屁股那裡酸爽的想昇天,“你想誹謗陛下?”
“沒有的事。”賈師傅尷尬的道:“某知曉一個郎中,於跌打有神效。”
呵!
被他坑到爛屁股的邵鵬陰測測的道:“陛下親口說你立了功,讓百騎多多重用。”
重用?
賈平安覺得有些不妙。
那批禮物本來他是想送進宮中去的,可轉念一想,李治不差這點錢,不如廢物利用,用來搞好和街坊們的關係。
可看樣子皇帝有些小氣巴巴的!
他急忙堆笑道:“陛下謬讚了,下官哪有什麼功勞?都是在邵中官的帶領下取得了一點小小的成就,這點成績哪裡值當誇讚和重用?下官覺着自己還得繼續努力……”
你編,你繼續編……邵鵬盯着他,“說,繼續說……”
賈平安:“……”
他的臉皮堪稱是城牆般的厚,可這事真的沒法說了。既然忽悠不成,那就光棍些。
邵鵬見他一臉慷慨激昂的模樣,不禁被氣笑了,“咱被你坑了二十棍,屁股至今坐着都是受罪,你倒好,還一臉委屈。”
二十棍……
賈平安內疚了,拱手道:“邵中官是條好漢子。”
他覺得自己若是捱了二十棍,怕是要去半條命,可邵鵬卻很是硬扎,讓人佩服。
邵鵬目露回憶之色,“當年咱血氣方剛,經常惹事,沒少被打。這挨棍子也有法子,棍子下來時,屁股的肉要挪動,換着地方打。若是十棍,那就是舒筋活血,二十棍卻是稍多了些,不過……咱和你說這些作甚?”
賈平安已經聽呆了。
合着邵鵬竟然捱打挨出了經驗,還順帶教授了自己幾招。
他拱手,真心實意的道:“多謝邵中官。”
邵鵬唏噓道:“謝咱作甚?陛下又不打外官。若是外官犯錯,該貶謫就貶謫,該坐牢就坐牢,卻是不會挨棍子。”
他嘆息一聲,“你這少年聰慧,說是掃把星,可偏生給人帶來的是福氣。咱捱了一頓,你可知曉……陛下說了,這便是被掃把星克的。”
賈平安無語。
“藍田縣出了一件事,縣令崔建和有夫之婦攪合在了一起,道德敗壞,陛下震怒,讓咱們百騎去查探……”
好吃不過餃子,好玩……這是玩小三?賈平安一怔,“邵中官,這崔建……姓崔。”
“就是那家人,清河崔。”邵鵬面色凝重的道:“你要知曉,山東那些人家的要緊之處。”
“是。”賈平安怎麼不知曉。從根子上來說,皇帝恨不能把山東士族給滅了。但有小圈子在,壓得皇帝喘不過氣來,所以他希望山東士族能成爲自己的幫手。所以最近難免和那些勢力有些眉來眼去的,恨不能勾搭成奸,從此雙宿雙飛,壓死關隴那些世家。
“此事不小心就會弄砸了,咱想來想去,也只有你這等手段靈活的去才放心。”邵鵬語重心長的道:“要小心,莫要被坑了。”
這是一個信號,代表着此事不簡單的意思。
但,賈師傅最喜歡的就是坑人啊!
關鍵是此事能讓他和崔氏勾搭一番,若是弄好了,說不得能給山東士族一個好印象。
他的人生規劃就是兩個:讓皇族,特別是讓武妹妹覺着他是自己人;讓山東士族覺着他是自己人。
當然,要想如此,他就必須得體現價值,否則你一個小嘍囉,誰搭理你?
“還有,許敬宗那邊也該醒來了,御醫爲他遮掩很辛苦。”邵鵬神色古怪的道:“他吃得多,拉的多。吃倒是好說,可拉了許多,御醫還得專門帶了藥浴的木桶去,用藥味遮掩了屎尿味。味道也罷了,可太重,御醫叫苦不迭。陛下說了,他該醒了。”
老許這個吃貨!不,是造糞機器。
等他走後,唐旭進來了。
兩人相對默然,良久,唐旭說道:“此事怕是不簡單,讓小賈去,若是辦砸了,那就是大錯。可此事與他無關,他卻是被無辜捲了進來。”
“此事本該某去。”邵鵬撐着起身,“可某的屁股……別說是騎馬,就算是多坐一會,就難受的不行。”
唐旭瞠目結舌:“這……這還算是小賈自己坑了自己?”
邵鵬苦笑道:“誰說不是呢?”
……
賈平安去招呼了一聲,結果願意跟着自己去藍田縣的就兩人。
包東,百騎裡著名的摳腳大漢,也就是爛腳丫。
雷洪,這個名字真心好感,只是那張臉全被茂盛的鬍鬚給遮蔽了,僅剩下五官露在外面。小孩每每害怕他這個造型,可雷洪卻說這是男兒的氣息。
臨走之前賈平安代表百騎去親切看望了老許,路上順手買了兩斤橘子。
老許依舊‘昏迷不醒’。
御醫守着他,家眷在邊上,見他來了都冷漠以對。
捐獻九成家產,這等事兒哪怕老許說了,你賈平安也不該說出來,這是想讓我一家子喝西北風的節奏啊!
“某要外出公幹,臨行前想和許公單獨呆呆。”
賈平安把橘子放下,覺得也該差不多了,老許再裝下去的話,絕對會露餡。可許家人只是不理。
“某先前心血來潮,覺着許公怕是要醒了,這才趕來探望。”
老許的兒子拱手,淡淡的道:“不牢賈郎君操心,家父該醒時自然會醒來。”
呵呵!
賈平安呵呵一笑,然後摸了摸老許的手臂,隱隱用力一掐,說道:“某看許公面上帶着福氣。”
這一把他下了狠手,老許忍痛忍的很辛苦,可信號也傳遞過去了:老許,該醒了。
他拱手告辭。
老許一家子冷笑着,目送他離開。
“此人滿口胡言!”
“就是,御醫都說了,阿耶此次生死在天,他難道還懂醫術?”
“哎……”
一聲嘆息傳來,衆人只覺得毛骨悚然,一家子都蹦到了門外去。扒拉着門框往裡看。
“誰?”
“哎……”
老許緩緩睜開眼睛,“老夫……這是在哪?”
“阿耶?”
老許的兒子已經傻眼了。
“阿耶醒來了!”
許家沸騰了。
幾乎人人喜極而泣。
老許不禁暗自感慨,覺得自己持家有道,把家人教導的如此的孝順。
“終於不用擔心家產被捐出去了。”
老許的兒子感動之餘,想到了賈平安的預言,就吩咐道:“趕緊準備些上好的禮物,送去賈家,感謝賈郎君。”
我感謝你個肺啊!
許敬宗:“……”
老許的兒子懊惱的道:“那賈平安竟然能看面相,說阿耶面帶福氣,阿耶果然就醒來了。可惜沒讓他看看某的面相,哎!”
那就是個騙子!許敬宗覺得被賈平安掐了一把的地方疼的厲害,就悄然撈起袖子看了一眼。不禁怒了。
都腫了啊!
……
賈平安一路疾馳,當天下午趕到了藍田縣城。
縣令崔建一臉黯然之色,見面時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崔明府說說吧。”賈平安作爲百騎此行的小頭目,坐在側面,身後站着爛腳丫包東,以及滿臉亂糟糟鬍鬚的雷洪。
崔建三十多歲,看着一表人才,這是臉上多了些被毆打的青紫,“五日前……那日中午某在酒樓飲了一杯酒,隨後就莫名其妙的昏昏欲睡,就弄了個房間歇息,誰知有女子來糾纏,某……”
他擡頭,眼中有淚,“某發誓,那女子的衣裳是自己脫的,某……睜開眼睛時,她已經脫的赤條條的撲了過來。某剛想喝止,誰知道外面竟然衝進來一羣人,痛打了某一頓,說什麼是女子的夫君……”
中午喝酒真不好,還有可能被下藥了。
賈平安問道:“崔明府當時穿了幾件衣裳?”
崔建有些難爲情。
“天氣太熱,某就……”
哎!
果睡這個習慣不好啊!
都赤果相見了,那還有啥好說的?
稍後賈平安三人就安置了下來。
晚飯後,包東和雷洪來了他的房間。
“賈文書,此事也就是他的一面之詞,那梁氏乃是有夫之婦,在外面名聲不錯,據她說,她是在三月前和崔建在街上相遇,後來二人勾搭成奸……如今那梁氏的夫君已經在準備休妻了。”
勾搭成奸?
賈平安笑了笑,“你等可聽說過仙人跳嗎?”
二人懵逼。
雷洪說道:“賈文書,那崔建孤身一人在藍田爲官,男人嘛……騷動一下總是有的。”
哎!沒經歷過後世的社會毒打,你們怎麼知道社會的複雜!
賈平安知道百騎的職責是保護皇帝的安全,其二就是監視一些人,但要說到破案,那真還不如長安城中的不良人。
包東的腳鑽心的癢,他一邊用力活動着腳指頭,讓腳指頭之間互相搓動,爽的直抽抽,一邊說道:“此等事也不少,不過那些官員多是和娼妓往來,瀉火之後,還能吟詩作畫,若是作的好,那娼妓還有可能不要錢。”
這就是白嫖!
“也有人玩良家女子,不過都是未婚的,玩出了情義,就納妾完事。”
“崔建此事吧……賈文書。”包東認真的道:“某也喜歡良家,有夫之婦更是……讓人心癢癢的。所以某覺着此事怕是真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賈平安丟下這句話就出去了。
屋裡,包東張開嘴……
雷洪滿臉鬍鬚抖動着,“好詩!好詩!”
包東嘆道:“這不是詩。而是……我輩男兒的心聲。賈文書隨口一言,竟然就道破了我等的想法,這等心思,難怪邵中官和校尉看重他。”
“妻不如妾。”包東想了想,“某沒妾,但想想就覺着刺激。妾不如偷,就是崔建這等人,偷良家,更是刺激。賈文書……高見!”
……
賈師傅啥都不想偷,就想偷書友們的心……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