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已到達蒲津橋對面,正在等我們行動。”
“李將軍,叛軍兇猛,在天亮之前,他們的援軍一定會趕到。你率領一萬士卒從南面進攻蒲津渡口,我率領剩餘士卒正攻北面、東面,伺機奪取蒲津大橋。”
哥舒翰聽到燕軍號角聲後,向大將李承光下達軍令。
他準備兵分兩路行事。
“遵命!”
李承光領命道。
“潼關之敗,數萬兒郎戰死,數萬兒郎奔逃,以至於我們有家不能歸。今日是我們一雪前恥的機會。你們告訴將士們,每斬殺一個叛軍,都獎賞一匹絹,還會得到秦王提拔的賞識,望將士們奮力殺敵,迅速擊潰蒲津渡口的叛軍。”
哥舒翰又向麾下一衆將領說道,進行最後的動員。
守潼關,必守風陵渡和蒲津渡。
哥舒翰在進行“潼關保衛戰”的時候,就在這兩個渡口布置重兵,如同堡壘。
今時非比往日。
燕軍未能肅清唐軍在河東的殘部,特別是距離蒲津橋近在咫尺的蒲州城未拿下,就註定他們有失去蒲津橋的風險。
“願死命一拼!”
衆將齊喝一聲,咬緊牙關。
在哥舒翰的指揮下,迅速分散開。
哥舒翰雖年老體病,不能如壯年時一樣躍馬揚槍,但他統帥的本領還在。
他讓自己的兒子哥舒晃和哥舒曜各統領一支隊伍,分別按照計劃進攻北面、東面。
讓他的奴僕左車率領三百最精銳的鐵甲步兵,伺機尋找缺口突襲蒲津大橋。
只要佔領蒲津大橋,援軍就能源源不斷地進入河東。
“殺啊……”
伴隨着滾滾黃河上,喊殺聲直衝夜空。
唐軍佔據人數優勢,以包圍的形式進攻,以方便各軍戰鬥。
“敵軍很可能裡應外合,派遣五百士卒守衛蒲津橋。其餘士卒圍繞蒲津渡戰鬥,以防禦爲主。”
“本將已經向潼關求援,蒲津渡距離潼關只有五十里,援軍在天亮之前必然趕到,兒郎們,用唐狗的頭顱換取軍功,成爲大燕的王侯將相,即在今日!”
安神威知道哥舒翰不會無緣無故用殘兵敗將進攻蒲津渡口。
這裡無險可守,即便暫時拿下蒲津渡,當風陵渡和潼關的援軍到達後,也可以輕易奪回來。
惟一的解釋就是哥舒翰與關中唐軍裡應外合,準備奪取蒲津渡口。
一旦讓唐軍拿下蒲津渡,唐軍席捲河東後,風陵渡也必然失去,潼關將沒有側翼。
安神威作爲安祿山最愛的義子之一,他一心幫助自己的“父皇”謀大事,絕不允許辛辛苦苦建立的大燕受損。
燕軍擺出四個陣型。
除了守衛蒲津橋的士卒,其餘分別在北、南、東佈防,等待援軍。
燕軍長槍向外,配以強弩、弓箭。
很快,最北側的唐軍距離燕軍只有百步遠,鐵甲碰撞聲,直摧人心。
月黑風高夜。
就在燕軍準備全力以赴對抗唐軍的時候,黃河對岸如火海一樣映照半邊天。
仔細看去,是密密麻麻的火把,如繁星點點,綿延十數裡。
戰馬的嘶鳴聲也在同一時間響起。
這些火把如龍,連接黃河波濤,正迅速向蒲津橋和蒲津渡口靠近。
本來就有一定壓力的燕軍士卒,看到那交織的火網心驚肉跳。
“不要慌,守住蒲津大橋,縱然唐軍鐵騎十萬,亦無法通過!”
感受到士卒的情緒,在前軍指揮的安神威大喊一聲。
話雖如此,但燕軍倉促應戰,許多地方無法佈防。
唐軍鼓足勇氣,從數十步外衝殺向敵軍。
前排是重甲步兵,頂着大盾,呈攻陣之勢。
“咻咻咻……”
燕軍引矢上膛,強弩一齊發射。
“鐺鐺!”
弩矢基本都被唐軍前方的盾牌擋住。
衝陣的唐軍多是朔方、河東的邊軍,在潼關之戰時,有一部分邊軍及時南下,參加潼關之戰。
驍勇善戰的邊軍在燕軍面前一敗塗地,正憋着復仇之氣。
而天策上將的軍隊到來,讓他們誓要發揮出血性。
唐軍頂着箭矢、弩矢,迅速靠近。
燕軍見無法摧毀唐軍,將大盾長槍挺立,組成一道鐵牆。
“殺!”
一名唐軍隊頭舉大槍直攻敵陣。
但他的鐵槍攻在對方的鐵甲上,不得不重新抽回鐵槍。
而他的身軀,也被燕軍的長矛命中,不得不退後一步。
他們都在找彼此的破綻,挑破敵人的盔甲,試圖攻破一個缺口。
有久經沙場的老兵攻敵人的薄弱處,如面部、脖頸等處。
一時間,金鐵之音不絕於耳。
相碰撞下,也總有人喋血倒地。
唐軍勝在出其不意,人多勢衆,且有天策上將的援軍。
天策上將李瑄,也曾是河東、隴右軍的主帥,人人都知道天將軍的神勇蓋世。
這是唐軍的信心來源。
哪怕與燕軍對攻不佔優勢,依舊前赴後繼。
死亡,沒有讓後方的唐軍恐懼。
在這種氣勢下,燕軍逐漸露出破綻,多處盾牆被推倒,士卒倒在血泊中。
有的地方唐軍踩着燕軍的屍體向前十餘步,安神威不斷地調遣預備隊抵抗。
大戰兩個刻鐘後,唐軍大將李承光率領一萬唐軍已經迂迴到燕軍南面,靠近蒲津渡口的地方。
雖然李承光率領的唐軍都只郡兵、鄉勇,沒有多少套鐵甲。
但李承光主在牽制敵軍,不一定非要攻破燕軍的陣型。
現如今只要打破一處缺口,就是燕軍敗北之時。
“北面和西面兵精,主守北和西!”
又戰鬥一刻,從傳令兵得來的信息中,安神威看到北面的哥舒曜和西面的哥舒晃纔是精銳。
燕軍戰力雖不俗,但面對同樣是邊軍,且人數更多的河隴軍,沒有任何優勢。
再加上燕軍恐河對岸的火把,本就是心虛的一方,此消彼長下,很快就陷入劣勢。
奇兵被安神威一再抽調,卻沒有止住頹勢。
安神威看在眼中,急在心裡。
眼看已經沒有奇兵抽調,總不能將守衛蒲津橋的士卒調走吧?
安神威沒看到的是,唐軍攜帶數百羊皮筏而來。
這些羊皮筏是從黃河西岸牧民手中徵用。
“戰鬥已焦灼,準備渡河!”
河對岸的封常清一聲令下,他們要進行渡河。
今夜無風,蒲津渡水流不急,羊皮筏即可爭渡。
每個羊皮筏能坐五名士兵,其中一名爲艄手,兩名神臂弩手,一名盾兵,一名長槍兵。
如果岸上有敵人阻止,先用神臂弩射擊,靠近岸邊的時候,神臂弩手和艄手也會攜帶長矛參戰。
“嘩啦啦……”
一艘艘羊皮筏下水,艄手抵抗水流,努力地向對岸劃。
與此同時,數十名神臂弩手在來瑱的帶領下踏上鐵橋,踩在鐵鎖上的木板上。
來瑱是軍中使用神臂弩的好手,他主以佯攻。
整個蒲津橋約一百二十丈長。
神臂弩在四十丈外,就能擊穿鐵甲。
“強弩準備!”
燕軍將領看到唐軍上蒲津橋,以爲唐軍要強攻蒲津橋,心中一緊。
弩手們將擘張弩舉起,站在橋頭,第一輪給予唐軍重擊。
他們知道唐軍一定穿鐵甲,選擇在二十丈內射擊。
在這個距離,擘張弩能射穿鐵甲。
但他們沒想到唐軍在四十步外停下,立於蒲津橋中央。
“射擊!”
來瑱一聲令下,強弩雷發。
“咻咻咻……”
滔滔河水上,弩矢劃破黑夜,驚射橋頭。
“噗嗤……噗嗤……”
燕軍弩手正納悶的時候,一支支弩矢命中他們的盔甲,射入他們的血肉中。
他們一個個瞪大眼睛,弩入肉,不死也要重傷,淒厲的慘叫聲,讓蒲津橋的燕軍守軍毛骨悚然。
“不好,唐狗的強弩可百步穿楊。”
“弩手速退,盾槍兵頂上。”
燕軍將領惶恐命令。
沒道理啊!
能在百步外射穿盔甲的,只有牀弩,而唐軍拿的明顯是單兵弩,這聞所未聞。
他立刻將消息稟告給安神威,恐有變數發生。
未知總是讓人恐懼,燕軍害怕,弩手散去,長矛兵頂上。
在橋前的盾牌不是普通的圓盾,而是大盾,來瑱知道即便再靠近二十步,也無法破盾,遂令弩手在原地隨意射擊,給叛軍制造壓力。
他們主要的進攻手是渡河的士卒。
羊皮筏上的唐軍沒有舉火把,等他們開始渡河的時候,燕軍才發現對岸滿河的羊皮筏。
他們急忙將此消息稟告給安神威。
“不能讓唐軍上岸,否則腹背受敵。”
“調一千士卒到河邊將唐狗趕到黃河餵魚。”
安神威向副將榮先欽下命令道。
“回將軍,已無奇兵,徒之奈何?”
榮先欽一臉難色。
唐軍有備而來,他們倉促應戰,能如此已是極限。
在唐軍四面八方迅猛的攻勢下,能調的兵都調到前線,奮力與唐軍廝殺。
“東面、北面、南面,各抽調三百人,這是軍令,讓士卒堅持住,我們的援軍馬上就到!”
安神威厲聲說道。
唐軍渡河的羊皮筏可直接到達他們的內部,腹背受敵,必敗無疑。
他也知道人手不足,但他只有削弱前線的防守能力,別無選擇。
崔幹佑和他都沒想到哥舒翰這個老狗恢復這麼快,殘兵敗將跟打雞血一樣。
“遵命!”
榮先欽不得已下令抽調防線上的士卒。
這使得燕軍壓力再增加,面對唐軍的進攻,不斷後退。
被抽調的士卒來不及組織陣型,迅速來到岸邊。
榮先欽以爲只要先站好位置,就能輕易阻礙唐軍上岸。
唐軍往往十幾艘羊皮筏並進。
最近的唐軍距離岸邊只有三十步的時候,看到數十名叛軍過來“迎接”他們。
神臂弩手已經引矢等待多時。
“噗嗤,噗嗤!”
燕軍至岸邊,立足未穩,就被一輪神臂弩齊射。
相距只有二十多步,唐軍的神臂弩手又是精挑細選,十幾名燕軍當場飲恨。
神臂弩手從背後抽出弩矢,用腳引弩上弦。
意識到不對勁的燕軍立刻逃跑,但還是有人背後中箭倒地。
不僅僅是這裡,這樣的場景在黃河岸邊不斷上演。
倉促之下,燕軍沒有料到羊皮筏上的唐軍是弩手主力,頃刻之間,黃河沿岸倒下二百餘具屍體,血水流入黃河,其他燕軍驚嚇,不敢靠近。
即使現在拿大盾、強弩來防禦,也來不及了。
再說,現在他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大盾和強弩。
第一艘羊皮筏靠近岸邊,當無法再前劃的時候,唐軍趟着水到達岸上。
他們將盾牌擋在前方,沒有貿然前進。
等聚集百人以後,他們纔會衝擊敵陣。
唐軍強渡蒲津渡,意味着號稱“蒲關”的蒲津橋成爲擺設。
這離不開哥舒翰牽制燕軍大部分兵馬。
“蒲津將失,危害潼關,我是罪人。”
“噗……”
安神威見越來越多的唐軍上岸,知大勢已去,氣急攻心下,一口老血噴出。
在這種情況下,任誰都明白不可能再堅守。
“將軍,非您之過,留有用之軀,繼續爲國效力。”
榮先欽焦急,想讓安神威撤退。
“哪裡能逃呢?死戰到底吧!”
安神威搖了搖頭,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着。
黃河又被唐軍佔據,他已無路可逃。
現此情形,唯有向義父捐軀。善待他的家人。
說完,安神威取出長槍,帶着親衛迎向黃河邊的唐軍。
榮先欽不想像安神威那樣赴死,他以指揮南面爲由,向南面而去。
“殺!”
趁此時機,哥舒翰的家奴左車持長槍攻破燕軍的守衛。
他率領鐵甲士卒橫衝直撞,向蒲津橋衝去。
燕軍士卒聽聞背後的戰火,已無戰心。
被衝破一次後,難以組織有效防禦,四向潰散。
蒲津橋上的燕軍,在神臂弩的威脅下,只能龜守。
但他們架不住前線的潰敗,現在瑟瑟發抖。
左車率鐵甲衝擊過來,長槍如龍,連突連刺,殺死幾名燕軍士卒後,唐軍鐵甲大呼而上,燕軍不斷倒下,毫無反抗之力。
守衛橋樑的士卒就是這樣,最怕敵軍突自己屁股。
“傳令騎兵上橋!”
來瑱率領神臂弩手過蒲津橋後,向親衛吩咐道。
等唐軍鐵騎渡過黃河,燕軍連逃跑的機會也不復存在。
黃河岸邊,安神威率領親衛進行殊死一搏。
他的親衛是數十名胡人,都敢死敢拼。
他又強行收攏上百燕軍,隨他一起衝鋒。
唐軍強弩暫空之時,他們衝到過河的唐軍面前。
安神威不愧是安祿山看上的義子,即便氣得吐口血,元氣大傷,也依舊驍勇絕倫。
不斷攻來的唐軍,被他接連挑死。
他大槍絕世,橫掃千軍,無一合之敵。
哪怕他的親衛全部被拖住,數十名唐軍都難以進身。
唐軍來自西域的士卒也非常兇狠,安神威攜親衛而來,一看就是叛軍主將。
斬將在唐軍中是非常高的功勳,在李瑄的治下,斬將最起碼能獲得勇士勳章。
即便一名普通士卒,也可因此成爲郎將。
哪怕是數十人一起斬將,人人都有十匹以上的絹賞賜。
安神威的親衛先被隔開,十幾名唐軍士卒前後左右夾擊安神威。
長槍雖接二連三被挑開,唐軍士卒也不斷倒下,但兵員不斷被補充,越來越多。
“咔嚓……”
一名士卒拼死將安神威兜鍪挑掉。
“唐狗去死!”
安神威反手將此士兵挑死。
他披頭散髮,一臉絡腮鬍,綠眼圓瞪。
那眼神彷彿擇人而噬一樣,彪悍無比。
但唐軍士卒也不虛他,在隊頭的帶領下步步緊逼,把他看做一頭待宰的羔羊,長槍齊出,直擊其脖頸、面部。
失去兜鍪和脖護,安神威挑槍防守,再無攻擊的機會。
他不斷旋轉掄槍,有幾根長槍被折斷,即便有士兵沒有斷槍,手也被震得生疼。
“嘭!”
一名唐軍眼睛一轉,用長槍直接掃安神威的小腿。
“啊……”
安神威吃痛,他腿一軟,身體往下傾,以至於他揮槍速度變慢,面前失守。
“噗嗤!”
副隊頭找準機會,將手中長槍刺入安神威眼睛中。
大半個槍刃沒入,血液狂飆,安神威瞬間疼死。
安神威死後,剩下的親衛,連連被斬。
唐軍已經不必乘竹筏,騎兵源源不斷地過蒲津大橋。
抵擋的燕軍不斷被突破。
榮先欽怕死,於南面帶領一部燕軍,向唐軍繳械投降。
負隅頑抗,皆被殺戮。
但燕軍惡貫滿盈,深知自己是叛軍,怕被抓到處死,拼命逃竄。
在這個時候,所謂的精銳,已經變得微不足道。
即便是鄉勇,也能輕易追殺逃跑的燕軍。
於醜時七刻,兵器之音停止,唐軍完全佔領蒲津大橋和蒲津渡口。
車神塞到達河東後,令騎兵列陣,不得散亂。
“又得見車將軍了。”
哥舒翰對車神塞一拜。
作爲一直跟隨着李瑄的猛將,在李瑄拜秦王后,其地位不言而喻。
這是李瑄從無到有,一手培養的名將,深知韜略。
現車神塞的官職是安西節度副大使,實際上和安西節度使沒區別。
“哥舒將軍保重身體,秦王一定還會重用你。”
哥舒翰的情況車神塞也知道。
潼關之敗,是哥舒翰一生難以洗刷的恥辱。
卻成就秦王的大事。
如果沒有潼關的失敗,李隆基一定不會逃出長安。
那樣李帥唯有進攻長安!
如此和馬嵬驛之變意義完全不同。
他能理解哥舒翰的心情。
“殘軀不敢見秦王之面。如果能平定叛亂,只求告老養病。”
哥舒翰嘆息回答道。
有中風之痛折磨,隨時會復發。他已不求上進。
只希望將來自己的兒子哥舒曜和哥舒晃能夠富貴。
“叛軍在蒲津渡口的守軍已向風陵渡和潼關求援。潼關的叛軍一時半會難到,但風陵渡的三千叛軍可隨時北上。我欲將騎殲滅風陵渡的援軍,佔據風陵渡。”
“哥舒將軍留下掩護主力全部渡過蒲津大橋,順便打掃戰場。”
車神塞與哥舒翰簡單的寒暄後,向他暫時道別。
“以車神塞的勇武,必馬到成功!”
哥舒翰拱手。
此時此刻,正是騎兵的發揮時間。
唐軍希望潼關的叛軍主力能夠北渡黃河。
但崔幹佑不是傻子,一旦失去蒲津渡口和風陵渡口,定不會考慮在河東與唐軍決戰。
短時間內,安西經略軍有兩千鐵騎、三千輕騎、三百甲騎具裝渡過黃河。
車神塞先派遣探馬。
然後令經略軍副使車光倩率領輕騎,經略軍副使渾瑊率領甲騎具裝,自己率領鐵騎,向風陵渡方向而去。
封常清預測崔幹佑還會從潼關調兵支援,他令來瑱、馬璘、衛伯玉、郝廷玉等將迅速整理第二波騎兵。
待第二波兩萬騎兵整理過後,就會迅速南下。
接下來是第三波騎兵。
潼關的崔幹佑收到安神威的求援信息後,當機立斷,下令風陵渡的三千守軍前去支援。
同時,令安守忠、田幹真各率一萬人,渡黃河去支援蒲津渡口。
潼關不能失去側翼,否則唐軍可渡過黃河,將潼關的東西全部堵住,甕中捉鱉。
崔幹佑後悔當時沒有佔領河東,否則也不至於這麼被動。
此次打敗唐軍,一定將蒲州城等地佔據。
風陵渡的燕軍守將爲安祿山的義子安雄俊,他得到崔幹佑軍令後,叫醒士卒,經過半個時辰的整軍後,立刻北上支援。
此時的燕軍並沒有因安守忠的戰敗折損銳氣。
他們將那場失敗宣傳成唐軍的陰謀詭計,正面對抗,唐軍不堪一擊。
許多風陵渡燕軍士卒認爲此次支援是領取功勞。
他們急速行軍的動靜很快就被唐軍探馬察覺。
安雄俊沒有想那麼多,他一心想支援安神威。
根本沒料到在唐軍“四面”猛攻下,安神威已經飲恨。
“轟隆隆……”
燕軍向北行進二十里,士卒們微微喘着粗氣的時候,北面滾滾馬蹄聲入耳。
“騎兵?安神威麾下有這麼多騎兵嗎?”
安雄俊一愣。
“將軍,守衛渡口和我們一樣,不會有太多騎兵,這可能是唐軍。”
副將大驚失色。
“快!佈置軍陣防守!”
安雄俊臉一下就白了。
他以爲這是李光弼、郭子儀從太原南下的騎兵,沒想到唐軍這麼快就過蒲津大橋。
wωw▲тт kΛn▲℃o 安神威的武勇在燕軍中能排前五,是出了名的萬人敵。
風陵渡守軍得知是唐軍騎兵突襲,本就睏倦勞累的他們,心一下沉入谷底。
說好了阻止唐軍渡過黃河,怎麼是對抗騎兵?
步兵在行軍中突然被騎兵衝擊,幾無反敗爲勝的可能。
比如安祿山主導的土護真水之戰,就是在行軍的時候,被奚、契丹埋伏在土護真水,數萬大軍頃刻間土崩瓦解。
三千士卒,陣型還未列開,渾瑊就率領甲騎具裝衝過來。
如鋼鐵洪流一樣甲騎具裝讓燕軍目瞪口呆。
他們衝撞而亂,倒戈相向。
渾瑊看準破綻,三百甲騎具裝如尖刀一樣突入。
數十名燕軍當場被撞倒,身軀多被鐵蹄踩死。
渾瑊一馬當先,夾槊而入,一名名燕軍士卒被挑死在槊刃上。
其餘甲騎具裝瞄準燕軍士卒衝撞,殺傷甚衆。
還未組織起來的燕軍被生生鑿穿。
後方車神塞親率鐵騎相補,縱隊馳騁,八方飛當。
沒有精氣神的燕軍被突襲後,不敢攖鐵騎之鋒,四散奔逃。
安雄俊騎着馬,他見唐軍甲騎具裝的那一刻,就知他們沒任何勝算,下令吹響退兵的號角後,自顧自地逃命。
車光倩率領輕騎從旁邊迂迴而來,他們手持橫刀,如勾魂索命的閻羅,來去如風。
許多燕軍拼命狂奔,依舊免不了人首分離。
崩潰的燕軍,爬在地上投降。
安雄俊因提前逃竄,保住一條小命。而風陵渡守軍,已全軍覆沒。
風陵渡與潼關隔河相望。
失去風陵渡,潼關暴露在唐軍視野之下。
當然,想從風陵渡直接進攻“山巒陡峭”的潼關依舊很困難。
但關中還是大唐的!
如此拿下風陵渡,已經牽制住潼關的守軍。
潼關的叛軍如果不撤退,遲早會被唐軍全殲。
只要唐軍逮到機會,渡河截住潼關的道路,一粒糧食也不會進入潼關,數萬大軍遲早坐吃山空。
“安雄俊,你不是帶着風陵渡守軍去支援蒲津渡了嗎?爲什麼回來?”
安守忠見安雄俊騎馬慌慌張張地來到風陵渡,眉頭一皺。
潼關的燕軍,正在乘船過風陵渡。
現已有數千燕軍和上千匹戰馬過河。
“快回去!前方有數千唐軍騎兵,風陵渡守軍已經沒了。他們還有甲騎具裝,鐵騎更是數不勝數,直衝風陵渡而來。”
安雄俊上氣不接下氣地向安守忠回答。
“什麼?”
“哪裡的唐軍?”
安守忠大驚,難道蒲津渡口這麼快就失守了?
“傳令!停止過河!已渡河的士卒迅速返回!”
安守忠反應很快,還不待安雄俊回答問題,他立刻傳令大軍回河對岸。
他深諳兵事,渡河一半,被甲騎具裝衝擊,十死無生。
“嗚嗚……”
號角吹響,燕軍船隻立刻往回劃。
已過河的燕軍搶着坐上空船。
沒有坐上船的燕軍催促船隻趕緊回來。
“我也不知唐軍鐵騎具體屬於哪裡,我收到支援命令後,馬不停蹄前去,剛行進二十里不到,就聽到馬蹄聲。”
安雄俊向安守忠回答道,暗示風陵渡守軍全軍覆沒不是他的責任。
急行軍支援的步兵,遇到甲騎具裝的突襲,就是韓信、李靖再世,也無計可施。
“局勢不妙!”
安守忠心中憂慮。
崔幹佑在河對岸收到安守忠的話後,心中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在黃河對岸的高坡,望着風陵渡。
弘農、靈寶、峽石、澠池、新安,這黃河一線,可不止風陵渡一個渡口。
自古以來,世人沒有將黃河視爲天塹。
如果李瑄的大軍佔領整個河東,他們不僅要提防這些渡口,連洛陽方向的安祿山都得提心吊膽。
“轟隆隆!”
一刻鐘後,剛有兩輪叛軍回到河對面,就看到遠處的煙塵。
天已黎明!
“唐軍鐵騎奔來,將軍快上船!”
安守忠的副將立刻請安守忠上船離開。
失去先機,沒有勝算,只能棄車保帥。
安守忠不容有失,他是安祿山諸多義子中最驍勇善戰的一個。
安守忠也很惜身,他和安雄俊在親衛的掩護下,衝向一艘小船。
此時此刻,燕軍沒渡河的士卒如無頭蒼蠅一樣,亂作一團。
幾個不長眼的燕軍竟然想佔據安守忠和安雄俊的“生命船”。
“放肆!”
“噗嗤!噗嗤……”
在安守忠皺眉之際,親衛抽刀跳到船上,幾刀就將他們砍下河畔。
安守忠和安雄俊在親衛的護衛下,成功登船離開。
苦了還未渡河的三千士卒。
本來最多容納十來人都小船,容納三四十人。
小船還未行駛,一羣人直接掉到河裡,成落湯雞。
視野中已經看到唐軍鐵騎,燕軍爲爭奪一條船隻,大打出手,刀兵相向。
有會游泳的燕軍,丟下兵器,褪去盔甲,一頭扎入黃河之中。試圖游到對岸。
有燕軍士卒見不可能登船,騎上馬沿着河岸向東逃,求取生機。
轉眼間,車神塞和車光倩父子率領鐵騎至,唐軍勇士面對丟盔棄甲的燕軍,就跟麻袋撿錢一樣,馳馬衝殺。
車光倩又分一隊輕騎,負責追擊逃跑的燕軍騎兵。
對岸的數萬燕軍,眼睜睜地看着唐軍大開殺戒,他們握緊拳頭,眼中燃燒着熊熊火焰。
風水輪流轉,潼關之戰的時候,隨意屠殺的是他們,現在是唐軍。
這些唐軍揮刀利索,一擊斃命,一看就是身經百戰。
直到最後,那些明明不會游泳的燕軍,也跳到黃河之中,祈求命運的眷顧。
當喊殺聲停止,燕軍除了跪地投降,要麼入黃河餵魚,要麼成躺在河岸的屍體。
“將軍,這是西域的鐵騎!”
一名逃出生天的燕軍將領向崔幹佑稟告道。
“我知道了!”
崔幹佑凝眉說道。
這一戰,他們又損失上萬士卒,還不明不白。
“真後悔沒攻下河東!”
崔幹佑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將軍不必自責。看來李瑄想以河東爲突破口,就算您佔領河東,他也會從其他方向進攻河東。如果我軍沒有和唐軍決一死戰的信心,屆時我們將損失更多。”
駐守在潼關的張通儒向崔幹佑安慰道。
張通儒明白,抉擇的時候到了。
燕軍必須再發起一次如潼關之戰一樣的大戰,將唐軍擊敗。
否則會被牽着鼻子走。
他們也沒有逃避的空間。
“我會向陛下請命,在河東、陝郡一帶,與唐軍一戰,我必然還能再現潼關之勝。”
崔幹佑明白如何去做。
潼關之戰,哥舒翰的軍隊被他牽着鼻子,所以他輕而易舉獲得勝利。
現在潼關有被截斷的風險,如果再瞻前顧後,不等回紇、吐蕃反應,他們就會在潼關失敗。
失去河東,現在退守陝郡佈局,比潼關更靠譜。
崔幹佑也擔心唐軍強攻潼關西面,他們將大量兵馬去守衛渡口後,不太好防守潼關。
而陝郡的地勢,給予崔幹佑極大的信心。
靈寶的大勝,使崔幹佑認爲自己可以和古之名將比較。
“我們需要更多的援軍,請陛下將洛陽的軍隊調遣到潼關。”
張通儒知道對手非同凡響,兵馬一定要多多益善。
他會寫信給嚴莊,請求嚴莊勸說安祿山支援。
“交給張侍郎了。”
崔幹佑也想擁有更多兵馬,確保勝利。
當天下午的時候,風陵渡前出現數以萬計的鐵騎,氣勢洶洶。
車神塞下令大軍在風陵渡安營紮寨。
崔幹佑不得不派遣兩萬兵馬,橫在風陵渡一線。
另外,潼關的兵馬還要在其他幾個渡口布置,以防被唐軍暗度陳倉。
這個時候通往洛陽的古道一旦被唐軍截斷,潼關的六萬大軍,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