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李昌國的背影,這女子一口潔白如玉的貝齒緊咬着嘴脣,咬出一排清晰的牙印。偏偏就在這時,李昌國竟然回過身來衝他揮揮手,一副你不要留戀哥的模樣,她差點一頭從馬背上栽下來。
“小姐,你快瞧!那裡,那裡!是我們的人押着俘虜。哇!好多的俘虜,是小勃律人!還有吐蕃人呢!”丫頭連珠炮似的聲音很大,很炸耳朵。
這女子一瞧,只見一支老長的隊伍正沿着山道行進,兩百多俘虜給拴成一條長龍。而押解這些俘虜的竟然不過二十個唐軍,這還包括那個讓她憤怒的討厭年輕人。
“他是軍府的人!哼哼!敢招惹我,有他好受的!”這女子一拉馬頭,疾馳而去。
李昌國他們押解俘虜到來,遠遠就聽見犬吠聲,李昌國尋聲而來,發現那個女子射殺狐狸不中,本想射殺了給她,沒成想她有些氣盛,難以讓人接受,才發生那一幕。這事對於李昌國來說,不過是一件小事,過了就算,壓根就沒有往心裡去。
這裡已經出了蔥嶺,離疏勒不遠了。再向北行了大約小半個時辰,遠遠就看見一座雄城,正是安西四鎮之一的疏勒。
唐朝在西域有四個戰略支撐點,這就是碎葉、龜茲、于闐和疏勒,合稱“安西四鎮”,個個具有極爲重要的戰略價值。
在這四鎮裡,龜茲居中,是安西都護府所在地,是樞紐。碎葉城最西,是唐朝與大食爭奪中亞控制權的戰略支撐點。于闐主要是連接河湟之地。
疏勒是唐朝控制蔥嶺,防止吐蕃入侵西域的戰略支撐點,唐朝經營百年,雖是遠在西域不毛之地,唐朝仍是憑藉強大的國力把疏勒打造成一座雄城,不輸於內地的城池。
疏勒方圓十餘里,城高垣厚,易守難攻,是一座不落的軍鎮,唐朝在這裡駐有重兵。
“好雄偉的城池!盡顯大唐氣象!”
李昌國忍不住讚歎一聲。
“我們到疏勒了!”康德大是歡喜,樂呵呵的道:“我們打了這麼大一個勝仗,一定會有重賞!”
“呵呵!”這是必然,一衆戍卒發出一陣歡笑聲,眼裡閃着熱切的光芒,恨不得立時領到軍功。
軍功是對自己英勇行爲的最好承認,誰不樂意呢?
疏勒城門口,一隊唐軍守衛,一見李昌國他們過來,小跑着過來攔阻:“站住!你們是什麼人?嗯!小勃律人!哈哈!還有吐蕃人!你們在哪裡抓的?”
對於疏勒的唐軍來說,小勃律人和吐蕃人他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我們是蔥嶺的戍卒,與小勃律人打了一仗,抓了這些俘虜。人數不多,才兩百四十七人!有一個千夫長!”康德一顆頭顱高昂着,胸膛挺得老高,得意的說着。
這一仗是他這輩子打得最爲漂亮的一仗,言來極是自豪,眼睛明亮如同九天之上的烈日。
“你們打的?據我所知,蔥嶺上的戍堡人不多,只有區區數十人,你們能抓這麼多俘虜?聽我一聲勸,莫要謊報軍情!”守門唐軍根本就不信,言語間的質疑之意極濃。
“你愛信不信!”康德火了,眼睛一翻,極是生氣,跟有人借了他錢沒有還似的:“我這就向都護府稟報,是不是謊報軍情,用不着你來操心!”
“兄弟,我是好意提醒你,你生的哪門子悶氣?”守門唐軍討了個沒趣,很是尷尬,訕訕的有些不好意,隨即放李昌國他們進城。
唐朝在疏勒設有軍府,用來處置軍務。軍府在城西,李昌國他們進了城直奔城西,很快就來到軍府。
康德上前,向守衛的唐軍說明情況,又惹來這些唐軍一通質疑的目光。好在這裡的唐軍還算嘴下積德,沒有當面說出來。
軍府中,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極是英武,一身的精悍氣息,一瞧便知這是個精明人。
此人叫段秀實,安西別將。曾在天寶十載,與高仙芝、李嗣業一道,發起了著名的恆羅斯之戰。
段秀實正在處理軍務,非常專注。就在這時,一個親衛進來,衝他稟報:“稟別將,蔥嶺戍堡火長康德求見。”
“康德?”段秀實濃黑的眉毛一剔,威勢略顯,道:“他來做什麼?他那裡極爲重要,是疏勒的眼睛,是不是小勃律有異動了?”
“別將英明!”親衛讚頌一句,接着稟報道:“小勃律是有異動,不過給他們打敗了,抓了兩百多俘虜,來到軍府報功。”
“報功?”段秀實很是詫異:“他區區五十人,光俘虜就抓了兩百多?這可能麼?他是不是謊報軍情?哼!”
這是實打實的軍功,可是太難以讓人相信。不是段秀實不夠精明,相反,他是非常精明的人,也難以相信以區區五十人抓兩百多俘虜。
光是俘虜就抓了兩百多,那他的對手有多少?少說三四百總是有的吧?康德那點兵力能打敗三四百小勃律軍隊?
雖說小勃律軍隊戰力不強,與唐軍不在同一個數量級,問題是蟻多咬死象,小勃律兵力優勢過大,累也把五十個戍卒累死了。
段秀實站起身,快步出了軍府,只見軍府前一長串小勃律人,還有爲數不多的吐蕃人,個個低垂着頭顱,一臉的驚惶之色。
以段秀實的眼光,一眼便認出,這些的確是小勃律軍隊和吐蕃軍隊,假不了,他不由得一愣,暗自嘀咕:“難道康德真能以區區五十人抓這麼多俘虜?”
康德打量着段秀實,極是歡喜,上前見禮:“見過別將大人。”
“嗯!”段秀實眉頭一挑,宛若出鞘的利劍,極是駭人,瞪視着康德,語氣極爲嚴厲,道:“康德,你是知曉軍法的,若是你謊報軍隊,我可要軍法從事!”
“哎呀!”康德只覺他冤無可冤,叫起了撞天屈:“別將大人,您要如何才肯相信這是我們抓的呢?你不會問問這些俘虜麼?”
“我不是不信,是不敢信!”段秀實的語氣毫無鬆動跡象,依然如同嚴霜:“你有沒有聯合附近的戍堡?”
康德沒有向疏勒求援,只有與附近的戍堡聯合,方能抓這麼多的俘虜,這種說法的可信度極高。
“我沒有!絕沒有!”康德的聲音很高,委屈得跟被公婆虐待了的小媳婦似的,一雙大腳在地上狠狠跺了幾下。
李昌國知道以康德的口才,一時三刻難以說清,就要接過話頭,就在這時,只聽一陣急促的蹄聲響起,很快就來到軍府前。
“副都護到!”
一個洪亮的聲音遠遠傳來。
“高仙芝?”李昌國眼中光芒閃爍,一雙眼睛明亮得如同九天之上的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