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銘宣旨,一來就提到武三思的姓名,武三思得意非凡,高昂着頭顱,挺起胸膛,活脫一隻打鳴的公雞,只差跳到房樑上去打鳴了。他兀自不滿足,扯起嗓子衝李隆基叫嚷,吵着嚷着要告發李隆基。
然而,他一句話未了,只聽賈銘念道“你這狗東西”,這是在罵他,武三思不由得一愣,隨即就是大怒,衝賈銘喝道:“你好大的狗膽,竟敢罵我。”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罵武三思爲“狗東西”,由不得他不怒,他目光凌厲,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賈銘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這個賈太監也太……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罵武三思,真是。”衆將在心裡暗道,卻是一臉的歡喜。
武氏不得人心,武三思更不得人心,衆將對他是極爲瞧不起,他被罵了,自然是大好事,個個直樂。
“賈祖,你也太……好人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罵武三思,罵得好。”李隆基先是一愣,繼而就是歡喜。
賈銘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罵武三思,讓人聽着就痛快。
“樑王,你錯怪我了。不是我要罵你,是陛下的旨意就是如此寫的。”賈銘搖搖頭,分辯一句。
“不可能!”賈銘的話剛落音,一片叫嚷聲響起,自出衆將之口,當然也包括武三思。
武則天的聖旨上寫着“狗東西”這類話語,那可能麼?聖旨就要莊嚴肅穆,用詞極爲謹慎,哪會有“狗東西”這種罵人的話,要是讓人信了,那就成了怪事。
“不會吧?怎麼可能寫下如此罵人之語呢?”李隆基也是不信,眼睛瞪得老大,把賈銘好一通打量,只見賈銘很是認真,不象說假話。
“如此之事,我豈敢編造!”賈銘非常篤定。
聲調並不高,卻是非常篤定,讓人不敢置疑。這一來,就輪到衆將驚訝了,個個睜大眼睛,一臉的不信,驚疑不定的道:“真的?”
“真的?”一向精明的李隆基也搞不明白了。
說信嘛,如此奇葩的聖旨千古未之有也,誰會信?
說不信嘛,賈銘的話很篤定,讓人不敢置疑。而且,聖旨這東西是作不了假的,宣讀完後,還得讓人驗證,要是他宣讀的話與聖旨上所寫不同,那就是潑天大禍,賈銘不會做這種自取其禍的事兒。
“肯定是你編造聖旨,我不信,我要驗明。”武三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似的,尖叫起來,吼得山響。
“容我宣讀完,自會讓你驗明。”賈銘臉一沉,喝道:“在我宣讀聖旨之時,全都得給我肅靜,誰若是再敢打斷我宣讀聖旨,軍法從事!”
他眼中精光閃閃,目光凌厲,掃視衆將,很有威勢,衆將忙肅靜。
當賈銘的目光落在武三思身上時,更加凌厲了,如同利劍似的。對於這相賈太監,武三思還惹不起,那是武則天身邊的紅人,很得武則天信任,若是要說他的壞話,實在是太簡單。
前思後想,武三思只得閉嘴了。
“……給朕聽着:當此大戰之際,理應戮力同心,共破突厥,不得鬧騰。若你再敢鬧事,就給朕滾回來,朕老大耳括子抽你!欽此!”賈太監的聲音尖細刺耳,很是難聽。
然而,衆將聽在耳裡,個個沒有難聽的感受,而是沒有感受,因爲他們麻木了。
“……”就是李隆基,也是一張嘴張得老大,眼睛瞪圓,如同木樁般杵着。
武則天這道聖旨太奇葩了,奇葩到讓人不敢置信,在經過一系列奇葩的衝擊下,衆人麻木了。
什麼“狗東西”,什麼“滾”,什麼“耳括子抽你”之類的話,竟然寫進聖旨了,這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莫要說人,就是神仙也未必想得到。
翻遍史書,查遍典籍,也沒有如此奇葩聖旨的記載,可以說,武則天開了一代先河。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整個帥府一片死寂。
“真的麼?”
“我沒聽錯?”
“真有這樣的聖旨?”
過了好一陣,這才響起一片議論聲,衆將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臉的驚疑不定,一臉的我聽錯了的表情。
“我耳朵沒出毛病吧?”李隆基撫着額頭,努力使自己清醒點。
這聖旨實在是太奇葩了,奇葩到過了這半天,衆將仍是不信。
“你們不信很正常,我當初拿到聖旨時,也是不信。一而再,再而三的觀看,最後不得不信。”賈銘把衆將的驚疑樣兒看在眼裡,在心裡暗想。
不要說衆將,就是上官婉兒和狄仁傑這樣的才智之士,看了這道聖旨,驚奇得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了。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編造的!”過了好半天,武三思這才反應過來,臉孔扭曲,扯起嗓子叫嚷,一臉的不信。
“你自個看吧。”賈銘把聖旨遞給武三思。
武三思右手一伸,一把奪過來,展開一瞧,只見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武三思,你這狗東西,給朕聽着:當此大戰之際,理應戮力同心,共破突厥,不得鬧騰。若你再敢鬧事,就給朕滾回來,朕老大耳括子抽你!欽此!”
字字句句,清晰無比,與賈銘所念一般無二。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不可能給我這樣的聖旨。”此時的武三思,臉色蒼白,雙手發抖,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了,死命打量着聖旨,想要找出破綻。
他是武則天的親侄子,很得武則天信任與器重,是武則天內定的最熱門的繼承人選之一,武則天對他歷來只有包庇,甚至縱容,就沒有如此狠狠打他臉的事兒,他是打死也不信。
就是上次因爲阿拉伯帝國行刺一事,他雖然顏面丟盡,但比起這次好得太多了。這次,武則天是出手無情,比起被李隆基踩臉還要難堪,難堪千百倍。
李隆基踩他的臉,固然讓他臉面丟盡。可是,那畢竟是李隆基的個人行爲,而武則天寫下如此一道聖旨,那就是不留絲毫情面,他要是相信了,就成了怪事。
“是呀。”衆將依然不太相信,點點頭,大聲附和。
衆將對武三思沒有好感,恨不得他死。可是,此時此刻,不得不贊同。
這是武三思來到北方第一次得到衆將的贊同。
“太難以讓人相信了。”李隆基也是少有的贊同了武三思,點點頭道。
“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武三思眼球充血,一臉的憤恨,就要把聖旨摜在地上,再踩上幾腳,以此來發泄他的怒火。
“大膽!”賈銘臉一沉,大喝一聲,如同雷霆炸響,威勢十足:“這是陛下親手寫就的聖旨,你識得陛下的筆跡,你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陛下親筆寫的?”武三則一愣,不敢再摔了,只得睜大眼睛把聖旨再三打量。
武則天的筆跡既不乏女人的娟秀,更有讓很多男人不如的剛健之氣,獨樹一幟,很好辨認,武三思自然是識得的。
“不可能……這……怎會這樣?”武三思先是一個勁的叫嚷不可能,後來就是張口結舌,再後來就是一臉的疑惑。
武則天的字很特別,就算有人想要模仿,也不可能。而且,上面蓋着國璽,那是假不了的。武三思就是想破腦袋,也是想不明白,武則天怎會對他下手不留情,如此狠狠打擊他。
“陛下英明!”
“陛下燭照萬里面!”
衆將把武三思如此震驚的樣兒看在眼裡,不得不信這真的是聖旨。衆將對於武則天此舉是心悅誠服,面朝南方,齊聲頌揚。
“武則天就是武則天!女中巾幗,愧煞多少男兒!”李隆基在心裡暗道:“我雖然多次見識你的英氣豪氣,但這一次我最是心服!我心悅誠服!我對你充滿崇拜之情!我膜拜你!我拜!拜!拜!”
李隆基雙手與肩平,不停朝南方膜拜。
來到唐朝後,李隆基沒少與武則天打交道,對武則天的才情非常欣賞。然而,這一次,李隆基真的是服氣了,心服口服,心悅誠服,充滿膜拜之意。
武三思是武則天的親侄子,是武則天內定的繼承人選之一,爲了打突厥,武則天選擇了犧牲武三思,對武三思痛下狠手,以如此聖旨來打擊武三思,這不是每個皇帝都能做到的。武則天能做到這點,真的是讓人心悅誠服。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武三思捧着聖旨,木木愣愣的,一個勁的道。
“武三思真是一頭蠢豬,他還沒想明白。”李隆基在心裡鄙視一句,不得不開口提醒,道:“武三思呀武三思,你可知陛下爲何對你痛下辣手?”
“爲何?”武三思對李隆基只有恨,這次卻是請教起來了:“李隆基,告訴我,陛下爲何如此對我?”
他太想弄明白原委了,只是自己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不得不向李隆基求助。
“因爲你不識時務。”李隆基的回答很簡短。
“不識時務?”武三思更加迷糊了,問道:“此話怎講?”
“鬧騰不是不可以,你要看清時候。”李隆基只得給他解釋一句,道:“眼下之戰,干係北方安危,不是一年兩年,也不是十年十幾年,而是數十上百年,甚至更長。如此大戰之際,理應同心協力,共破突厥。你倒好,竟然鬧騰,陛下能不治你?”
“說得好!”衆將齊聲叫好。
“就算你說得有理,可我告發王孝傑意欲恢復李唐江山,這是陛下最忌諱之事,陛下爲何不治王孝傑,而治我了?”武三思仍是不信。
“正因爲如此,陛下才對你痛下辣手,不留絲毫情面。”李隆基搖搖頭,冷聲道。
“你這話何意?”武三思不解了。
“是呀,這是何意?”衆將都知道,恢復李唐江山是武則天最忌諱之事,武三思以此告狀,按理武則天要治王孝傑。然而,武則天竟然治武三思了,衆將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