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可以露一回臉,卻是沒有想到,竟然丟臉了,還是丟大發的那種,別提武承嗣心裡有多難受了。
更讓他難受的是,羣臣的目光總是在他身上瞄來瞄去,個個一臉的怪異笑容,彷彿他是跳圈的猴子似的。
武承嗣臉色難看,隨着羣臣回到殿裡,以爲這事沒戲了,然而,轉機卻來了。
武則天在寶座上坐下來,臉色平靜,掃視一眼羣臣,道:“立太子這事兒,朕思之再三,總是猶豫難決,就趁今兒好好議議吧。”
“甚?甚?甚?議立太子?”
“我沒聽錯吧?”
“我耳朵沒出毛病?”
武則天的話剛落音,羣臣就發出一片叫嚷聲,個個一臉的難以置信,以爲聽錯了。
立太子是國之大事,也是犯忌的事兒,等閒不會提起。更何況,武則天要立太子這事兒更加複雜,敢提的人不多,武則天主動提出來更少。
有了武承嗣丟臉這事兒,羣臣還以爲這事兒沒戲了,誰也沒有想到,武則天竟然主動提出來,要好好議議立太子之事,誰能不驚訝?
就是狄仁傑、張柬之這些重臣也是意外。
“這……”李隆基也是一愣,隨即醒悟,暗道:“立太子這事兒早就該進行了,只是因爲突厥南犯而推遲。如今,突厥覆滅,北地安寧,的確是該處理這事了。”
立太子這事兒爭論了好幾年,都沒有結果。如今武則天的年事已高,已到了非決斷不可的地步了。再加上北境安寧,正是處理這事的良機。
“太好了!”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一臉的狂喜,昂首挺胸,就差放聲高歌了。
李旦、李顯和太平公主一臉的詫異,緊接着就是歡喜。
若是立武氏爲太子,那麼李氏就會勢危。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對李氏是毫不手軟,無時無刻不在想着置李氏於死地。武承嗣就曾向武則天提出。把李氏斬盡殺絕,只是因爲羣臣的反對纔沒有進行。
要是武氏當上皇帝,李氏能有幾人活命?
對於這太子之位,李氏是志在必得。再加上李氏得人心。有羣臣支持,應該會成功。
“陛下,臣以爲武氏爲陛下血親,立武氏天經地義。”王慶之上前一步,大聲道:“還請陛下立斷。”
“嗯。”武則天很是贊成這話。
“陛下,侄兒一定爲陛下建廟祭祀,讓陛下英名千秋萬代流傳。”武三思滿臉紅光,忙拍着胸脯保證。
這話搔到武則天癢處了,她一心要立武氏爲太子,就是因爲武氏會爲她立廟祭祀。要不然的話,以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的才華,哪裡入得了她的法眼。
“嗯。”武則天微微點頭,臉上泛着微笑,大爲讚賞。
武承嗣也不甘落後。忙保證道:“陛下雄視天下,氣吞四海,驅使羣雄,誰敢不遵?以陛下之英名,當萬古流芳,侄兒定要令天下各地爲陛下建廟,請高僧主持。一日三祭。”
“好!好!好!”武則天大爲歡喜,臉上泛着笑容,笑眯眯的,很是享受。
武三思和武承嗣本沒有過人的才華,他們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就在於二人善於拍武則天的馬屁。而他們拍馬屁的絕招就是抓住“祭祀”二字,這是武則天最想做的事兒了,如此一說,百試百靈。
“陛下,不可。”狄仁傑上前一步。大聲反對,道:“觀古今,就未有侄兒爲姑母立廟祭祀之事。若是立武氏爲太子,武氏爲帝后,必是爲父祭祀。”
狄仁傑是反對立武氏爲太子最得力的大臣了,他當然要第一個站出來說話。武三思和武承嗣看在眼裡,恨得牙根發癢,怎麼每次提到這事兒,狄仁傑都要反對呢?而且還是反對最得力。
要不是狄仁傑反對,武三思早就是太子了,他恨不得把狄仁傑撕着吃了。
“臣等附議。”一陣轟鳴聲響起,發自羣臣之口,七八成大臣全力支持狄仁傑。
“國老,你這話就不對了。”張嘉福立時反駁,道:“觀古今,也未有女皇。陛下以一介女兒身而成女皇,開一代先河,爲何就不能侄兒祭祀姑母呢?”
“對對對!”武則天一臉的笑容,搶着道,整個人如同歡喜的源頭似的。
張嘉福這話不是搔到武則天的癢處了,而是戳到武則天的心坎上了。
武則天以一介女流而成爲中國歷史上的唯一女皇,這是開了一代先河,這是武則天平生最得意之事,她不能不能喜。
“沒錯!”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見武則天歡喜,他們也是高興,大聲附和。
“懇請陛下立武氏爲太子!”武氏爪牙大聲請命。
“陛下,自古以來就未有侄子比兒子親,立侄不如立子。”張柬之上前一步,大聲道。
“嗯。”武則天一愣,臉上的笑容有些發僵,隨後點點頭,很贊成張柬之這話。
血濃於水,侄子再親能親得過兒子麼?武則天是個明白人,不得不承認這點。
“陛下,觀古今,就未有爲異姓立廟祭祀者。”武三思上前一步,一臉的誠懇之樣,彷彿信徒見到聖人似的,道:“兒子再親,也是異姓,是李氏之人,要祭祀的是李氏先祖而不是陛下。而侄兒姓武,是武氏之人,是陛下的親侄子,爲陛下立廟祭祀是侄兒的天職。”
“也有理。”武則天重重點頭,大爲贊成。
雖然李旦和李顯是武則天的親兒子,可是,他們骨子裡還是李氏之人,他們若是當上皇帝,定然是爲李氏立廟祭祀,不會祭祀武則天這個異姓。
這就是武則天的悲哀,難以找到讓她滿意的人傳承江山。
傳給侄子嘛,侄子沒有兒子親;傳給兒子嘛,兒子又是異姓。
接下來,就是脣槍舌劍,你一言我一語,雙方各執一詞。皆有道理,讓武則天難以決斷。
這爭論已經持續了好幾年,各有各的道理,讓武則天難以斷決。今日如此一點也不意外。
爭到最後,誰也說服不了誰,照這樣爭下去,就是爭上十年也沒有結果,武則天的眉頭擰着了。
“陛下,此事不難決斷。”李隆基上前一步,大聲衝武則天道。
“哦。三郎,何出此言?”武則天大爲詫異,忙問道。
立太子這事爭論了快十年了,無論是立侄還是立子。各有各的好處,各有各的不足,以武則天的精明,快十年了她還是沒有決斷,李隆基竟然說不難決斷。她還真是意外。
“我沒聽錯吧?不難決斷?”
“這要是不難決斷,能爭論這麼多年麼?”
“楚王是不是說大話?就是國老也不敢說這話呀。”
羣臣也是好一陣驚訝,個個眼睛瞪圓,打量着李隆基。
狄仁傑、張柬之這些重臣,也是一臉的詫異,瞄着李隆基。
“三郎,你莫要胡說。”李顯、李旦和太平公主忙提醒。
在這立太子的緊要關頭。絕不能出錯,要是李隆基亂說,那後果難以設想,會葬送李氏的前途。
“不管是誰當上太子祭祀陛下,最重要的一點不是姓李還是姓武,而是在於能否讓江山傳承久遠。”李隆基如同沒有聽見羣臣的質疑聲似的。
“這話何解?”武則天一愣。隨即問道。
這話正是衆人心裡所想,個個瞪大眼睛,看着李隆隆。
“要祭祀陛下,唯有江山傳承久遠;若是不能傳承久遠,何來祭禮之說?”李隆基的聲調有些高。
“李隆基。你好大的狗膽,你竟敢詛咒陛下的江山不能久遠傳承,你當誅!”武三思一蹦老高,扯起嗓子大聲喝道,吼聲如雷。
“李隆基,你果然是包藏禍心,竟敢詛咒陛下。陛下,當誅殺李隆基。”武承嗣如同打鳴的公雞似的,就差跳到屋樑上了。
“這……”羣臣額頭上直冒冷汗,爲李隆基擔心。
“三郎,你膽子太大了,這話也敢說。”李旦只覺眼前發黑,差點暈過去。
李隆基這話絕對是犯忌的話,武則天一怒的話,後果不堪設想。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武則天並沒有發怒,而是若有所思。
“若是陛下當皇帝,自然是國運永享,若是換作武三思或是武承嗣,就難說了。”李隆基接着道:“武三思不能招驀到壯勇,不能立功,這事兒陛下是知道的;武承嗣用那些歪瓜裂棗叩闕上書,徒貽人笑,陛下是親眼所見。究其原委,就在於他們平日裡仗着陛下的勢,作威作福,不把百姓放在眼裡,不體恤百姓,百姓不愛戴他們。若是陛下把江山社稷交到他們手裡,敢問陛下,陛下的江山能傳承多久?”
李隆基的聲調並不高,卻是字字如同驚雷般,打在所有人的心坎上,個個臉色大變。
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臉色鐵青,臉孔扭曲了,看着李隆基,眼裡快噴出火來了。
這是二人的糗事,李隆基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當衆揭他們的短,讓他們萬分不爽,卻又無法反駁。
“楚王膽子太大了,這話固然有理,一旦觸怒陛下,後果不堪設想呀。”羣臣在心裡暗道,個個提心吊膽,臉色大變。
更有人臉上滲出了冷汗。
“楚王這話有理,卻是一個不好會招來滔天殺劫呀。”狄仁傑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
李旦、李顯和太平公主對視一眼,臉色蒼白。
“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是立武氏還是立李氏,陛下應當想想民心所向。”李隆基如同沒有看見羣臣那擔心的神色似的。
武則天臉色難看,目光如同刀子似的,盯着李隆基。
李隆基昂頭挺胸,目光清澈,對視武則天。
“哼!”武則天站起身,一甩袖子,轉身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