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崔氏的崔敦義來到李靖大營的時候,看到的情景是李靖怒髮衝冠,正在破口大罵。
“混賬,真是混賬的老程,目無軍紀擅自行動,絕不可饒恕,來人,帶一千兵馬,速速給本帥提右武衛大將軍程知節過來,若有反抗,直接格殺勿論。”
崔敦義一時間有些摸不到頭腦,怎麼李靖大帥看起來是個儒將,對自己手下的將軍也這麼辣手嗎?肯定是朝中有名的滾刀肉程知節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大帥,崔敦義拜見。”
李靖一看人來了,幾步離開桌案上前拉住正在行禮的崔敦義,悲痛道:“本帥無能,治軍無方,手下出了個夯貨,竟然不等帥令擅自行動,一股腦將平壤王城屠了個乾乾淨淨。
連我們的內應高句麗崔氏一族也遭遇了毒手,實在是慚愧。”
這、這、這……
崔敦義連退三步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怎麼會這樣?
旁邊的杜如晦上前幫腔給解釋了一切,原來這一切要從大戰前程知節撕毀聖旨說起,一個爲了報仇雪恥,連聖旨都敢撕毀的夯貨,更何況屠殺一個異族王城?
“是我李靖治兵無方沒能保住投了我大唐的高句麗崔氏一族,大戰過後,本帥當親自去博陵崔氏解釋一切並給無辜的死難者道歉。”李靖誠懇的說道。
崔敦義經過杜如晦一番細緻的解釋,已經回過神來,按住激動的李靖道:“大帥不必如此,一切都是那程知節一人所爲,跟大帥何干?我博陵崔氏就算要討要說法,也當是非分明。
且當日大帥當着我的面派出去各方傳令兵,已然是給了我崔氏面子,他程知節犯過怎能算到大帥頭上。
軍方的軍法如何我們不敢探析,但是程知節殺我崔氏苗裔一事,我們博陵崔氏絕對不會罷手,定當在聖上面前討個說法。
族中出了如此大事,崔某不便久留,這就告辭了。”
說完,給李靖和杜如晦一拱手,崔敦義含怒大步而去。
老李靖看着來人疾步走出帥帳,當即收住了表情和眼淚,一臉的怒氣瞬間化爲了三月春風,恐怕再沒有比這時候更加得意的了。
杜如晦在旁邊笑道:“今日你這一場戲,恐怕會給知節帶來一個巨大的麻煩,你不會撒手不管吧。”
“呵呵,知節是朝中出了名的滾刀肉,別說博陵崔氏,就是五姓七家齊上,我都不爲他擔心的,大不了我讓我家外甥出面說句話的事。
倒是你老杜,博陵崔氏肯定會拿撕毀聖旨大作文章,你就沒點表示?”李靖反將一軍。
“怎麼會?我可是大軍的軍師,一直都是跟整個軍部站在一起的,之前不過是嚇嚇老程罷了,免得他太出格沒人約束。
你放心,聖旨不過是小事,且不說陛下在不在意,就算羣臣不依,我也給老程爭辯回來,犬子杜構都能舌戰羣儒,作爲他的老子還不如兒子嗎?”杜如晦也不謙虛,直接攬過了一樁麻煩,顯然程咬金辦事利索,大帳內的兩人都非常開心。
“呵呵,別的我不知道,不過這吹牛的本事你是比你兒子強的。”李靖笑道。
杜如晦:“……”
暫且不提高句麗一戰圓滿結束,李靖等人如何收攏士卒記功善後。
說一說如今長安的形勢,自從秋收之後起大戰到如今已經是深冬了,幾個月了,大唐長安城幾乎每日都有捷報傳來,弄得長安百姓都習以爲常了,天天都要放爆竹慶祝,若是哪天沒有個捷報信息,百姓們都有些不習慣了。
當初侯君集海軍練兵初戰,迅雷不及掩耳的滅了百濟一國,將百濟君臣全都送到大唐安置,巧的是新羅聯合高句麗來攻百濟,侯君集當場擒下了新羅公主金勝曼,以犯人的身份也送往了長安。
長安的天牢之中,這天來了一人探視金勝曼,正是新羅長公主金德曼。
金勝曼年紀只有十幾歲,雖然如此,但出去歷練幾年,身上卻一絲稚嫩之氣都沒有了,現在身陷牢獄,有的只是滿腹委屈和倔強。
看着一臉蒼白臉上憤憤不平的妹妹,金德曼上前想要給她撫一撫紛亂的秀髮,卻被金勝曼無情的躲開了。
“你來做什麼?來看我一個失敗者的笑話嗎?
我告訴你,只差一步我就能夠給父親報仇了,可惜讓那賊子藉着大唐的庇護躲開了,要不然我肯定會親手殺了他。”說起這個,金勝曼一臉的仇恨。
金德曼心疼道:“妹妹,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哼,苦?比起父親死不瞑目,這算什麼?真是可笑,父親在世的時候最是疼愛你,而你卻只知道流連長安富貴,連報仇的勇氣都沒有,我沒有你這樣的姐姐。”
“爲了報仇,把自己都搭進去了,你認爲這樣做值得嗎?你忘記父親臨終前說的,不要報仇,只要我們好好活下去了嗎?”金德曼勸解道。
提起這個,金勝曼更加激動了,“對,我沒忘,可那是父親的想法,作爲他的女兒,父仇大於天,生身之恩尚未報答,縱然苟活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你就一意孤行的離家出走?”
“不,這裡不是家,我的家在新羅,我是回家。”
“不,你錯了,這裡纔是家,是父親給我們安的新家,有父親在的地方纔是家。”金德曼平靜而堅定的說道,語氣中帶着一股不容置疑。
不過金勝曼倒是沒有再反駁了,也許她說的是對的吧,作爲一個女兒,有父親的地方纔是家,而新羅若是沒有了父親和姐姐,不過是個權利場罷了。
“你要復仇我沒阻止你,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對大唐出手,你以爲你暗中支持倭國和高句麗的事情沒人知道嗎?你這是拿着大唐的東西資敵,特別是春天時候進攻草原,你犯了大唐的忌諱,這是在找死知道嗎?”金德曼想起城中的傳言,有些痛心的呵斥道。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爲了報仇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大唐?
我更加知道的是,我們的敵人不僅僅是那個百濟的夫餘義慈,還有一直拿我們做工具的大唐人,大唐皇帝,大唐百官,還有你那個可笑的心上人藍田侯,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將他們一個個全都滅掉……”
夠了!
金德曼怒聲喝道,在大唐天牢中公然喝罵大唐國君和百官,即使此時獄卒因此直接動手誅殺也是無罪的。
“怎麼?說到你的心上人你怕了?心疼了?可惜啊,人家連正眼看你一眼都沒有過,你不過是個單相思的可憐人罷了。”金勝曼有些瘋狂,似乎忘記了眼前的是自己至親的姐姐,而是一個冷漠的仇人。
“不,我是在心疼你,姐姐就剩下你一個親人了,姐姐不想你死。”看着自己十幾歲的妹妹成了這樣,金德曼含淚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