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嵐縣城西，百姓們排起了好幾條長龍，幾個衙役捕快手持一把小刀，先在身旁的小瓦罐裡戳一下，然後再朝伸過來的手臂扎一下。
什麼？沒消毒？
這個時代，可沒有後世那些亂七八糟的病，而且萬一消毒把牛天花的病毒給消滅了怎麼辦？
曹二狗正在旁邊盯着，看着誰沒給錢就上去給誰一腳，他對這個可重視了，因爲來之前鄭子文就給他說了，這裡面的錢他可以得到一成。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不過鄭子文卻沒有到場，他正在府邸裡面睡覺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接種手段過於原始粗暴，這次的高燒燒了整整一晚上，鄭子文也說了一整夜的胡話，直到清晨的時候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老刀的體質要比鄭子文好得多，半夜就退燒了，早上已經完全沒事了，急匆匆的就到鄭子文門外守着。
等鄭子文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剛出門就看到曹二狗指揮着熊大熊二擡着一大缸的銅錢走了進來，看到鄭子文後頓時笑了起來。
“爺，您醒了，這是今天賺的錢，我這就讓思密達她們連夜輕點，等明天就回報您！”
鄭子文頓時點了點頭。
“行，不過這裡也沒多少錢，你把你那份拿了，剩下的給縣衙裡的弟兄們分了吧！”
“啊？”
曹二狗頓時愣了。
“爺，這錢你不要啊？”
鄭子文聽出了曹二狗的意思，頓時“啪”的在他後腦勺上就拍了一下。
“今兒爺心情好就給你解釋一下，爺可不是打算用這玩意從百姓身上賺錢，要知道，不要錢的東西不一定所有人都喜歡，簡單是說，既然你東西這麼好，爲什麼不要錢呢？”
聽着鄭子文的話，曹二狗頓時露出了思考的神色，然後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他也認同鄭子文說的話。
“而且差遣別人總不能虧待了人家！”
這時候鄭子文又拍了拍曹二狗的肩膀笑了起來。
“雖然縣衙是老爺我說的算，但俗話說了，要想讓馬跑，先得讓馬吃飽，總不能虧待了手下的人，再說老爺我也不在乎這麼一點錢，哈哈哈哈。”
曹二狗頓時感動了。
“老爺，您對我們真是太好了！”
鄭子文頓時溫和的笑了。
“誰讓我是好心腸的老爺呢？對了二狗，上次你買王八那七十文錢記得還我。”
“……”
幸苦了一天的錢就這樣沒了一半，曹二狗頓時發了狠，第二天的時候，天還沒亮就召集了人去城西擺攤設點了。
衙役捕快們都領到了辛苦費，自然沒有什麼好說的，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拎着裝了牛痘膿液的小罐子就出發了。
這一次來的人更多，一天下來足足戳了上千人的胳膊，把他們累得夠嗆，不過收穫也是十分喜人的，一天下來，平均每人都分到了一貫多錢，頓時一個個樂得眉開眼笑。
城外的病牛們更是享受了最高規格的待遇，每天衙役們都送了最好的青草餵養它們，就連它們身上那些膿皰在衙役捕快們的眼裡也變得不再噁心了。
在衙役捕快們的精心照料下，不到半個月，這些牛就恢復了健康，牛身上的膿皰也自然沒有了。
不過好在整個雲嵐縣的人差不多都已經接上了牛痘，根據各個村子的村正們的回報，這些被接了牛痘的村民雖然當天發燒了，但都是在第二天就退了燒，並沒有出什麼意外。
得到這些消息之後，鄭子文也放了心，唯一的遺憾就是上牛村那邊並沒有再次出現生了牛痘的牛。
雖然這個接牛痘的公益事業沒有擴散到雲嵐縣以外，但消息卻傳出去了。
周邊很多人都聽說了這個消息，不過他們可不像雲嵐縣本地人那樣對鄭子文高度的信任，在他們看來，雲嵐縣的人都傻了，居然花錢讓人用刀戳。
而剛剛從京城到達恆州上任的王珪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他頓時就怒了，正義感瞬間爆發。
在他看來，鄭子文就是在裝神弄鬼，妖言惑衆，愚弄百姓，畢竟像天花這種病就是無藥可醫的，只能聽天由命，這麼可能讓鄭子文派人拿刀戳一下就萬事大吉了？
荒謬！
雖然王珪已經不打算繼續和鄭子文爭鬥下去了，但遇到這種荒謬的事，王珪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理。
於是，王珪經過一番調查之後，就把事業原原本本的寫了下來再加上自己的見解，然後派人送回了京城。
與此同時，千牛衛的密摺也送進了李世民的御書房。
看完了面前的兩份截然不同的周折，李世民頓時拿起筆在黃絹上龍飛鳳舞的寫了起來，不到一盞茶功夫就寫好了兩份，他頓時把筆一放，然後大聲喝道：“來人！”
御書房的門打開了，大太監劉炳立刻走了進來，躬身行禮道：“陛下！”
李世民頓時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這份聖旨送到恆州去，一份給鄭子文，另外一份給王珪。”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還有，你見到鄭子文之後告訴他，別以爲世上就他一個聰明人，他在之前的京城乾的那點破事朕心裡一清二楚，告訴他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是！”
劉炳拿着聖旨出去了，在一羣千牛衛士兵的護送下前往恆州。
騎馬的速度自然是要比乘車坐轎快一些，只用了三天劉炳就到了恆州，然後他徑直去了刺史府。
“王珪懈怠政事，不思進取，且心胸狹隘，無容人之量，有負聖望，即日起調任爲五臺縣知縣，即刻上任！”
宣佈完了聖旨之後，劉炳頓時冷笑一聲，然後把手裡的聖旨放到了呆若木雞的王珪手中，直接轉身離開，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劉炳到了雲嵐縣之後直接就去了縣衙，卻沒有找到鄭子文，於是老刀帶着他去了鄭子文的府邸。
在路上的時候，劉炳深深的看了老刀好幾眼，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這位大人看起來很眼熟啊，怎麼稱呼？”
“我叫張龍，大人恐怕看錯了，我是第一次見到大人。”
“呵呵，是嗎？”
兩人聊着聊着就到了鄭子文的府邸，鄭子文知道劉炳來了，頓時興沖沖的跑了出來。
“哎喲，這不是死太監，呃……這不是大太監劉炳劉公公嗎？”
“……”
你丫是故意說漏嘴的吧？
“駙馬爺真會開玩笑，老奴是受了聖人之命前來宣旨的，雲嵐縣知縣鄭子文接旨！”
鄭子文頓時嬉皮笑臉的走了過去，一把摟住劉炳的脖子，還拿自己的腦袋在劉炳的頭上碰了一下。
“嘖，咱們倆誰跟誰呀，就別搞那些俗禮了，你直接說吧！”
“那……那好吧，呵呵！”
劉炳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哆嗦着手把聖旨拿了出來開始念。
“雲嵐縣知縣鄭子文勤於政事，廉潔奉公，雲嵐縣政令通達，爲百官效也，朕心甚慰，擢升其爲恆州刺史，欽此！”
“謝陛下！”
鄭子文答應了一聲，順手就把聖旨拿到了手裡，劉炳看了看被鄭子文搶走的聖旨，又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頓時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駙馬爺，老奴這要趕着回去復旨呢，您看這……”
“哦，那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就不留你了！”
你丫哪有一點想要留我的意思啊？騙鬼啊！
劉炳頓時腹誹不已。
正當他在心裡把鄭子文罵了一百遍的時候，鄭子文就放開了摟着他脖子的手，然後朝着院子裡喊了起來。
“冬兒，把我前兩天炸好的那一袋肉拿來。”
院子裡立刻傳來了冬兒的聲音。
“來了！”
不一會，劉炳就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提着一個半人高的布袋出來了，出來之後就把手裡的布袋交給了鄭子文。
鄭子文接過布袋之後，還沒打開，劉炳就聞到了一股香味，頓時忍不住叫出了聲。
“呀，什麼東西啊，真香！”
鄭子文頓時得意的笑了，然後打開了袋子，露出裡面一塊塊巴掌大的物事。
劉炳低頭一看，發現這些東西眼色有些發黑，看起來很像鹿肉，但聞着味道卻又不像。
只見鄭子文從布袋裡拿出一塊來遞給劉炳，咧着大嘴笑了起來。
“來，嚐嚐爺的手藝，保證你沒有吃過！”
劉炳本來就聞着這味道攙得不行了，看到鄭子文遞過來了，頓時道了聲謝，就把東西接過來放進了嘴裡。
“嗯？這是怎麼肉做的？而且做法也很奇怪，曬乾了以後用火烤嗎？嘖嘖，真好吃！”
鄭子文頓時暗笑不已。
你們這些只知道用大鍋煮菜的大唐土包子，怎麼能體會油炸牛肉乾的奧妙所在？
看着劉炳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裡的肉乾吃完了，還意猶未盡的咂巴了一下嘴，鄭子文頓時笑了起來。
“劉公公，別急，這一個布袋裡的肉乾都是給你們路上吃的。”
這下子輪到劉炳好奇了，他原本以爲這麼好吃的美食應該是鄭子文讓他獻給李世民的，沒想到鄭子文說是給他們路上吃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鄭子文又拿出了一個布袋子交給劉炳。
“這是獻給皇上的，就勞煩劉公公了。”
劉炳頓時點了點頭，接過了鄭子文手裡的另一個布袋，拿到面前一看，他頓時愣住了。
這是什麼？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