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皇后調情一番,周穎兒實在是臉皮薄,耐不住皇帝,只能羞怯地低頭,不敢應話。
而,就在這時,田福突然闖了進來,行了一禮:
“陛下,下面傳來消息,成德軍節度使,韓令坤,已經不治,病逝了……”
“韓令坤?”
李嘉詫異了一下,隨即站起,陡然想起,韓令坤所領的,正是成德軍,而按照政策,其人領職而不就職,地方具體的事務由手下受領。
成德軍,所在鎮州,河北以北,北漢以東,可以說這是防禦契丹人的北境,至關重要。
所以,哪怕韓令坤只是領職不掌權,但李嘉也不能懈怠,此人乃是舊禁軍中的悍將,也是趙匡胤的心腹。
韓令坤南征北戰,在成德軍七年,北邊無有戰事,雖然睡王的因素更大些,但也凸顯了其本領。
當然了,其人也識相,李嘉隨即賞賜了個子爵與他,再賜予些許錢財,算是贖回了權力。
如今驟然聞其去世,李嘉感嘆萬千,問道:“因何而去?年歲多少?”
“御醫言語,乃是背疽發作而病逝,享年四十六歲。”
“背疽?”李嘉嘀咕了一聲,這才說道:“這病,其實很簡單的,可是,卻發作起來要人命。”
所謂的背疽,泛指於背部的有頭疽,有頭疽,是癰疽之發於體表而有粟米樣瘡頭者,也就是俗稱的背瘡。
如歷史有名的范增,宗澤,徐達等,都是因此而去世。
其實,對於現代人來說將疽擠掉,再塗點藥膏就能好,但對於古人來說,沒有抗生素惡幫忙,背疽就像是絕症,
漸漸地痛苦等死。
對於將軍來說,患上背疽的可能性更大。
如經常不洗澡,着甲就眠,灰塵,毛髮滲透入皮膚,再加上一些火毒,溼熱的催化,就成爲了絕症。
不過,李嘉雖然知曉,但卻也沒法子治療,畢竟他不是化學家,抗生素,他哪裡會弄?
“內庫中拿出兩千貫錢治喪,追贈其爲鎮州伯,其子依序襲男爵之位,另外,再輟朝三日,以示哀悼。”
李嘉嘆了口氣,四十七歲,的確有點年輕了,隨即他又想到了什麼,繼續說道:“允許各地軍使回京參與葬禮,至於其諡號,讓政事堂草擬吧!”
“喏——”田福連忙應下,轉過頭就去傳旨,徒留下李嘉一人,陷入了沉思。
如果按照後世的標準,47歲的確是英年早逝,但到如今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了。
韓令坤都已經當爺爺了,孫子都有了好幾個,大半輩子都享受着榮華富貴,還不夠嗎?
但是,李嘉還是有些感傷,物傷其類吧!
沉思了不一會兒,田福突然又跑過來,面帶哀愁,輕聲道:“陛下,定難軍傳來消息,上個月初七,定難軍節度使李彝興,已然病逝。”
“哎!”聽聞到這個消息,李嘉又感慨了一句,然後說道:“追贈李彝興爲夏州伯,其子李克睿,領定難軍節度使,賜予兩千貫喪葬錢,再輟朝三日,以示哀悼——”
“喏——”
李彝興這個老狐狸死了,對於西北地區的局勢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一個年輕的党項人領袖,比一個老狐狸更好對付,這對於朝廷來說,是一件好事。
此時他的心情由感傷,又轉變爲欣喜。
同樣的死訊,對他的影響截然不同。
陰轉晴了,李嘉感覺自己又可以以一敵三。
而,就在他還沒有開心多少時間,田福急促的腳步聲,已經逼近。
怎麼,還沒完沒了是吧?
“這次又是何人?”
皇帝轉過身,直接問道。
“陛下,孫相公,已經快不行了——”
田福臉上的哀傷極爲濃厚,比前兩個更加真實了,也說明了情況的嚴重性。
“怎麼,昨天不還是好好的嗎?”
李嘉臉色發黑,今天真是不吉利,連續獲得三個消息,一好一壞一平。
所謂的孫相公,自然指的就是如今年歲六十八的孫光憲,孫相公了。
孫光憲,字孟文,是陵州貴平人,(今四川省仁壽縣),歷任三代南平王,可以說是功勳老臣。
所以,有鑑於此,李嘉直接宣麻拜相,讓其進入了政事堂,不光是其才華,更是爲了讓政事堂有個年老持重的人盯着。
而孫光憲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一直查缺補漏對於政事堂的和諧,出了很大一部分力,甚至隱隱成爲除首相趙誠、次相孫釗之外的第三股勢力。
但,穩定的三角形,終究還是沒有形成,其年歲頗高,這兩年更是時常請假,昨天的萬壽節,也是勉強參與。
令李嘉沒有想到的事,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出事了。
“快,擺駕孫府。”
李嘉皺起眉頭直接說道。
“馬車已經預備好了——”田福伺候的周到,知曉情況,早就把馬車給預備好了。
出了皇宮,徑直來到了孫府,昔日寬敞明亮的宅院,如今卻滿是藥香,還帶着些許的陰沉。
其二子,孫謂、孫讜,則面帶哀色的迎駕,李嘉心中一沉。
隨即,他來到了病房,見到了病榻上,臉色蒼白,身子蜷縮的孫光憲。
灰白的鬍子,似乎都呈現一股死灰色,李嘉想起數年來的君臣之誼,不由得頗爲感懷。
“陛下,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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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光憲睜開眼睛,突然精神了些許,他看着牀榻前的皇帝,不由得咳嗽了幾聲,艱難地說道:“不曾想,老臣離去之時還能見到陛下——”
“放寬心,會好起來的!”李嘉輕聲安慰道。
“老臣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已六十有八,一生無憾了。”
孫光憲笑着說道:“老臣大半輩子,輔佐高氏苟延殘喘與亂世,以爲人生就這樣,不曾想,竟然能爲宰相,輔佐陛下統一天下,此生,無憾矣!”
“朝廷還需要卿家,萬萬不可或缺!”李嘉輕聲說道。
“陛下,如今,大唐日漸安穩,唯一可慮的,就是契丹人了。”
孫光憲繼續自己的遺言,凝重地說道:“但,與契丹開戰,必須慎重,須斬其左翼,覆滅北漢,纔可言語幽州事,萬不可急切……”
說到這,他雙目失神,擡起的雙手已然放下,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