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啦,來啦——觀衆們一陣騷動,只見遠處塵土飛揚,噠噠噠的奔跑聲也越來越近。
人們都抻着脖子望過去,很快,一隻只矯健的身影就出現在視野之中。不由自主的,人羣一陣歡呼。
等一大羣動物跑到近前,並且直接順着遊客讓出來的通道,跑到場中,一個個都搖頭擺尾的,似乎顯得格外興奮。
遊客們都定睛細看,越瞧越不對勁:這羣鹿的個頭瞅着有點小啊,而且,頭上大多數都沒長角,就算長角的,也就鼓出個小包包,這咋割啊?
田小胖也卸完妝,嘴裡大吼一聲:“你們這羣傻狍子來湊啥熱鬧,你們長角了咋滴!”
原來不是梅花鹿,是狍子。不過,這些狍子看起來呆頭呆腦的,倒是挺好玩——觀衆也是看個稀罕,於是議論紛紛。
看到田小胖,曾經在他家養過傷的傻狍子頭領就親親熱熱地湊過來,還用腦袋拱拱氣呼呼的田小胖,嘴裡吼吼地叫了兩聲:嘿,哥們,你是不是傻了,小霸王都告訴俺們啦,今天要割茸。有茸的要是敢來,那不真成傻子啦!
還是小丫好,早就給鹿羣準備了水果,領着娃子們,一隻狍子發一個大蘋果,外加兩粒鹽,狍子們都大吃起來。
遊客也都按捺不住,紛紛圍攏上去,拍照留念。摟着傻狍子的脖子拍一張照片,感覺好親切。
“滾滾滾,全都滾蛋!”等狍子吃喝完畢,田小胖就開始架腳踹。他也挺鬱悶的,想不到小霸王在關鍵時刻,跟老爹還耍心眼,拿老爹開涮是吧?
狍子們晃晃小短尾,又全都呼啦啦地跑走了,傻狍子首領臨走的時候,還不服氣的朝田小胖刨刨蹄子:你傻呀,俺們靠實力賣萌,不是混吃混喝的!
趕緊滾吧,信不信俺一腳送你離開千里之外!田小胖恨得牙根直癢癢,至於觀衆,則感覺很是歡樂。
樂呵一陣之後,又都開始等待。把黑瞎子屯這些人給急得啊,都直轉磨磨:這不是關鍵時刻掉鏈子嘛。
“來啦,來啦,又來啦——”觀衆再一次發出歡呼。
又一羣小動物跑過來,不過,這些個頭更小,比剛纔的傻狍子還小呢。有識貨的觀衆叫起來:“這是林麝啊,能產麝香的!”
錯,是公麝纔有麝香涅——包大明白老神在在地加以糾正,還真有點古醫術唯一現代傳人的派頭。
不是,今天都來搗亂是吧?田小胖都要氣瘋了:該來的一個沒來,不該來的全都來了!
好在,小丫他們準備充分,來了就有蘋果贈送。這些比山羊還小的林麝,也都美滋滋地啃着蘋果:天天都過割茸節多好啊,反正俺們也沒茸可割,還能混吃混喝。
“到時候,把你們的麝香全都挖出來!”田小胖只能痛快痛快嘴。麝香一般剛入冬的時候才取的,因爲那時候是林麝的發情期,纔會有麝香分泌,專門用來吸引雌性的。
最初,只能是將林麝射殺之後,再摘取香囊。這樣的話,每一塊麝香,其實都代表着一隻林麝的生命。
這也是動物的悲哀啊。
後來,人們逐漸研究出了活麝取香,用木勺巧妙地將香囊裡面的麝香掏出來,又不必殺死林麝,還能持續利用,於是便迅速推廣開來,有人開始專門養殖林麝取香。
林麝嬌小可愛,膽子又小,總是怯生生的模樣,更是惹人憐愛。觀衆們都愛心爆發,又紛紛湊過來合影留念。
這個就得采取蹲着的姿勢了,小娃子們則好一些,可以摟着林麝拍照。
這時候,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走到田小胖跟前,先遞過來一張名片,然後說道:“田先生是吧,我是省城百草堂的,我叫周鵬,請問去年你們取麝香了嗎?如果有的話,我們百草堂有意收購。價錢您放心,百草堂是百年老字號,價格絕對公道。”
田小胖接過名片,寒暄兩句,然後抓抓後腦勺:“去年的繁殖期沒趕上,只能等今年了。”
周鵬也不以爲意,他主要是奔着鹿茸來的,如果有麝香的話,那屬於意外收穫。於是笑了笑:“田先生,那我們還是探探收購鹿茸的事情吧。”
這個嘛——田小胖咂咂嘴:“周先生啊,俺們的計劃是,先緊着遊客和直播間裡的觀衆購買,畢竟,大夥都挺支持的,不少人都是大老遠跑來的。然後呢,如果有剩餘的話,再和你們百草堂合作,您看咋樣?還有一點,俺們黑瞎子屯的物資呢,上邊控制的老嚴了,如果少量零售的話,估計上邊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如果要是大宗交易,您最好還是和上面打個招呼。”
這麼麻煩的嗎?聽他這麼一說,周鵬不由得皺皺眉。於是先跟田小胖點點頭,就到一邊打電話去了。這種事情,他一個採購經理也無法定奪。
耽擱這麼半天,直播間裡的觀衆則看得心急,他們又不能照相兒啥的,於是又紛紛開始留言:“梅花鹿啥時候來呀,別最後放鴿子吧?”
放鴿子是肯定不會的,現場觀衆又一次爆發出歡呼:“來啦來啦,這次真的來啦——”
看到小霸王的身影,在前面帶路,後面是數量衆多的梅花鹿和馬鹿,田小胖終於放下心來,然後才咂摸出點滋味:不對呀,俺聽着咋好像狼來啦似的涅?
近百隻梅花鹿和馬鹿,雄性差不多將近一半的樣子,一個個都雄赳赳氣昂昂,邁着矯健的步伐,向觀衆走來了。走在最前面的是梅花鹿方陣——
有沒有點開運動會的感腳?
“總算是把你盼來啦,你個臭小子!”田小胖迎着小霸王衝上去,結果自然是被頂了個大跟頭。觀衆則爆發出一陣歡呼,也不知道是送給梅花鹿的,還是贈給田小胖的。
恨得小胖子牙根直癢癢:“信不信一會連你一起割茸!”
“都排好隊,不準亂擠!”小丫忙着安撫鹿羣,先一家一個大蘋果,算是提前派發獎勵。
還真別說,有小丫組織,鹿羣很快就安靜下來。這時候,操刀手薩日根終於隆重出場。
只見根哥拿着一把手摟子,是一種小型的鐵鋸,鋸齒早就打磨得十分鋒利;給根子打下手的,是包天笑等幾個年輕人。包天笑手裡還端着個盆子,準備接鹿茸血。
還有經驗豐富的包大明白和楊專家師徒也上去幫忙,他們手裡也端着盆子,裡面裝的是包大明白配製的藥粉,等割完鹿茸之後,在茬口上撒上藥粉,免得感染。
其實,以前都是用草木灰的,照樣止血消炎。
“來吧,就你了,你排第一位,就先割你啦。”田小胖在小丫的幫助下,拽過來一頭梅花鹿,這傢伙不知道將要面臨的悲慘命運,還卷着小丫手裡的鹽粒兒,往嘴裡吃呢。就跟貪嘴的孩子吃糖豆似的。
觀衆們也瞧得納悶:不用麻醉的嗎?
換成別的鹿場割茸,一般都會給梅花鹿打一針麻藥,先把梅花鹿麻翻了,老老實實躺在地上不動彈,然後再往下鋸鹿茸。
這個道理,大概跟給病人開刀,先打麻藥差不多。
不過也有不用麻藥的,幾個壯漢,將梅花鹿強行摁到,然後在梅花鹿一陣陣悽慘的嚎叫聲中……
到黑瞎子屯這比較新奇,直接站着往下鋸鹿茸,這能成嗎,別一會梅花鹿尥蹶子,把人踢着。
“乖,割了頭上就輕巧了,頂着倆鹿角還怪沉滴——”包大明白拍拍梅花鹿的屁股,就當是拍馬屁了。
小丫拍拍梅花鹿的額頭,這隻雄鹿就俯下頭,腦袋還向一側轉過去。
“狗頭鍘伺候!”田小胖則摟住鹿頭,順便用身子擋住梅花鹿的眼睛,然後,薩日根的小鋸子就搭到鹿茸的根部,下面留出來寸許。
這會兒的鹿茸,都剛分出一個叉,俗稱爲二槓,正是品質最好的時候;如果再分一個叉,就叫三叉,品質稍次一些。
“下鋸啦!”薩日根嘴裡唸叨一聲,只聽吱吱嘎嘎幾聲響,一眨眼的工夫,一根鹿茸就被鋸了下來。
梅花鹿身子一顫,還沒等有啥反應呢,一根鹿茸就割完了,它晃晃小短尾,繼續舔着小丫的掌心。大概,感覺就有點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而包天笑他們,則用盆子把滴落的鹿茸血接住,總共也沒多少,半兩都不到的樣子;而包大明白則拿着刷子,沾着藥面子,在鹿茸的割茬上刷了一下,滲血立刻止住。
割下來的鹿茸,掉轉過來,割口朝上,放置在花簍裡面,一尺多長,上面是一層茸毛,看着着實喜人。
這樣倒置的目的,是爲了防止鹿茸裡面的精血淌出來,這也導致了,鹿茸最精華的東西,其實都在頂部。所以,別看都是出自同一根鹿茸,上邊和下邊的差別十分巨大。
“好快手!”觀衆們齊聲稱讚,大概在他們看來,也就跟人剪指甲差不多。
事實上,還真有點不一樣,鹿茸裡面是有神經的,肯定挺疼的。要不是有小丫安撫,再有小霸王在旁邊壓陣,梅花鹿早就反抗了。
同樣的,薩日根又把另外一支鹿茸鋸下來,這隻梅花鹿就算完事。它還戀戀不捨地跟小丫黏糊呢,被田小胖拍拍屁股:“趕緊滾蛋,換下一個!”
不帶這樣的,用完了就甩啊——觀衆們有點忍俊不禁。他們今天算是開眼了:割鹿茸,遠沒有傳說中的那麼血腥和殘忍。
說到殘忍,割茸怎麼也比砍茸強啊。砍茸的話,是要把梅花鹿獵殺,然後貼着頭骨將鹿茸斬下來,那才叫真的殘忍呢。
歸根結底,還是人類的私心在作祟。像這樣的割茸,已經算是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平衡點,並不會過分傷害動物,人類又能獲得益處。
一隻只的梅花鹿走上刑場——走上斷頭臺——嗯,應該說是走上割茸臺。其中也有幾隻性子暴烈的,試圖掙扎反抗,不過呢,小霸王嘴裡呦呦兩聲,它們立刻就蔫吧了,老老實實被割掉鹿茸。然後抖抖小尾巴,悻悻然迴歸大部隊。
彼此對視幾眼,估計是問同伴呢:今天,你割了嗎?
另一隻還安慰同伴呢:沒事,割着割着就習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