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勾欄街上又開始熱鬧起來了,無憂樓裡傳來了歡聲笑語,而在無憂樓後面那條街上,雲兒卻躺在漏風的房間裡垂淚,她的牀邊放着一面銅鏡,她已經看見了自己的面容。
在無憂樓的社會裡,是非常殘酷無情的,七八歲的小女孩被各種原因賣進去,老鴇會對這些女孩進行挑選,模樣好的,機靈聰明擅言辭的,則是會進行精心培養,教她們琴棋書畫,接人待物,養到十三四歲,就會進行一些包裝,以賣一個好價錢,第一夜叫做梳籠,往往就能賣出一個高價。
而那些長得不好,又看起來比較蠢笨的,那就只能當丫鬟來培養了,基本上就是給一口飯吃不餓死就行了,然後做一些洗衣做飯,幸運一點的爲樓裡姑娘端茶倒水。
可這些丫鬟就能躲過悲慘命運嗎,不可能的,頂多十五六歲,她們也要接客,只不過她們賣不出好價錢,陪的客人也更低端一些,沒有任何僥倖的可能。
到了二十來歲,她們往往都是一身的傷病,甚至會得髒病,這時候無憂樓就會把她們賣給那些低級的青樓,如果實在是太差,賣都沒有人要,那就直接趕走,生死自負,一般來說,這種從小就長在青樓的女人,往往沒有任何謀生的能力,運氣好的,能找個老光棍嫁了,大部分都是慘死在外邊。
十五歲的雲兒原本兩年前就要梳籠接客的,是煙煙保住了她,而她的希望也在於陸虎身上,她希望陸虎可以爲她贖身,哪怕以後給陸虎當一個妾室也好。
可現在希望破滅了,她的出身本就低賤,如今又毀容,連做妾室的可能性也沒有了,所以她已經心如死灰。
“砰”
突然,房門被暴力打開,幾個大漢走進了矮小的房間裡,燈籠照映下,雲兒看清楚來人,頓時極爲驚恐。
“常大爺,您,您怎麼來了”
雲兒連忙起身,爲首的大漢是無憂樓的打手頭目,她們這些人剛賣入無憂樓的時候,經常會有人逃跑或者不服管教,也就會經常被毒打,這個常大爺下手最狠,偶爾打死個人也是正常。
“雲兒,別怪你大爺心狠,無憂樓是一個不養閒人的地方,你破了面,已經賣不出去好價錢了,現在前門樓子的胡老三還願意收你,要是運氣好,你還能尋個良人嫁了”
“胡老三,大爺,大爺饒命,我求求你,不要把我賣給胡老三”
雲兒一聽,頓時更加驚恐了,胡老三在她們無憂樓臭名昭著,因爲他經常在無憂樓買那些年齡大的姑娘回去,買回去之後也是讓她們接客,而且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或者是苦力,也就幾文錢一次,那裡的姑娘極爲悲慘,有時候一天甚至要接幾十個客人,基本上熬不過三年就會悽慘死去。
“楊媽媽的命令,我也不敢違抗,養你七八年,總不能虧本吧”
“不要,大爺,我有銀子,求求你了,我拿銀子贖身好不好,胡老三買我也就十幾兩銀子,我有”
雲兒連忙從枕頭裡抓出一個荷包,裡面有銅板,也有碎銀子,看起來有十幾兩銀子,她破了面,不值錢了,賣給胡老三也就是這個價。
只是雲兒沒看見幾個打手垂涎的眼神,下一刻,她手上的荷包就被常大爺搶走了,說道“這銀子也是無憂樓的銀子,你哪來的銀子”
“你·····”
“捆上,帶走”
“是”
幾個大漢一擁而上,將雲兒手教捆住,嘴裡塞了布條,塞進了麻袋,兩人扛着就往門外走去。
“大爺,這浪蹄子沒接過客,也不知道破沒破身”
“咋滴,你想玩玩啊”
“最近輸了不少錢,想沖沖喜”
“省省吧,無憂樓這些浪蹄子,多少人盯着,除了樓裡的姑娘,早就被人騙到手了,哪個丫鬟沒幾個相好的啊”
“這倒是,都特麼是浪蹄子”
幾個大漢一路上污言碎語着,他們很快就要走出勾欄街了,不過路上有夜巡的青衣衛和五城兵馬司,他們還是要避一避的。
“前面一道街就是前門樓子了,把這娘們賣了,今晚請你們喝酒去”
“多謝大爺”
避開了一隊夜巡的人,常大爺看着天色,還早,把事情幹完了,他們還能去喝一杯酒。
然而下一刻,常大爺突然感覺到一陣勁風吹來,他暗道一聲不好,整要回首一掌拍出去,就感覺到眼前一黑,暈死過去,暈倒之前,他看見幾個手下也已經倒在了地上。
一個黑衣人出現,迅速的抱起麻袋,向另一邊的街角走去,可走了一條街,他就慢了下來,喝道“出來”
“好功夫,看來我的輕功還沒練到家”
一個人影從街角走出來,黑衣人看着那人青衣衛的官服,立即臉色大變,暗暗的運起勁力。
“沒必要防着我,剛剛我一敲鑼,你就完蛋了,不是嗎”
江誠提着手上的銅鑼笑了笑說道,鑼聲一響,夜巡的人馬會迅速的集結。
“你是誰”
“青衣衛南城鎮撫司江誠”
“你想做什麼”
“聊聊如何,陸虎”
“你····”
見被人喊破身份,陸虎頓時驚恐起來,身上的殺氣又濃郁了幾分。
“你這人可真不講道義,說一句名字你就要殺我嗎?”
“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僅知道你的身份,我還知道你殺了人”
“你····”
“聊聊?”
“去哪”
“你往前走二十步,往右拐走半條街,有幾個院子,都是沒人住的,可以在那邊歇息”
江誠回答道,雍都城的空置建築可不少,原主知道不少,此時正好用得上。
陸虎快速上前,走了半條街,果然看見幾個院子都是黑燈瞎火的,運起勁力,施展輕功跳了進去,隨後將麻袋打開,將雲兒鬆綁,但又用勁力讓她暈過去了,接下來的談話不宜讓人知道。
“江大人,你想聊什麼”
“我想知道,林信文和程文華你是如何殺死的,又是如何轉移我們調查放向的”
“你連我名字都知道,不知道這些?”
“恩,我知道了結果,但不知道過程,想聽聽,我好奇”
“我可是聽說好奇是會害死人的”
“原話叫做好奇害死貓,不過我這個人就好這一口,你說吧,我不怕死”
江誠回答道,作爲偵探發燒友,他還是真挺喜歡這種過程的,不管是作案還是破案,現在他雖然從小翡口中得知了兇手是陸虎,但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
“那晚,本來我和雲兒約好私會,我到來之後卻發現雲兒被林信文打得暈死過去,這兩人平時就無惡不作,也時常欺凌於我,於是我怒火攻心,決定殺了他們,爲雲兒報仇,爲雍都城百姓除害。
他們雖然有武功底子,可是平時放浪形骸,武功早就十步存一,我輕鬆重傷了他們,但動手那一刻,清醒過來,就將磷粉灑在他們身上,做出自焚的假象,磷粉要大量的水才能滅掉,可以僞裝成妖術所爲。
動手之後,我就回到了問仙閣,告訴了我師父,我國子監的老師桃李滿天下,你們青衣衛仵作之弟也是我老師的弟子,我老師讓仵作咬定兩人是被妖術所殺,你們就會往妖魔身上查”
“那個餛飩攤的老者呢,他爲何要給你保密”
“我和雲兒時常在他那吃餛飩,早已相熟,我告知他,不說出去以後會給他一大筆錢,說出去了他全家沒命,他自然是不敢亂說”
“你輕功應該很好吧,你可知道,那晚我距離兩個死者也就五十步開外,我竟然沒發現這一切”
“我輕功一般,那晚我用了問仙閣仙人賜予的提縱符”
“原來如此”
江誠點點頭,仙人都出來了,有一個加快身份的符也是可以理解了。
“你是如何查到我身上的”
“很簡答,雍都城有仙門大陣,妖魔無法入內,仙逆黨要是殺人,必然是要公之於衆的,要不然有何意義,那就剩下仇殺了,兩人仇家雖然不少,可卻都是豪門權貴,他們可沒膽子殺兩個問仙閣弟子,這可是夷三族的罪過。
那麼就剩下臨時起意的殺人了,我查過,那晚兩人就打了煙煙姑娘的丫鬟,又得知你那晚準備和她私會,我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原來我的計劃如此錯漏百出嗎”
“臨時起意的殺人計劃,能做到你這份,已經很不錯了”
“那你要抓我嗎?”
“還在考慮之中”
“爲何,真兇就在你眼前,這不是青衣衛的職責嗎”
“老兄,別開玩笑了,青衣衛收銀子欺負人才是職責,這些事情,嘖嘖,再說了,你的師長不是在保你嗎,要不然爲何要指使我哥去抓工部主事之子吳懷良”
江誠回答道,這件案子,從一開始就不是單純的刺殺案了,已經有人在往政,治案件上整,江誠要是揭破出來,那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那你想如何”
“還沒考慮好,先提一個小要求沒問題吧”
“你說”
“我哥江武是誰的人,爲何要聽你老師的”
“我不知道,這是大人們的事情”
“那就去查,查好了告訴我,如有你願意幫忙,可以告訴你的老師,江家父子只是小人物,做不來大事,以後請放過我們江家父子,我們只不過是想活着,僅此而已”
江誠回答道,這件事加上上一次的珍寶案,他發現自己這便宜老哥圖謀不小啊,也不知道牽扯到了什麼事情之中,惹上的事情一個比一個厲害,江誠真怕他玩砸了,引火燒身,將他也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