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湘勇在赤壁喜獲額外驚喜,揚起統帥組建水師雄心;曾彭二人密議造船所需,曾國藩突然說出的一句話,竟令彭玉麟張開的嘴巴久久合不攏……
戲謔乎?神奇乎?天人感應乎?
(正文)鮑超麾下一營湘勇很快全部開進教堂。哨長們按鮑超的吩咐,先清點了一下箱子的數量,然後分配給什長們。什長們領命,全營一瞬便開始動作起來。整整搬運了一個時辰,才把這三百餘隻大小木箱子運出城外,整整裝了十輛馬車。還有五十幾只沒有裝下,便由湘勇四個人一杆擡着,快速運到渡口,裝船返回岳陽。
真正是人唱凱歌,馬響鑾鈴,山奏歡曲,水泛清波。
曾國藩做夢都不會想到,此次進擊赤壁,竟然如此順利!
走在回去的路上,尚未到渡口,曾國藩忽然把鮑超叫到轎旁,道:“我忽然想起來,有一件事我們做得不妥。你速帶幾個人快速騎馬返回教堂,教堂裡的那些夷人不能留一個活口。如果留下活口,我們湘勇將有大麻煩!你記住,把他們殺死後,全部扔到地下室埋起來。要把牆推倒,要乾淨、利落,不能馬虎。實在不行,就一把火把教堂燒掉。去吧!”
曾國藩帶着大隊人馬返回岳陽不久,鮑超帶着人也回到營地。
曾國藩把這些箱子先密存在縣衙左側的五間空屋子裡,由蕭孚泗撥了人日夜把守,然後才帶着彭玉麟、蕭孚泗挨個箱子驗看。
讓曾國藩感到驚喜的是,除二百隻大箱子裝有鐵器外,另外一百隻小箱子裡裝的竟然全是金、銀二物!
曾國藩按捺住劇烈的心跳,讓彭玉麟、蕭孚泗逐一點過,不多不少,正是一百二十萬兩白銀,二十萬兩黃金!
曾國藩與彭玉麟對視了一下,兩個人的眼裡滿是驚訝和無以言表的喜悅。
把箱子封好後,曾國藩握住彭玉麟的手,小聲說一句:“雪琴,我湘勇水師可以動手籌建了!”
彭玉麟含着熱淚說:“這是天要讓大人滅掉長毛啊!”
曾國藩當天着人把金銀全部運到糧臺,讓唐軒登記入庫,再四叮囑糧臺的人嚴密封鎖消息;又讓人把一個裝鐵器的箱子運到公堂之上,把塔齊布、諸殿元請來,問道:“智亭啊,你們兩個久在綠營,應該識得此物。這些個管管棒棒,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塔齊布親自動手把這些鐵件逐一拿將出來,都擺到大案子上,反覆端詳了許久,終不得其解,就又彎下腰去,在箱子裡摸來摸去,到底從裡面翻出一張紙繪的圖形。
“就是它了!”塔齊布拿着圖形看了看,又逐一和鐵器一件件驗對,不由道:“大人哪,這是夷人造的威力最大的後膛開花炮啊!據卑職所知,這種後膛大炮,我們整個湖南就只有十幾尊哪。聽說,要十幾萬兩銀子一尊呢。還有一種比這個還要大的,叫紅袍無敵大將軍,一尊就一百幾十萬兩啊!”
曾國藩問:“綠營幾次和長毛交手,用得都是前膛炮,我如何沒有見到這種後膛炮?——智亭啊,你可得看仔細啊。”
塔齊佈道:“您老是不知湖南綠營的實在情形啊。這種後膛炮買來許久,一直放在庫裡不能用,是因爲光有炮,沒有彈子啊。卑職以前聽鮑軍門說,一顆彈子從夷人處運到湖南,要上百兩銀子啊!夷人那裡,不買夠二千顆,他不給你裝船起運。二千顆,就是十萬兩啊。轟地一聲,一千兩就沒了!而一顆前膛用的土製炮彈纔要十幾兩,同樣也能轟地一聲。綠營雖有開花炮,卻用不起呀。”
曾國藩點了一下頭,許久才嘆息一聲:“怪不得長毛把這些後膛炮都藏起來,是沒彈子啊!”
曾國藩傳人進來把鐵件重新裝回箱裡,又小心地擡到簽押房,這才讓衆人散去。
衆人離去後,他草擬了一份“湘勇攻打赤壁斬殺長毛”折,讓隨差遞長沙借巡撫衙門官防代爲拜發。
坐下來,已是午時,到大營飯廳草草用了口飯,便把彭玉麟叫到簽押房,讓親兵沏了壺好茶。兩個人這才更衣坐到炕上,邊喝茶邊聊起來。
彭玉麟當先說道:“大人,我適才聽孚泗說,我們從赤壁運回來的那些鐵器是大炮?照此說來,我們不是可以組建炮勇了?”
曾國藩苦笑一聲道:“聽智亭說,炮是好炮,一尊要十幾萬兩。我粗步估算了一下,大該有十幾尊吧。智亭說,湖南綠營有這種炮,一直放在庫裡,因爲沒有彈子。我們呢,也沒有彈子,也只能先放起來。”
彭玉麟道:“我們拿銀子買一些不就行了嗎?”
曾國藩沒有言語,低頭喝了一口茶,忽然問道:“雪琴啊,造一隻大戰船,要二十八人劃得那種,得需要多少銀子啊?上面能載多少名勇丁?”
彭玉麟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隔桌遞給曾國藩。
曾國藩接過展開,見是大戰船的圖形。
彭玉麟用手指着道:“這種叫拖罟,是長毛水師最大型號的戰船。分鐵骨架與木骨架兩種,均要二十八人划船。如果只搞運輸,用木骨架即可。如果在江面交戰用,就非鐵骨架不行。我到省城那幾日,專訪問過漕船水勇和碼頭船家。據他們講,鐵皮要從夷人處購得,國內的不中用;木材也不便宜,需要從滇貴、四川等地採運。一隻大戰船做下來,就是鐵骨架的那種,總須五千兩銀子才能完成。這還是節省着花銷。若放開手腳,恐怕七千銀子也擋不住。”
曾國藩兩眼盯着圖形問:“鐵皮不屑說得,這筆銀子是省不了。但竹子能否代替木材?要建一支水軍,需要多少隻船?幾多勇?船上能不能裝鐵炮?裝了鐵炮如果發射彈子,能不能把船震沉?你細細覈算一下,寫個條陳給我。”
彭玉麟道:“大人,一隻戰船,划船水手連同管帶管駕,就需近四十人。建成一支水勇,起碼要有船五十餘隻。這還不算運送給養的船。就算造成了船,還要募水勇。水勇不同於陸勇,首先要習水性,次則還要能在船上作戰。這就需要好好訓練。這樣算起來,總須五七個月才能看出樣子。建水師,光有銀子還不行,還要有好教習、好管帶。說起來容易,真辦起來,也是千難萬難。”
曾國藩邊飲茶邊道:“雪琴哪,長毛難成大事已是定局的了。你是否還記得,明洪武帝攻戰徽州之後,去訪朱升,朱升講過的那幾句話嗎?”
彭玉麟應口答道:“您老說的莫非是‘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曾國藩道:“雪琴果然好記性——雪琴哪,你不要小看朱升的這三句話呀。只這三句話,竟然就促成了大明朝近三百年的江山!而滿人入主中原,爲了穩定軍心民心,一切均沿明制。尤其是尊崇孔教一項,最得人心。據說洪秀全也讀過幾本史書,不知他從書裡讀到了什麼?他先滅孔教,又滅倫理,尊夷教,拜上帝,無父無君,這已是爲天下仕子所不恥。我中原幾千年的倫理道德,竟被他一朝廢去!剛起事三年,地不過一省,就要稱孤道寡,做起皇帝來!洪武帝出身草莽,卻能成就帝王大業。姓洪的雖是落第的秀才,但好歹也算出身仕林,卻只會鬧騰!儘管這樣,想以極短時間內剿滅他們,也是不可能的!——雪琴哪,要想徹底剿滅長毛,我湘勇無論如何,都必須建立水師。我昨兒已在折中稍帶說了幾句,江岷樵近幾日可能還要專門上折。我估摸着,十日之內,官軍有可能就將收復武昌。到時,我們也就該撤離岳陽了。”
彭玉麟聞聽此言不由一愣:“大人,我們湘勇好不容易纔遠離了綠營,您老怎麼又想走啊?只有遠離是非之地,方不會是是非之人啊!”
曾國藩一笑道:“雪琴哪,你知道我爲什麼要來岳陽嗎?這一則是因爲江岷樵的那封信,我通過那封信哪,斷定長毛不會來取岳陽。長毛這次向湖南推進,肯定另有所圖。一則呀,是因爲我曾經做過一個奇怪的夢。就是這個夢,堅定了我離開省城的決心和信心。”
曾國藩話未說完,彭玉麟已然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