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從司冷月嘴裡聽到司屠讓她找人生孩子的話，笑得合不攏嘴。
“你爹，這是有遠見。”
司冷月捶她：“你還笑。”
秦流西摸了一下鼻子，道：“其實你爹也不無道理，哪怕這咒語解了，你作爲唯一的司家後人，是男是女也得生一個出來傳承這血脈吧？”
血脈傳承，對於自己是無所謂，但司家一族，應該還是挺重要的。
司冷月神情鬱郁，抱着雙膝，想說什麼，又有些懊惱。
如秦流西所言，她確實是有這個責任，因爲血咒，她這一脈，真的死剩獨一個，若是斷在她這裡，她會不會被族墳那些祖宗給跳起來夜夜託夢罵她？
司冷月打了個激靈，道：“這以後再說吧，若是我過不了這一關，後人依舊受這種苦，遲早也是斷絕的。”
“那若過了呢？”秦流西很好奇。
司冷月把下巴枕在膝上，有些茫然，道：“從前覺得我的人生都是如祖輩那般按路就班的，早早就學習族務，爲接手家業而作準備，到了年紀就找一個贅婿，生下一任的繼承人。可如今，這種模板忽然有了新的模板，我卻有些遲疑了，是不是還要按着過去的模板一般活。”
她扭過頭，看向秦流西，道：“要是你是我，該怎麼做？”
半晌，她挪着屁股坐到他身邊，一把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是怕爲師一走了之，丟下你不管？”
她走進道院，見小徒弟滕昭擡頭看着漫天飛雪發呆，聽見腳步聲扭過頭來，看到她明顯一愣。
秦流西一副破罐子摔破的態度，道：“反正這就是我的想法了，至於你，還得問問你自己的心，想要什麼，想怎麼活，都得問你自己。”
“哪有，我是做師父的，既然收了徒兒，肯定要盡心盡力的教了，不能誤人子弟嘛。”秦流西理直氣壯地道：“至於將來，他們出師了，當然要獨當一面處理各種問題，總不能還要我來護着嘛。而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他們養我老，不是應該的嗎？烏鴉反哺都有呢。”
“不對啊，既然你可以畫出靈符來，怎麼這些沒有？”她歡喜過後，指着那冊子。
司冷月抿嘴忍着笑，說道：“顧左右而言他的，別是被我說中了吧。”
噗咳咳。
秦流西看着他，道：“符文線條是畫出來了，卻是無靈，這符畫得再好看也是無用的。之前在鋪子時我看你已領悟了些道意，也曾入了境，按理說，你已能引氣入體，再加上在觀中每日修行練功，哪怕畫不出靈氣充沛的平安符，一丁點總能有，而非全然空有形而無靈，咋回事？”
寒冬，已至。
滕昭收回視線，給她奉了茶，跪坐在一旁。
“你既然要留下處理司家的事務，我就不帶你了，夜半我就會離去，你不必送。”秦流西道：“等準備妥當了，我們再解咒。”
她把冊子拿了起來翻開，短短几日，她佈置下去的畫平安符，已被他畫出了完整的符文，只是尚未有靈，是爲空有形而無靈的假符。
秦流西自一旁看着，看他凝神靜氣，調動這些時日修來的少得可憐的靈氣落在手上的符筆。
案桌上，有幾本經書，還有兩本藥草辯方傷寒論等，以及秦流西發下去裝訂成本的符籙練習冊子，擺得整整齊齊。
秦流西走上前，道：“傻了不成，見了爲師都不會行禮了？”
滕昭一怔，搖了搖頭。
秦流西皺眉：“是想父親了嗎？”
滕昭垂頭，許久才道：“你不在，心不靜。”
內心歡喜尖叫：撿到天賦異稟大寶貝，我發了！
這徒弟拜入門下才多久了，已經可以畫出有靈的符了，不愧是我徒弟！
司冷月福靈心至，睨着她道：“我明白了，所以昭昭和忘川就是你的兩個‘孩子’，如今拼命培養了吧。”
秦流西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道：“是邪物，一會爲師再處理。”
最先下筆時，尚能手順，可越是畫下去，他的手就越是遲滯，筆若千斤重，額頭上冒了細汗，險些畫廢了，卻仍是堅持着，直到畫出最後的一條符線。
秦流西說道：“這就看自己想選擇什麼了？血脈不能斷在手的話，那就眼一閉，趁着年輕生一個出來，早早就培養起來，等他獨當一面時，嘿嘿，就是咱躺平養老，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時候了。”
滕昭沉默了一會，起身取了硃砂符紙，擺在案桌上，微微闔眼，再睜眼，手拿了符筆沾了硃砂，凝神畫符。
“下雪了，外面冷，怎麼站在這裡發呆？你身體底子弱，小心着了涼。”秦流西拉起他的手，有些涼，便把他拉進屋去。
秦流西：“我知你是個聰明和果決的，一時迷茫不過是沒撥開迷霧，一旦撥開了就會一往無前了。”
滕昭扭頭，看向外面那個秦流西拿回來的黑漆漆的包袱，那裡好像有些不好的東西。
“那是爲何？”
滕昭抿脣不語。
秦流西怔住。
他的手抖得厲害，滿頭是汗，看向秦流西。
秦流西回到清平觀的時候，天空竟是洋洋灑灑的下起了雪。
……
“好。”
秦流西可以說很意外了，拿起那張符，裝作一臉正經道：“不錯，靈氣雖尚不足，卻非死符。”
秦流西眼神躲閃，岔開了話題：“你看今夜的月色真好呀。”
司冷月笑着點頭。
滕昭還有些發愣，眼圈微微的有些發紅，有些委屈地抿着脣，往後一步拱手拜禮。
“呵呵。”
滕昭鼻音有些厚重，嗯了一聲。
秦流西看小傢伙憋着，心中一軟，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頂，道：“師父回來了。”
“該我的責任，我不會罔顧。”司冷月心中有了定數。
滕昭眼眶微潤，不說話。
“別怕，你是我徒弟，爲師怎麼會丟下你呢？”秦流西揉了兩把他的頭頂，認真地看着他的眼，道：“爲師要是做了這樣的混賬事，我就準你叛出師門好了！”
滕昭：“……”
行吧，那點委屈勁兒在她吊兒郎當的打岔下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