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前來,奏樂響起,大殿內一瞬間熱鬧起來了。
顧錦年顯得平靜,不過左右兩旁的閻公與孟學士則湊了過來,先是各自敬酒一杯,隨後壓着聲音道。
“世子殿下,其實方纔雖說有人針對,但畢竟這客宴之上,沒必要如此兇惡,老夫知曉世子殿下是性情中人,但這般的行爲,會讓一些不明所以之人,產生惡觀。”
“是啊,有些人其實並非對世子殿下有惡感,可方纔之事,會讓他們產生惡感,今日世子殿下所作所爲,只怕宴會散了後,又要傳遍天下。”
閻公與孟學士在左右各自開口,壓着聲音說道,告誡顧錦年一二。
“閻公,孟學士,這是我的儒義,顧某不喜歡清者自清四字,還請閻公見諒。”
顧錦年明白二人的意思,他也知道兩人是爲自己好。
這些老學士其實就是曾經吃過這樣的虧,所以害怕自己遭遇麻煩。
有時候面對流言蜚語,唯一的辦法還真是清者自清,用時間來回答,畢竟你就算身上長滿了嘴,你也說不過這堆人啊。
而這個清者自清,其實很難,因爲在澄清的過程當中,你要是但凡又做錯了一點事情,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徹底洗不乾淨了。
如果你沒有做錯,並且過了個十年二十年,有人拿出實質性的證據,一般來說就是等人良心發現,然後出來道歉,基本上就自清了。
但這種可能性不大,畢竟良心發現的人很少,而且即便是良心發現,這二三十年有多難熬?
縱觀歷史,一般被誣陷的人,基本上就是用自盡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可自盡之後吧,大部分施暴者,馬上開始向下一個人施暴,他們認爲錯不在自己,而是犯罪者。
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是犯罪者。
所以,顧錦年已經想開了。
以後誰再敢招惹自己,遠的地方自己說不了,要是在自己面前嗶嗶來來,那顧錦年就不客氣了。
不打一頓真就對不起這些年的習武之道。
“唉。”
“算了,總而言之,世子殿下以後做事還是要三思而行,不然要吃大虧。”
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該勸的也勸了,顧錦年不聽也是自己的事情。
“多謝兩位。”
顧錦年點了點頭。
而就在此時,外面也下起小雨,伴隨着歌姬表演結束後,雨也停下,滿堂賓客皆然撫掌,緊接着豫王舉杯,望着衆人道。
“今日是我這新樓建設之日,諸位不遠千里趕來,實乃是本王的榮幸,本王敬諸位一杯。”
豫王開口,端起酒杯如此說道。
當下,衆人齊齊端起酒杯,與之遙相碰杯。
一杯酒水入肚。
豫王的聲音再度響起。
“此番,朝廷正與匈奴宣戰,本王也有心出征,奈何年事已高,諸位,再舉杯,敬大夏將領一杯,望他們凱旋。”
豫王開口,提到了邊境戰亂之事。
老爺子已經去了邊境,如今算上時間,也應當坐鎮邊境之地。
只不過的事情,眼下開戰與不開戰,還必須要等禮部這邊溝通,扶羅王朝與大金王朝正在中間干預,兩大王朝希望化干戈爲玉帛。
他們的介入,導致戰爭沒有打起來,不過這是利於大夏王朝的,畢竟大夏王朝需要時間去備戰。
萬一真打起來,運輸糧草這些事情,極其麻煩,所以趁着目前三大王朝外加上匈奴國的禮部交涉過程,大夏王朝也在備戰。
所以戰爭還沒有開始。
約莫至少也要兩三個月,纔有可能真正宣戰。
但豫王所言,衆人也不得不再次舉杯。
隨着第二杯酒入肚。
豫王更是有些歡喜,侍女再倒了一杯後,豫王繼續開口道。
“這第三杯酒,本王希望諸位敬本王這個外甥,顧錦年一杯。”
“本王這些日子也有所耳聞,關於我這個外甥一些流言蜚語,此事本王不是很清楚,但本王知曉,錦年這孩子小的時候有些胡鬧。”
“可如今也快長大成人,爲百姓伸冤,又爲國家揚眉吐氣,更是儒道天驕,做的每一件事情,本王都聽過,所以這杯酒還請諸位敬他一杯,至於一些恩恩怨怨,本王相信,諸位都是有名望有身份之人,應當不會與本王這個外甥斤斤計較吧?”
豫王開口,突然提到顧錦年,而且還爲顧錦年主動說話。
這下子,不僅僅是衆人好奇了,即便是顧錦年也有些好奇了。
這豫王與孔家關係不錯,可卻在這個時候,公然支持顧錦年,想要幫顧錦年化解一些恩怨,的的確確有些不一般。
只是豫王的臉面,衆人還是要給,大部分人都舉杯,閻公與孟學士更是哈哈笑着。
“豫王殿下所言有理,其他不說,這世子殿下爲民伸冤,老夫也是如雷貫耳,再者爲大夏王朝立言,更是令我等讀書人感慨不已。”
“外面的一些流言蜚語,終究是一些嫉妒之言,來來來,老夫第一個敬世子殿下。”
閻公舉杯,他也算是有頭有臉之人,主動搭話,而且美贊顧錦年不少。
隨着閻公如此開口,孟學士也跟着附和。
“是啊,這古今往來,有幾個人能與世子殿下這般,世子殿下還未及冠,卻滿腹經綸,才華橫溢,而且能爲百姓出頭,可貴無比,這份品質,在下自愧不如。”
“今日得以見世子殿下,老夫也算是圓了心中之意,世子殿下,萬不得推辭啊。”
孟學士開口笑道。
也在幫襯着顧錦年。
面對幾人的幫襯,顧錦年心中有數,他端起酒杯,倒也不推辭,舉杯飲下。
“兩位先生言重了。”
“豫王舅舅也言重了。”
“學生不過是做了一些該做之事。”
“並沒有幾位所言這般。”
顧錦年謙虛幾句,他就是這樣的,如果對方給自己面子,那自己也一定會給對方面子,謙虛有禮。
如若對方不給自己面子,同樣的自己也不會給他們面子。
聽着顧錦年的謙虛,衆人微微一笑,孟學士和閻公也是很滿意。
畢竟這才符合儒道讀書人,謙虛有禮。
可不適的聲音,也在這一刻響起。
“打人也算是該做之事嗎?”
聲音響起,是一位儒者,他雖然坐在角落,但能進盛宴當中,就沒有一個是尋常人。
隨着這道聲音響起,場面略顯尷尬。
關鍵時刻,總有人會出來搗亂。
顧錦年將目光看去,瞥了一眼,是一名老者,六十來歲,沒有端着酒杯,擺明了就是看不慣自己。
“歌姬何在?”
感受到場面的尷尬,豫王不由開口,喚了一聲歌姬。
當下一道道靚麗的身影出現,繼續開始演奏。
“世子殿下,不要與他置氣。”
“世子殿下,來來來,老夫再敬你一杯,往後去了蘇南一帶,可要來找老夫啊,老夫一定設宴款待。”
孟學士與閻公紛紛開口,一個勸阻,一個則是岔開話題。
兩人的行爲,顧錦年也明白。
他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舉起酒杯,向兩人恭敬敬酒,雖然二人說是說給自己敬酒,可顧錦年不蠢,肯定不能端着架子。
不過,首座之上,孔宇將這一切受盡眼前,他內心十分愉悅,但明面上很平靜。
畢竟他不敢得罪顧錦年,萬一得罪了顧錦年,逼着自己下跪那就丟人現眼了。
之前的賭約他還記得,無非現在裝死罷了。
豫王的盛宴上,顧錦年也不會一點面子都不給,只要自己不得罪顧錦年,也惹不來什麼麻煩。
不過,孔宇現在就在等,等酒過三巡後,拿出文章,驚豔全場。
如此。
轉眼之間,便接近一個半時辰過去了。
這段時間,歌姬表演完,便換另外一個節目,大家有說有笑,吃吃喝喝。
其實在場不少人都知道,真正精彩的地方,是等到傍晚的時候,那個時候豫王肯定會讓人出來寫一篇文章或者寫一篇詩詞,來助助興。
在座有不少年輕人,都是他們的後人,得知此事後,也讓他們提前準備一二。
就是希望能在這個時候出風頭。
當然,他們也知道顧錦年來了,只是他們有自信,畢竟提前準備了半個月甚至一個月。
顧錦年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任何準備,臨時作詩,並沒有太大優勢。
再加上方纔發生這麼多事情,擺明了就是有人要針對顧錦年,影響了心境,只怕也難出佳作。
當然,真出了什麼佳作又能如何?
難道自己後人就寫不出更好的作品嗎?
抱着這個想法,衆人也在靜等關鍵時刻。
而此時。
顧錦年到沒有去考慮這個事情,而是在觀望一些事情。
這個盛宴,居然沒有人來找自己麻煩。
沒有一個人提孫正楠的事情就有些古怪,他都做好了互噴的準備。
結果除了幾個不長眼和一兩句冷言冷語外,其他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這讓顧錦年感到奇怪。
“想來是在孔家家宴等着我吧。”
顧錦年心中暗道。
也就在此時,一旁的閻公出聲。
“世子殿下。”
“今日豫王新樓設宴,可有詩詞準備?老夫素聞世子殿下,才華橫溢,號稱詩壇之仙,期待許久了。”
“確實,老夫也是期待許久,就不知道世子殿下有無準備。”
閻公與孟學士開口,如此問道。
此言一出,顧錦年不由一愣。
“寫詩?”
“學生沒什麼準備。”
倒不是顧錦年沒想到,而是這趟過來的目的是做了斷,所以就沒往這方面想。
再說了,這次盛宴也是臨時邀請自己啊,又不是早就說好了的。
一時之間,顧錦年不由在腦海當中搜索一些詩詞。
有倒是有一些詩詞。
可問題是這些詩詞吧,不太應景。
得到顧錦年的回答,兩位大儒不由嘆了口氣,略顯得有些失望,他們是真的想要看一看顧錦年作詩,看看異象。
“可惜了,老夫有個好友,去了大夏詩會,世子殿下那首春江花月夜,當真是驚豔老夫,聽說當時還有明月升空之異象,未能親眼所見,當真是此生遺憾啊。”
閻公開口,他極其欣賞顧錦年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不錯,但老夫其實還是喜歡題菊花更好一些。”
孟學士出聲。
兩人各自有各自喜歡的詩詞作品,但無一例外,都與顧錦年有關。
也就在此時。
隨着歌姬再次退場。
終於,豫王的聲音再度響起。
“今日盛邀諸位,其實還是有件事情。”
豫王開口,緊接着兩道身影出現,男子相貌俊俏,女子端莊美麗。
“本王得一愛婿,也是讀書人,此番盛宴,也是告知諸位,本王愛女即將要出嫁,過些日子還希望諸位能賞臉啊。”
豫王開口。
如此說道。
可衆人看到這男子後,不由有些驚訝。
“張世,沒想到是他。”
“原來是介紹自己的女婿啊。”
“張世居然娶了郡主?”
衆人議論紛紛,而顧錦年對這個就不是很清楚了。
“世子殿下,此人名爲張世,乃是橫瀘第一才子,上一屆科舉探花。”
許東木在顧錦年耳邊開口,介紹此人的身份。
聽到這話,顧錦年不由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長這麼帥,僅次於自己,原來是探花啊。
三大王朝的科舉,都有一個不成文規矩,那就是長相最好之人,就是探花。
當然如若長得好,文采又好,那就是狀元郎了。
只不過,一般來說狀元的長相,不會太差,但探花一定是最帥的,畢竟探花是從中舉之人選個長相最俊之人。
大多數狀元都是娶個公主,上門駙馬。
而這些探花就成爲了大夏文壇最搶手的人,長得帥而且也有才華,公主要走了狀元,這些郡主基本上就會要探花走。
生出來的下一代也不差。
“學生張世,見過諸位。”
張世開口,朝着衆人一拜。
衆人也極其給面子,紛紛舉杯,恭賀豫王,也讚歎張世一表人才,才華橫溢。
客套過後。
豫王讓他坐在右側,同時笑着開口道。
“諸位,今日可謂是雙喜臨門,但本王還想再添加一喜。”
“這樓,本王到現在都沒有想好名字,所以本王算是厚着臉,向諸位文壇大儒,儒道俊傑討要一首詩詞。”
“誰若是作好,本王以詩名爲樓名,同時再賞千金,不知有人一試嗎?”
豫王笑着開口。
實際上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和心思,今日設宴,一來的確是慶祝這個樓宇新建,二來則是孔家家宴,來了不少大人物,自己也算半個東道主,宴請一番,擴展一下人脈。
三來就是最重要的一環了。
他想讓自己的女婿作賦一首,大約三個月前,他就有這個想法,所以特意讓自己這個女婿準備了三個月,而且還拜訪了不少名詩。
他看過這篇賦文,的的確確精彩不凡,說千古鎮國有些誇張,但也絕對是上上之作,佳作中的佳作。
即便是孔家,只怕也不一定能勝過自己這個女婿。
倘若當真摘得頭籌,也算是佳話一段,爲自己女婿贏得一些面子,也爲自己贏得一些光彩。
倘若拿個第二第三,稍稍輸給孔家,也不難過,至少對比的是孔家,輸給孔家不難。
故此,他開口之時,也顯得自信滿滿,眼神中是喜悅。
當然事情是這麼一個事情,可謙虛還是謙虛,直接讓自己女婿來,就顯得吃相太難看了,別人肯定會覺得自己提前透題。
所以必須要讓大家先來,謙虛謙虛。
此言一出,這一刻,大堂內所有人都神色一震,尤其是一些年輕讀書人,他們早就等待這一刻了。
只不過,豫王如此謙虛,他們也不可能直接就來。
做人還是要低調一點。
畢竟孔宇還在大殿上,最起碼等孔宇說完。
此時此刻,場面有些安靜,不過豫王是何許人也?只是一眼便看得出,這當中有不少人準備許久了。
當然,即便如此,豫王也沒有讓自己女婿開口,而是看向顧錦年道。
“錦年。”
“你詩詞出名,文壇號稱當代詩仙,不如來爲舅舅這樓宇賦詩一首?舅舅可是久聞你的大名啊,可別不給舅舅面子。”
豫王出聲。
在場誰不知道,顧錦年的詩詞出了名好,自然而然,他第一時間看向顧錦年,請顧錦年作詩一首。
聽到這話,顧錦年緩緩起身。
“豫王舅舅。”
“並非是外甥不給面子,只是來的倉促,連禮物都沒有準備,更何況爲新樓賦上詩詞,請舅舅見諒。”
顧錦年有些苦笑。
他這回還真不是謙虛,一時半會念詩,念不出來啊。
有是有一些好詩詞,不應景沒啥意義。
此話一說,大殿內許多人暗自鬆了口氣,他們還真擔心顧錦年來一首千古名詩。
那真要如此的話,大家都別玩了,得知顧錦年沒有什麼準備,一個個不由鬆了口氣。
聽到這話,豫王臉上有些不滿,可心裡卻樂開了花,顧錦年沒什麼準備,這是大好事啊。
自己女婿少了個勁敵。
當然明面上還是要感慨一聲。
“也怪舅舅我,沒有提前通知你。”
“唉,舅舅對你的詩詞可是念念不忘,倘若你能在這裡寫下一篇詩詞,這新樓將蓬蓽生輝啊。”
豫王開口,他這話半真半假,如果是千古名詩,那真的血賺,如果不是千古名詩,那還不如自己女婿上。
“請舅舅見諒。”
顧錦年道了一聲,而後坐了下來。
不過,確實有些人失望了,他們的確很期待顧錦年作詩。
現在少了這個環節,一下子沒了興致。
“既然錦年沒有準備,不知聖孫能爲本王這新樓賦詩嗎?”
豫王繼續開口,他詢問聖孫。
如果孔宇也不行,那就再問問大家,最後都說不行,再讓自己女婿來。
聽到這話,孔宇內心激動,實際上當顧錦年說他沒有準備的時候,孔宇心中樂開了花。
但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要矜持。
“回王爺。”
“這新樓奢華氣派,若是作一首詩,無法形容此樓之輝煌,所以晚輩想賦文一首,但臨時賦文,只怕有些潦草,需再想半刻鐘。”
孔宇開口,他是既想裝又不敢裝,怕表現的太熱情,會被衆人察覺,可又不想跟顧錦年一樣說自己不會,怕丟人。
一番話說完後,其實大家都聽明白了,有準備,不過禮讓一下。
一瞬間,豫王心中不由無奈,但似乎早就知道一般,所以很快釋然,明面上依舊笑呵呵道。
“聖孫不愧是聖孫,居然就已經有了些感悟,半刻鐘是吧,本王願意靜候一二。”
“諸位覺得如何呢?”
豫王笑着開口。
順了對方的意思,同時詢問衆人。
“聖孫賦文,想來必是佳作,說不定能成千古之詩啊。”
“是啊,聖孫之才華,我等有目共睹,定然字字珠璣。”
“期待聖孫之文,將今日盛宴推至極致繁華。”
“聖孫的文章,老夫有所觀閱,寫的的確極好,可比起某人動輒千古之文章,其實還是差距太大,只可惜不給王爺面子,否則老夫能親眼一觀,千古詩詞之異象。”
衆人附和,笑着開口,但也有一些略顯諷刺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響起,場面略顯尷尬起來了,有些人只能乾笑,假裝沒聽見。
而這聲音響起。
豫王也不由微微皺眉了。
他看了過去,是一位老者,之前與顧錦年有些衝突的儒者。
這人有病,不止是豫王覺得,很多人都覺得有病,顧錦年都不說什麼了,而且也不作詩了,你就非要出來噁心一下?
就真的嘴欠?
“大夏王朝,若論文章,世子殿下在,當數第一。”
“孔宇雖有些文采,但對比世子殿下來說,的確一般,王爺,不如也給世子殿下一點時間,讓世子殿下先來賦文,也免得諸位出醜啊。”
此時此刻,孔平的聲音響起,這話倒不是諷刺,而是出來打圓場,讚歎顧錦年一聲,也壓一壓孔宇的喜悅。
裝嗶不能這麼生硬,得潤起來,孔宇這方面還是不行。
當然還有一個點就是,他也拿不準顧錦年到底是有還是沒有準備。
要是真沒有,一切好說。
可萬一有的話,就有些尷尬了。
的確,這句話算是點醒了衆人。
聽到顧錦年說沒準備,一個個就迫不及待想要拿出自己的文章。
可萬一這顧錦年是謙虛一下呢?
等回頭大家唸完了自己的詩詞歌賦,顧錦年又拿出一篇絕世文章出來,豈不是丟人現眼?
面對有人的捧殺,以及衆人的目光。
玉案面前。
顧錦年這次到沒有起身了。
而是倒了杯酒,緩緩開口道。
“本世子的確沒有準備。”
“若說即興,一時之間,也沒有想法。”
顧錦年如實回答。
沒有就是沒有嘛。
“世子殿下謙虛了,您的文章,震古爍今,您的詩詞,更是震驚詩壇,您要是不開口,誰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是之前與自己發生矛盾的儒者。
不過或許是因爲豫王在,對方沒有直接諷刺,而是在這裡捧殺。
一口一口震古爍今。
一口一口震驚詩壇。
聽到這話,顧錦年又是一杯酒,緊接着擡起頭來,望向對方。
“你雖然蠢了點,但說的話,確實實話。”
“本世子的文章,的確震古爍今,給天下人五百年韶華,也追趕不上本世子。”
顧錦年一杯酒入肚,可目光卻充滿着自信與倨傲。
雖然這個老東西在捧殺自己,但顧錦年還真就承認這句話。
噁心自己是吧?
自己就噁心回去。
此言一出,滿堂瞬間譁然一片。
這口氣太大了。
給天下人五百年韶華,都追趕不上他?
這還真的有些囂張啊。
知道你顧錦年詩詞文章很強,動輒千古,但也沒必要這麼誇張吧?
五百年追趕不上你?
一時之間,盛宴上九成的人心裡很不開心,拋開一些本身就對顧錦年有意見之人,其餘人則是不滿這句話,太狂妄了。
哪怕是豫王,也有些不滿。
可以囂張,也可以生氣,但這話不能這麼說啊。
哪怕顧錦年說,給這傢伙五百年的時間,都追趕不上他顧錦年,大家都能接受。
你一句,給天下人五百年時間,都追趕不上你?就太有些囂張了吧?
“哈哈哈哈。”
“好啊,好啊,傳聞世子殿下,囂張狂妄,今日一見,還當真如此。”
對方大笑,緊接着將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望着顧錦年瞬間收斂笑容道。
“那就請世子殿下賦文一首,老夫倒要看看,世子殿下到底有怎樣的才華。”
“竟敢如此大言不慚,天下人追趕五百年都追趕不上世子殿下。”
“這古今往來的千古文章少了嗎?世子殿下,就算是聖人,也不敢說這樣的話啊。”
老儒開口,望着顧錦年這般說道。
“你讓本世子賦文,本世子就賦文?你算什麼東西?在這裡大言不慚?”
顧錦年望着對方,針尖對麥芒。
“老夫的確不算什麼東西,哪裡比得過世子殿下,出身高貴,與衆不同。”
“只是老夫再如何,也不會像世子殿下如此狂妄。”
“這聖賢書,世子殿下只怕是一本都未看吧?”
“聽聞世子殿下還要悟道,看這個樣子,世子殿下悟出來的東西,就是目中無人。”
後者出聲,根本無懼顧錦年。
“我就納悶了。”
“張口狂妄,閉口狂妄,本世子想了許久,狂在何處?與你意見不合,就是狂妄?”
“不順你意,就是狂妄?”
“你們這些腐儒,怎麼都不去死啊。”
“還好,我侄子未來終究是要登基,等他登基,成了大夏帝王,本世子一定要讓他下一道詔令,凡酸秀才,腐儒,統統罷黜功名,下鄉種田去。”
顧錦年又喝了一杯酒,他也灑脫,跟這種人懶得對噴什麼。
你越噴他越來勁。
“行了。”
也就在此時,豫王的聲音響起,對兩人都有些不滿,不過主要還是對這個老儒不滿。
好好一個盛宴,非要搞成這個樣子,就不能等本王女婿炫耀完再罵嗎?
“盛宴之上,本王希望諸位熱鬧一些,而非如此,樂先生,您身爲一方名儒,所行之事,略有些不好吧?”
豫王開口,望着對方如此說道。
後者倒也沒有抱怨什麼,而是起身道。
“豫王殿下。”
“老夫生性直言,看見一些不好的東西,便會直說,擾了豫王的興致,是老夫的錯。”
“往後向豫王賠罪,只不過這盛宴之上,有這等狂妄之徒,老夫受不起,也待不下,就此告別,還望豫王莫要怪罪。”
樂儒出聲,被豫王訓斥,他心頭也不悅,但他知道的是,豫王也夾在中間難做人。
索性自己離開,落個清淨。
他起身,很快幾道身影也紛紛起身道。
“豫王殿下,我等也不願在此久居,有如此狂妄之人,受不了。”
“豫王殿下,我等告辭。”
“豫王殿下恕罪。”
一時之間,七八道身影站起來,而且引起連鎖反應,一些年輕一輩的讀書人也跟着站起來,雖然大部分人是選擇留在這裡。
可一時之間走了十幾人,確確實實讓宴會有些尷尬和冷清。
當下,豫王臉色愈發難看。
這幫人完完全全就是不給自己面子啊。
“站住。”
就在這一刻。
一道聲音響起。
不過,不是豫王的聲音。
而是顧錦年的聲音。
隨着顧錦年聲音響起,這些人頓時止步,他們紛紛看向顧錦年,等待着顧錦年說話。
此時。
顧錦年站起身來,提着酒壺,自顧自斟酒一杯,而後一口飲下,有說不出的瀟灑。
“世子殿下有何貴幹?是想要彈劾老夫?還是說要將老夫扣押入獄?”
樂儒出聲,他無懼顧錦年,甚至到了現在還在譏諷顧錦年。
“方纔汝不是說本世子狂妄嗎?”
“那本世子就寫篇文章,讓汝瞧一瞧,本世子方纔之言,到底狂不狂妄。”
“就不知道汝等,敢不敢留下一觀?”
顧錦年出聲。
面色平靜無比。
他英俊無比的面容上,在這一刻有着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嚴肅。
剎那間,所有人心頭不由一緊。
說實話,他們真不想招惹顧錦年,好不容易來了個可以出風頭的機會,現在又把顧錦年逼到這個地步?
有病是不是?
就非要找人家顧錦年麻煩?
“哦?老夫倒要看看,世子殿下要寫出何等文章。”
只不過,樂儒似乎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依舊冷聲。
隨着樂儒開口。
顧錦年也不裝了。
自己老老實實安靜一會,就非要找麻煩是吧?
行。
把眼睛睜大一點。
“筆墨伺候。”
顧錦年一口將酒壺當中的美酒飲下,當下美酒入喉,很快一股酒勁衝上。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顧錦年。
有人期待。
有人擔憂。
有人期盼。
期待顧錦年能作出何等詩詞。
擔憂顧錦年作出千古詩詞。
期盼顧錦年文章一般般。
總而言之,各種情緒都有。
而此時,王府僕人立刻送來文房四寶。
一旁的閻公第一時間站起來,親自爲顧錦年研墨,而孟學士也很聰明,起身爲顧錦年提起書卷。
兩位大儒伺候着,還真是排面極大。
此時,所有人都望着這一幕。
衆人紛紛站起身來,生怕錯過。
畢竟顧錦年可是有詩壇謫仙人之美稱啊。
望着白紙。
顧錦年閉上眼睛。
他腦海當中已經有了文章,與其說是文章,倒不如說,是駢文。
是的。
被譽爲千古第一駢文的滕王閣序。
一開始顧錦年還真沒想到,思維被限制了,想着寫詩詞。
只是隨着孔宇開口,顧錦年這纔想到了這篇駢文。
如今閉上眼睛,顧錦年在腦海當中重新背誦了一遍這篇令後世無數人奉爲第一駢文的文章。
滕王閣序。
一首足矣驚豔一個時代的駢文。
一文鎮壓萬古都不足爲過。
想到這裡。
顧錦年睜開眸子。
狼毫毛筆在手,沾染一二墨水,下一刻文章出現。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
文章浮現,更是吸引衆人目光。
當字體出現,只一瞬之間,金色的光芒便從書卷當中瀰漫而出。
這是一字千金之異象。
當第一個字就已經誕生這樣的異象時,這就意味着這篇文章註定驚世。
此時此刻,大堂內,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都督閻公之雅望,棨戟遙臨;宇文新州之懿範,襜帷暫駐。十旬休假,勝友如雲;】
【千里逢迎,高朋滿座。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家君作宰,路出名區;童子何知,躬逢勝餞】
顧錦年文章出彩,下筆如有神。
剛開始便吸引無數人目光,可到了這裡,在場所有人不由譁然變色。
並非是因爲寫的好這麼簡單。
而是顧錦年當真是即興作賦啊。
都督閻公之雅望,孟學士之詞宗,王將軍之武庫。
閻公與孟學士還有王將軍都在場啊,只不過王將軍坐在前方,一開始向顧錦年打過招呼,僅僅只是認識。
這閻公與孟學士,還有王將軍是宴請名單之上,可並沒有提前泄露,尤其是孟學士,他本來是不來的,後來因爲處理了事情,也算是臨時過來。
這個做不了假。
再者,如若顧錦年提前寫好這篇文章,又怎能保證閻公與孟學士會與他如此客氣呢?
萬一是敵人,這篇文章豈不是丟人現眼?
作賦不可怕。
可怕的是即興而來。
此時此刻,孟學士與閻公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未曾想到,顧錦年居然會把二人寫進去,而且是這般的高贊。
身爲讀書人,誰不喜歡被別人誇讚呢?尤其是寫在詩詞文章當中。
倘若這文章若是能名傳千古,這簡直是大喜之事啊。
二人身爲大儒,但在這一刻也坐不住了。
不僅僅是他們二人,其餘人也充滿着羨慕啊。
只是,衆人的震驚歸震驚。
而顧錦年的文章卻越寫越快,越寫越暢然。
【臨帝子之長洲,得天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
【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
【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文章秀美,文詞華麗極致,衆人深深震撼。
他們去理解這文章內容,昔日帝子長洲,發現此樓。
這裡山巒重疊,青翠的山峰聳入雲霄,凌空的樓閣,紅色的閣道猶如飛翔在天空,從閣上看不到地面。
僅僅只是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十六個字,卻勾勒出此地的美。
再看不遠處,一條大河流淌,舸艦塞滿了渡口,盡是雕上了青雀黃龍花紋的大船。
正值雨過天晴,虹消雲散,陽光朗煦。
衆人沉溺在這種文章美感當中。
顧錦年卻忽然止下手中之筆。
他緩緩來到大堂中心,將目光看向閣樓之外。
所有人將目光看向顧錦年。
他們好奇,也疑惑,更主要的還是心癢癢啊。
希望顧錦年繼續寫下去。
“請孟學士爲我執筆。”
突兀之間,顧錦年開口,他望着外面的景色,如此說道。
“好。”
孟學士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執筆,他有些激動,擔心寫不好,糟蹋這篇駢文。
也就在這時。
當看到落霞之時,顧錦年也沉溺這般美景當中,緊接着出聲開口。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他出聲,暢快淋漓,將這經典之句念出。
這一句。
流傳何止千年?
這一句。
讓此駢文封神。
落霞與孤鶩齊飛。
秋水共長天一色。
這般的美景。
被人活生生寫進了詩詞之中。
閉上眼睛,顧錦年彷彿跨越時空,來到了另外一處地方。
他似乎見到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他似乎見到了那個被譽爲天下第一奇才的王勃。
他看到了。
看到了王勃於滕王閣中落筆。
他看到了。
看到了滿堂懼驚,紛紛露出不可思議之色的一幕。
跨越千年的相見。
使得顧錦年對這篇駢文,有了更深的感悟。
隨後,顧錦年繼續開口。
字字珠璣。
聲聲震撼人心。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形成了一幅畫。
他說的每一句,都讓人感到何謂學識,何謂才華。
孟學士落筆,每一筆都格外的認真。
生怕寫錯那麼一點點。
這是他成爲大儒之後,有史以來最緊張的一刻。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他多少年沒有這般了。
所有人都呆了。
落霞與孤鶩齊飛。
秋水共長天一色。
十四字,寫出人間之極美。
寫出人間之極境啊。
他們徹底佩服了。
徹底啞口無言了。
如此之才華,古今往來都未曾有過啊。
很快,顧錦年的聲音再度響起。
他的聲音也逐漸激昂起來。
【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當此言說完。
一時之間,在場有不少大儒,當場激動叫好。
“好,好一個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好一個不墜青雲之志啊。”
這句話,使他們共鳴不已。
雖然年邁,可應當更加有志氣,不應該因爲衰老而跌落志氣。
凌雲之志不可無。
昔年的風采,今昔應當還在。
顧錦年沒有被幹擾,他繼續念着。
直至最後。
他獨自來到外面,扶着木欄,而後緩緩開口。
【豫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到最後,顧錦年更是將最後詩詞賦上。
這是王勃當年爲了自證額外加的詩詞。
顧錦年無需證明這首詩詞是不是自己的。
這個世界有天命的存在。
不需要擔心有人指責自己抄襲。
雖然是文抄公,但這一刻顧錦年感悟到了這篇駢文的美。
駢文落下。
顧錦年望着滾滾江河。
望着天邊。
落霞之美。
看。
天際之上,一行孤鶩齊齊振翅。
聽。
江河滾滾之聲。
徐徐清風吹來。
如我志氣。
激烈昂揚。
登龍門而躍,於樓宇賦文。
今昔聲還在,他年譽千古。
當駢文落幕後。
顧錦年深深吸了口氣。
而後,他的目光,也在一瞬間鎖定到樂儒等人身上。
聲音平靜無比。
“給天下五百年。”
“可否超越此文?”
顧錦年開口。
聲音不大。
卻落入每個人耳中。
五百年。
問世間,何人敢越?
而剎那間。
隨着孟學士落筆最後一字時。
天際之邊。
金陽震顫。
千古駢文出世。
而在孔廟之中。
也再度出現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