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捕快,抓緊時間把早飯吃了,去幫鄭老闆找找小二躲在早市的何處。”
捕快們身子一震,趕忙加緊速度往嘴裡扒飯。
葉嫵笑着起身拿起香飄飄豬頭湯中的湯勺,依次給捕快們添了湯,“聽說這家茶樓的湯點是登州府的一絕,既然來吃,就別浪費了。”
捕快們迅速風捲殘雲地吃完了桌上的菜,只剩下狼藉杯盤。葉嫵和夏侯玄看着窗外的景緻,一壺茶也喝得差不多了。
葉嫵轉頭看向已經站起身的捕快們,道:“重點找尋一下賣豬肉的攤販,看看小二有沒有經過他們的攤位。一個時辰之後回來覆命,我和夏侯公子在此等候諸位。”
“是。”幾位捕快領命向外走去。
“葉姑娘,不如手談一局如何?反正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夏侯玄開口道。
“不知夏侯公子想給什麼彩頭?”葉嫵擡眼看向夏侯玄,眼波流轉中似是勝券在握,前世她就喜好圍棋,還取得過良好的成績,而在知府府中,葉洪彥又比較注重琴棋書畫的培養。
夏侯玄低低地一笑,眼底的笑意好似煙花綻放,“葉姑娘似是勝券在握,若是你贏了,我許你一個心願,無論大小,如何?”
葉嫵也彎起了嘴角,“就這麼說定了。如你贏了,我也許你一個心願,在我力所能及範圍內。”
夏侯玄擡起右手,修長的手指泛着玉色的光澤,“擊掌爲誓。”
葉嫵亦擡起右手,小巧的葇夷帶着女子特有的柔軟擊打在夏侯玄手上。
一個時辰後。
葉嫵扶額看着黑子半壁的頹勢,默默地放下手上的黑子,道:“我輸了。”
夏侯玄把玩着手上的白子,道“捕快們還沒回來,你不再掙扎一下?”
葉嫵一攤手,道:“我都已經兵敗如山倒,即使你下一步走錯了我都挽救不回來。”葉嫵直了直腰,“願賭服輸,說罷,什麼心願?”
夏侯玄托腮想了想,道:“要不先欠着?”
“好,那就先欠着,你想到了告訴我。”葉嫵說着拔下頭上一支小巧的珍珠釵子,遞給夏侯玄,“這是我自己做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先壓在你那裡吧。”
夏侯玄接過釵子,金絲纏成蓮花狀,半圍着珍珠,甚是精緻,“這算不算私相授受?”
葉嫵狡黠地笑了,“這釵子只有在兌換心願的時候纔有效,其他時候我可不承認這是我的,上面又沒刻我的名字。”
夏侯玄端詳了一番釵子,不禁也揚了揚嘴角,好一個聰敏機智的女子,“既然我已是你的債權人,可否私下直接稱呼你一句‘葉嫵’?你也可以不必尊稱我‘夏侯公子’,如何?”
葉嫵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
夏侯玄剛把釵子收好,捕快們便推門走了進來,“夏侯公子,葉小姐,我們找遍了整個早市,也沒有找到小二,也沒有人見過他的身影。”
……
微風透過敞開的窗戶吹進驛館,吹起桌前坐着的夏侯玄的髮梢,熒熒的夜明珠放在桌上,柔和的光芒映在夏侯玄的眼底。
桌子上一株瑩白的桂花,幽幽散發着沁人的馨香,旁邊放着一支珍珠釵子,盤繞的金絲彰顯着製作者獨特的品味。
夏侯玄起身進裡屋拿出一隻檀木盒子,樸素無華卻隱隱流轉着墨色的光澤。夏侯玄拿起釵子,端詳了一會兒,放進了盒子中,而後把目光放在桂花上,好看的眉頭略皺了皺,花朵極其容易腐爛凋敗,如何能夠留住它呢?
夏侯玄拾起桂花,順便帶起檀木盒,緩步走到書桌前坐下,從筆架上取過一支狼毫,一絲不苟地將桂花上的灰塵掃落,而後用宣紙仔細地包裹起來,從衣衫上解下玉佩,想也不想把玉佩上精緻的結釦拆掉,把絲絛綁在包裹着桂花的宣紙上。夏侯玄滿意地晃動了幾下絲絛,起身把絲絛掛在窗櫺上。
“哐當!”
門外又響起了關門聲,夏侯玄轉身走到門邊打開門,只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抱着肚子衝向了恭房的方向。夏侯玄索性倚靠在門旁,等着趙承愷回來。
半柱香之後,趙承愷衣衫不整腳步虛浮地從恭房方向搖搖晃晃蹣跚過來,有氣無力地擡眼看了看面色紅潤滿面春光的夏侯玄。
“你怎麼把自己又搞成這個樣子?前幾天腹瀉不是已經好轉了嗎?”夏侯玄淡淡地開口。
“我今天身子舒朗了不少,聽說沁園春茶樓又上了新菜品,一事沒有忍住就過去大吃大喝了一通,回來之後,腹瀉就更嚴重了。”趙承愷像一隻被燙熟的蝦子,抱腹微彎着身子。
“你今天又去吃了沁園春的東西?”夏侯玄若有所思地問道。
趙承愷點點頭,忽然身子一僵,臉色一變,來不及與夏侯玄打招呼,轉身又跑向了恭房。
此時,知府府中。
葉洪彥咯有些無語地看着葉嫵,問道:“阿嫵,今天你帶出去的捕快爲何都請了病假?”
“都請了病假?”葉嫵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們如何了?”
葉洪彥扶額,道:“我正想問你呢,都說拉肚子,今晚要是有報案的,估計你爹我就要親自出馬抓人了。”
……
藥童打着哈欠擦拭着看診的桌椅,擡頭見一名容顏妍麗的女子逆着陽光踏了進來。藥童又打了一個哈欠,指了指一旁的座椅,道:“又是來看腹瀉的嗎?那邊坐着等吧,大夫一會兒就來。”
葉嫵順着藥童指的方向看過,一個頎長的身影坐在角落裡,看到她嘴角挑起一抹笑。
“夏侯玄?你爲何也在這裡?”葉嫵擡腿走向夏侯玄。
夏侯玄看着葉嫵逆着晨光像他走來,彷彿渡着一層金色的光華,連翻飛而起的碎髮也閃現着金澤,臉部的輪廓隱在背光中,別有一番美感。“我猜,我們來的目的是一致的。”
葉嫵側身坐在夏侯玄身側,飄揚的秀髮讓夏侯玄不禁想要擡手撫摸一下。
“看二位中氣十足,面色康健,不知道來醫館做甚?”大夫不知何時從內走了出來,站在兩人面前?
夏侯玄和葉嫵起身朝大夫行了一禮,葉嫵開口道:“叨擾大夫了,我們想要問一下,近來是否有很多人腹瀉?”
大夫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姑娘這麼一說,的確如此,大約從半個月之前開始吧,每天都有不少腹瀉之人,之前老夫以爲是天氣變幻所致,細思之下,卻有反常。”
夏侯玄道:“大夫,你仔細想想,那些腹瀉之人有沒有說腹瀉之前去過哪裡吃過什麼東西?”
大夫張口道:“好似是有不少人去過沁園春茶樓。”
夏侯玄和葉嫵相視一眼,轉頭對大夫道:“多謝大夫。”
葉嫵沒有猶豫,向知府府走去,“昨天我帶了一撥捕快,現在都病倒了,不知道我再問我爹要人,我爹會不會宰了我。”
夏侯玄跟在葉嫵後面,隨着她的步伐向前走着,保持君子的距離,“沒關係,有我在。”
……
大堂上,鄭春茶扭動着豐腴的身子,口中絮叨着,“大人,小的是良民啊大人!”
一旁蘇安隅低耷着腦袋,唯唯諾諾地跪着,胖胖的手不停地攪動着衣角,間或擡頭看一眼知府大人,忙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把頭低垂進衣領中。
“肅靜!”葉洪彥一拍驚堂木,“吵什麼吵,你當這裡是菜市場嗎?”
鄭春茶縮了縮腦袋,住了嘴。
葉洪彥一指鄭春茶,道:“鄭春茶,你說,爲何去過你沁園春的客人大多都腹瀉?你是不是用了不新鮮的豬肉?”
鄭春茶膝行了兩步,聲淚俱下地道:“大人啊!小的是良心店啊!小的怎麼會用那種省錢的腌臢豬肉坑害老百姓!是誰冤枉小的!”
葉洪彥冷笑一聲,“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上笞刑!”
鄭春茶渾身一哆嗦,哭喊道:“大人,你不能就這樣對我用刑!”
一名捕快手持荊條,毫不遲疑地抽打到鄭春茶的背部,荊條劃過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音,在尖銳聲末端是皮開肉綻的聲音,鄭春茶仰天尖叫一聲,跪爬在地上,還未等捕快抽打第二下,鄭春茶涕泗橫流地叫道:“大人,別打了,我招!”
葉洪彥揮了揮手,捕快拿着荊條後退兩步,似是意猶未盡。
鄭春茶顫抖着看了一眼兩步遠的捕快,擡手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眼淚,道:“當時沁園春瀕臨倒閉,入不敷出,我也是急的團團轉,就在這個時候,蘇廚子說要創新菜式,我當時也是急病亂投醫,但是沁園春已經沒有足夠的錢買那麼多的豬肉,蘇廚子說他老家那邊來了一批豬肉,他作爲店裡的一份子,願意拿出一頭豬助店裡度過難關。我當時感動極了,沒多想也沒多問。之後豬肉採購大部分都是蘇廚子和小二在做,我真的不知道了!”
葉洪彥點了點頭,道:“嗯,知道了。蘇安隅,你有什麼話說?”
蘇安隅戰戰兢兢地擡起頭,看了一眼一旁跪着的鄭春茶,嚥了嚥唾沫,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收回目光,低頭小聲道:“回大人,老闆說謊。我沒有提供豬肉,我家裡也不產豬肉。豬肉是老闆給我的。”
鄭春茶“噌”地跳起,被一旁的捕快眼疾手快地摁在地上,鄭春茶哼哼道:“蘇安隅,你憑良心說話!敢情是你要坑我!”
蘇安隅好似小媳婦一般往邊上挪了挪,依舊低耷着頭,不敢看鄭春茶。
葉洪彥敲了敲驚堂木,道:“事實如何,本官自會查明。來人,把他二人帶下去,分開關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