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壁城手上抱着一個女孩朝葉嫵側前方的亭子走去,看身形,蔡壁城懷中的女孩應該不超過十五歲。蔡壁城如抱着心頭至寶,手上穩穩地託着女孩,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孩,生怕一擡眼女孩消失了似的。女孩靜靜地躺在蔡壁城懷中,似乎深睡了過去,任蔡壁城抱着她向前走着,沒有任何的反應。
及至亭中,蔡壁城小心翼翼地把女孩背對着葉嫵的方向放在亭中的長椅上依靠着坐好,而後從懷中掏出一套粉色衣衫,看衣衫的款式似乎是匠人才會穿。
蔡壁城着迷地看着女孩,伸出手沿着女孩臉部的輪廓輕撫過,俯下身深深地吻了女孩的脣角,道:“今天我們穿這套衣服好不好?你美得好像天上的嫦娥仙子,不,你就是嫦娥仙子!我就叫你嫦娥好不好?”
蔡壁城微微離開女孩的脣,伸手開始解女孩的衣衫,似乎是要替女孩換衣裳,女孩依舊默默地坐在長椅上,一言不發。
葉嫵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幕,村中沒聽說蔡壁城有娶妻納妾也沒有聽說有誰家丟了女兒,而且這個女孩乖順的有些怪異。
蔡壁城已經解開了女孩外裳的扣子,似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悸動,他一把把女孩抱進了懷中,親暱地磨蹭着女孩的耳朵,順着女孩的耳廓向下吻着。
女孩的身子緩緩向後倒,露出了臉。眼皮被人用針線縫在眉毛下方,眼睛被扯得大大的,紅色的眼白中空洞而渙散的眸子向上翻着,似是要滴出血淚來,蒼白的面孔一絲血色也看不到,青色的嘴脣外翻着,露出灰黑色的牙齦和白森森的牙齒,脖子曾被勒過的地方泛着腐爛的顏色,被人用鉛粉仔細地掩蓋過。是蔡婉婉的屍體!
“啊!”葉嫵驚呼出聲,只見夏侯玄一個箭步飛身出去,將沉浸在蔡婉婉懷中的蔡壁城壓倒在地,蔡壁城一聲慘叫,鬆開了蔡婉婉,蔡婉婉順着長椅滑到地上,長髮飄散在地上,眼睛依舊大大地睜着,死不瞑目。
亭中的動靜引來了蔡里長,蔡里長慌慌忙忙地跑了進來,看到自己兒子被人制服在地上,還有一具屍體。
蔡里長定了定神,怒斥道:“你們是何人?竟然擅闖民宅?”
夏侯玄道:“里長大人,得罪了,冒昧闖進入了您的府邸。我們是受知府大人委託前來調查蔡安和蔡婉婉的案件。”
葉嫵指一指地上蔡婉婉的屍體,“里長大人,不要解釋一下嗎?”
蔡里長蹙眉看向二人,道:“請下官看一下知府大人的令牌。”
葉嫵從懷中取出令牌,雙手拿道蔡里長面前,蔡里長仔細看了一眼令牌,拱了拱手,恨鐵不成鋼地剜了一眼蔡壁城,道:“二位大人,我用里長的身份起誓,壁城絕對沒有殺人,他只是有些不爲人知的小癖好。望二人大人明察。”
夏侯玄道:“里長大人客氣了,是非曲直我們自會查清楚。”
蔡壁城扭動着身子,被夏侯玄踢了一腳才老實道:“二位大人手下留情,我真的沒有殺蔡婉婉,我只是仰慕蔡婉婉的屍體,美麗少女的屍體散發的清香和安穩的面容實在讓我欲罷不能!”說着,蔡壁城向前拱了拱身子,深深嗅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蔡婉婉的屍體。
“那蔡安的屍體哪裡去了?”葉嫵問道。
“我只是喜愛美麗少女的屍體,我要一個男人的屍體幹什麼?再說,我去的時候墓已經被扒開了,我也沒看到有男人的屍體,出於善心,我還幫忙把墳又填了回去。”蔡壁城又扭了幾下,鼻尖幾乎快碰到蔡婉婉的屍體了。
夏侯玄一把提起在地上蠕動的蔡壁城,看着他的眼睛問道:“蔡婉婉出事那晚你在哪裡?”
蔡壁城回答道:“我在清雲寺,盂蘭盆會前一晚,一般蔡家莊都會派人去幫忙,因爲我是里長之子,那天晚上我就沒走,一直到午時,我隨真一大師一起下山。”
夏侯玄抓着蔡壁城,朝蔡里長道:“里長大人,案件沒水落石出之前,恕我們要帶走蔡壁城。而且根據大瞾律,恐怕貴公子還是觸犯了律法。”
聽聞此話,蔡里長心裡一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道:“大人,我只有壁城這一個兒子,依照大瞾律,發墓者誅,我的壁城勢必回不來了,二位大人,能不能,能不能看在老夫兢兢業業,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村民的事情上,留他一條命?”
說罷,蔡里長以頭觸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起身之時額角已經見了血。
葉嫵輕嘆一口氣,盜沒有文物的墓在現代頂多算是個故意毀壞財物類的犯罪,而在古代,墳墓是體現宗族凝聚力以及祖先精神的權威存在,墳冢被毀估摸着凌遲都有可能,蔡壁城還真是凶多吉少,只是可憐了蔡里長一片護犢之心。
看着還在不停磕頭的蔡里長,葉嫵不禁起了一絲惻隱之心,她拉了拉夏侯玄的衣襟,道:“他也沒有掘墓,畢竟他去的時候墓已經被掘開,他頂多算是盜屍,而且他還把墓重新填了上去。”看着夏侯玄看向自己的目光,葉嫵乾笑一聲,繼續說道,“況且案件現在撲朔迷離,我們如果帶着蔡壁城從村中走過,還要給村民們一個說法,不如讓里長自行關押如何?”
夏侯玄把手上提着的蔡壁城往蔡里長方向一推,道:“里長大人,既然葉娘說讓您自行關押,一會兒容在下派人過來看着貴公子。”
蔡里長手忙腳亂地起身接住蔡壁城,拉着蔡壁城再次跪了下來,頭上的血順着眉骨往下滴着。
夏侯玄拉過葉嫵,欲轉身往外走。葉嫵轉頭看了一眼低垂着頭的蔡壁城和橫屍亭中的蔡婉婉,道:“壁城公子,請珍惜里長大人對你的愛護之情。”
蔡壁城頓了頓,擡起頭道:“大人,請留步。那天我在抱走蔡婉婉屍體的時候有看到一個背影。”
“背影?有什麼特徵?”葉嫵問道。
蔡壁城苦笑一聲,道:“我沒有特別注意,應該是中等身材,略顯削瘦,應該是左撇子,因爲我看他是用左手半拖着屍體,右手只是輔助。”
“多謝壁城公子告訴我們此事。”夏侯玄道。
…………
葉嫵和夏侯玄坐在客棧屋中,葉嫵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划着,“看來蔡壁城只是有戀屍癖,那晚他並沒有犯罪時間。”
夏侯玄點頭道:“我覺得單就戀屍癖來說,他其實沒有很大的犯罪動機,尤其是還要把屍體擺成那麼複雜的五行,就算是誤導我們也實在沒有那麼大的必要。”
葉嫵抹去已經漸漸幹了的水漬,繼續蘸了一下茶水,在桌上划着,“既然已經排除了一個盜屍者,那麼找尋另一個就至關重要,只有一個擦拭過的腳印和蔡壁城提供的線索,該如何入手?”
夏侯玄順着水漬看向葉嫵瑩白的手指,道:“事出反常必妖。”
葉嫵無意識地在桌子上輕點着,回想着從進村開始到現在,眼睛亮了亮,擡頭看向夏侯玄,“夜半鬼推窗,喜鵲不報喜。”
夏侯玄讚許地點點頭,“如果這都不算事出反常,我想也沒有什麼事情算。”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去會會這位孔明在世的諸葛先生。”葉嫵站起身,理了理衣襟。
“諸葛先生似乎總是能在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現在他會在那裡呢?”夏侯玄邁出客棧的門檻,歪着頭看着葉嫵。
“我可不是能掐會算之人,看來我們得先找個神算子。”葉嫵指着遠處走過來的真一,微挑了下下巴。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夏侯玄跟着葉嫵走了過去。
“真一大師,安好。”葉嫵上前問候道,隨後跟上的夏侯玄也欠了欠身。
真一念了句佛號,道:“二位施主安好。”
“不知大師來蔡家莊有何貴幹?”葉嫵問道。
真一撥弄着佛珠,道:“我在清雲寺敲鐘之時,發覺蔡家莊上方戾氣纏繞着怨氣漂浮久久不散,便來蔡家莊一探究竟。二位施主,切莫驚了冤魂。”
葉嫵雙手合十微微躬了躬腰,道:“謝大師提點。敢問大師可否知曉諸葛先生在何處?”
真一露出惋惜的神情,道:“鎮中青蚨賭場。”
“莫不是大師與諸葛先生有淵源?爲何露出如此惋惜的神情?”夏侯玄問道。
“不瞞二位施主,數年前諸葛先生曾拜於貧僧門下,貧僧看他天資聰穎,本想作爲關門弟子培養,可是後來發現他嗜賭成性,小小年紀便是如此了,就只是收了他做記名弟子,每每想起此事,貧僧便頓足惋惜。”真一又嘆了一口氣。
“大師不必如此介懷,窮達造化由天定,各有來因莫自擾。”葉嫵道。
“貧僧自詡修爲頗深,竟沒有看透這點,多謝施主點化。”真一釋然一笑,雙手合十微一躬身,“貧僧先行一步。”
“大師慢走。”